《别挑了，就我吧》沉默的戏剧

16、16

　　同学聚会的前几天，顾泽桉收到了群发的短信，提醒他出席的时间和地点。
　　此时他与邓霖已经认识一个月，顾泽桉认为，是时候进入下一个阶段，为此他郑重地买了份礼物，一部最新款的IPAD，学习娱乐两不误。

　　于四月底的某个周日，顾泽桉带上礼物，前往咖啡厅。
　　并且严厉制止柯宴再来捣乱。

　　顾泽桉今天去得早，坐在老位置上，从窗户往外看，等了十来分钟，看见邓霖穿过马路，今天没背包，也没抱着书，天气热起来之后穿单薄的外套，看起来清清爽爽。
　　顾泽桉有点紧张，他往周围看了一圈，如果咖啡厅人多，还是去车里再表白。

　　邓霖走上来之后也往四周看，今天人不多。
　　在这里学习很正常，不学习的话，和顾泽桉待在一起，就特别引人注目，顾泽桉穿衣服很正式，哪怕是休闲款的衣服，也能穿出精英的派头，如果不是因为长得好看，也显年轻，两人坐在一起就特别像金钱交易的社会人士和淳朴大学生。

　　邓霖坐下来之后，顾泽桉把IPAD推过去，诚恳地说：“霖霖，我们认识一个月了，这个送给你，希望对你学习有帮助。”

　　邓霖看着那IPAD有点紧张，他最近报了个班，时间很紧张，没时间应付对方，他其实挺喜欢顾泽桉的，可这人太无聊了，像没被驯化的ChatGPT，有时候还冒出点无厘头的回答。
　　顾泽桉的条件完全符合他的预期，无论是长相还是经济情况，他都很满意，最重要的是，还能给他补习功课，北安大学高材生，还是专业对口的，外面找不着这样的，就算找到了，一节课也得上千起。
　　邓霖自己就挺沉闷的，顾泽桉比他还闷，两人处久了真是没什么激情，他当顾泽桉是他半个老师。
　　可他又不能直说，有时候老师比男朋友还重要。

　　但现在没办法了，他拿到一个考研速成班免费名额，原价89999，暑假两个月，全封闭式学习，其余时间有老师1V1二十四小时在线答疑，包食宿路费，有效期两年，简直完美。
　　但五一期间必须去外市参加一轮面试，并且签署保证书，以确保这个名额不会被浪费。
　　五一之后立即生效，他有了新的老师，二十四小时随时在线的老师。

　　邓霖把IPAD推了回去，委婉地说：“哥，这个太贵了，我不能收。”
　　顾泽桉心想，没有贵过那首小提琴。
　　他看着邓霖，等他继续说。
　　邓霖弯腰驼背，低着头说：“咱俩不合适。”

　　顾泽桉有点惊讶，在此之前，他一直以为两人相处得挺好，犹豫了一会儿，颔首一笑：“好的，我尊重你的选择。”

　　这次换成邓霖惊讶，他抬起眼睛，就说：“你看，这就是为什么咱俩不合适，我不发消息给你的时候，你从来也不会主动找我。”
　　虽然邓霖图他是个点读机，但有时候发道题过去是个钩子，可顾泽桉从来不上钩，一板一眼回答完问题就结束了。

　　顾泽桉懊恼地说：“我怕影响你学习。”
　　“那倒也是。”邓霖实在不知道说什么，两人不谈学习的时候，坐在一起实在无言，就和第一次见面的时候一样，连视线碰在一起都尴尬。

　　“那今天先这样吧。”顾泽桉待不下去了，坐久了，脚微微有点发麻，想了想，又说，“我还是请你喝杯咖啡吧。”
　　邓霖不好意思，“不用了哥，你请我太多次了。”
　　“没关系，我想喝。”顾泽桉脑袋混乱，“两杯减五块，划算。”
　　邓霖点点头，和他一起下楼。

　　顾泽桉沉默地点咖啡，沉默地取餐，沉默地递给邓霖，然后分道扬镳。
　　他坐进车里之后开始反思，到底是哪一步错了，是不是在最开始邓霖想去他家的时候，他就应该一步到位？可他不是这种性格，邓霖应该也不是。
　　顾泽桉伏在方向盘上，感觉自己挺失败的，在正常人的世界里成为了异类，茫茫人海中却找不到自己的同类。
　　不算杨阳，他一共只认识三个同性恋，每个人都试过了。也难怪那天柯宴骂他，是男人就行。
　　说的他好像饥不择食一样。
　　顾泽桉郁闷了一会儿，发动引擎，柯宴说晚上给他烧咕咾肉，还是早点回家吃晚饭吧。
　　*
　　柯宴等得有点不耐烦的时候，顾泽桉蔫蔫地回家了，手里提着没送出去的纸袋。
　　他嘴角压不住笑，盘腿坐在沙发上，笑得膝盖都在抖，见顾泽桉垂头丧气的样子，调侃道：“哟，顾经理回来得这么早啊，不跟妖妖霖去逛逛街？买几件新衣服啊，五一的时候穿啊。”

