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山故事》清塘虾

7、再次碰面

　　外公家原本位于城市边缘的临江近郊区，住在这里的基本都是上了年纪的老夫妇，图得是清静宽敞，有兴致的老人还能种点蔬菜花草，可随着房地产的蓬勃发展，二十多年过去，这里不但变成了寸土寸金的低密度别墅区，还紧邻金融街商业街，周边热闹非凡，别说才七点钟，哪怕就是凌晨三四点出门，也不会找不着吃饭的地方。
　　宋玦看着手机地图，往商业街方向溜达过去。走了将近二十分钟，身边开始摩肩接踵。再看看城市小吃推荐，宋玦选了一家面店。
　　进门后找了个邻窗的小桌落座，宋玦点了碗招牌肥肠面。饿了一天，服务员端面上桌的时候，宋玦不自觉唇角飞扬起来。肥肠滑脆，有嚼劲又不老，鲜红的辣油一淋，别提多诱人，再配上店家赠送的泡菜，酸辣解腻，特别爽口。
　　宋玦正吃得带劲，突然头顶传来小小一声，“宋……总？”
　　一抬头，一双圆溜溜的眼睛撞进宋玦的视线。
　　“真巧啊！”夏琮玺笑着坐在宋玦对面，“他们家面特好吃，我经常来！没想到能碰上您！”
　　宋玦抽了张纸擦嘴，心想确实是有点巧。
　　“手机上随便找了一家。”宋玦笑答。
　　“他家基本每种面我都吃过，排骨面、鸭肠面也都很香，您下次可以尝尝。素面也不错，只是我更喜欢吃肉。”夏琮玺笑咪咪地说。
　　说话间，夏琮玺的面也端了上来，鸡丝面，上面还铺了块大大的猪排。
　　看着宋玦不明所以的目光，夏琮玺解释道：“大排是我另外要的，呵呵，我就是喜欢吃肉