　　顾泽桉把纸袋放在桌上，外套脱下来挂好，闷声闷气地说：“分手了。”
　　柯宴愣了一下，脱口而出：“直接掰了？”
　　顾泽桉眯起眼，转头看他。

　　柯宴笑得合不拢嘴，从沙发上蹦下来，拖鞋都来不及穿，光着脚跑过去，走近后又收起情绪，轻声问：“真的分手了？”
　　顾泽桉一下子就恼了，“有什么好笑的？幸灾乐祸！”
　　柯宴从身后抱住他，蹭他的肩头，笑说：“这有什么的，你俩算不上分手，就是相亲没看对眼。”
　　顾泽桉沉吟片刻说：“也有道理，这次不行，还有下次，做人不能气馁。”
　　柯宴粗鲁地勒紧手臂，忿忿不平道：“你还要去相亲？”
　　顾泽桉被他勒得肺管疼，用手肘顶他，“撒什么娇？松开！”
　　柯宴稍许松开几寸，小声说：“以后咱俩一起过，家务都我干。”
　　“你那一万五千八还不完了？”

　　顾泽桉挣扎着转过身，柯宴没松开他，将他抵到餐桌上，两只手撑着餐桌边缘，将他圈在中间。
　　顾泽桉干脆坐到了桌子上，盯着柯宴的笑脸出了神，眼睛笑成了两道线，颧骨泛红，嘴角高高翘起，露出洁白的牙齿，印象中，他好像从来没见过柯宴笑这么高兴。
　　柯宴分开长腿，将顾泽桉两条腿夹在中间，又伸手去抱他，手绕到后背轻轻地揉，用轻快却又温柔的声音说，“别难过了，失恋而已，你同学聚会带我去呗，我给你撑场面。”
　　“不用了，不想去了。”顾泽桉揉了一下眼睛，突然觉得没意思，还不如待在家里吃吃喝喝。
　　“你这人怎么这样啊，妖妖霖不去你就不去？怎么了，他比我好显摆？”柯宴说了一半，顾泽桉突然抬起头来，干涩的眼睛看上去红彤彤的。
　　柯宴呼吸一窒，酸楚从胃里泛上来，他低声问：“还是说，你还想着徐冬呢？”

　　“这都过去的事情了，我想他干嘛？”顾泽桉露出一点笑，“我跟你说，其实我做饭特别好吃，我五一做个叉烧给你尝尝，正好，你在我家都住了一个月了，也该回去了。”
　　柯宴不说话，眼神冷了下来。
　　顾泽桉笑，脚尖反勾过来，敲了一下柯宴的小腿，“又怎么了？我又说错话了？还是叉烧不爱吃？”
　　柯宴怒气喷涌而出，“我看你像块叉烧！”

　　“你这臭小子，怎么还骂人呢！”顾泽桉蹙起眉，嘴唇开合间，后背那只手往上伸，罩住了他的后脑勺，柯宴另一只手捧起他的脸颊，下一秒，瞳孔里柯宴的脸无限放大，温热的气息像一张潮湿的薄膜，网住他的呼吸，汹涌的吻随之而来。
　　顾泽桉脑袋停止了思考，像机器卡顿，嘴唇滚烫，不知道是谁的温度。
　　柯宴吻得没有章法，可很快，又无师自通，舌尖往里推，又吮又咬。
　　察觉到顾泽桉在发懵，他搂得更紧了点，重量往前压，顾泽桉身体后倾，全部力量又压回到柯宴那条强劲的手臂上。

　　顾泽桉完全处于宕机状态，眼睛睁得很大，能看到的东西却很少，柯宴浓密的眉毛，还有紧阖的眼角。
　　柯宴以为顾泽桉会推他，会骂他，没想到只是茫然地看着他。
　　他亲不够，又凑上去轻柔地吻了一下嘴角，用毕生以来最温柔的声音说：“我能对你特别好，你别挑三拣四，凑活凑活，就选我吧。”

　　顾泽桉嘴唇通红，他咬了一下，又舔了一下，像是在回忆刚才发生的事情，他看着柯宴那张阳光帅气的脸，看着他脸上坚定的表情，回味了一下刚才的吻，他的声带在发抖，嗓音里的苦涩并不那么明显，“柯宴，我一直觉得你挺正派的，怎么为了柯盛凡，你能做到这个地步呢？”

　　柯宴愣住。

　　顾泽桉捂住眼睛，把头低了下去，凌乱的头发盖住了手背。

　　柯宴哑然失笑，却又高兴起来。说到底还是小叔的事情让顾泽桉心里有了疙瘩，所以之前不肯接受他，还拉黑他。
　　柯宴把他的脸捧起来，认真地说：“小叔的事情我跟你道个歉，我没想让你不高兴，哥，我真的喜欢你，特别特别喜欢，你给我个机会，行吗？我想做你男朋友。”

　　顾泽桉愣了几秒，还是有点不相信，而后，他看着柯宴那张五官硬朗的脸，扎手的短发，高大的身材，健硕的肌肉，再想起他柯盛凡侄子的身份，沉默须臾，眼神看向别处，轻声说：
　　“我再挑挑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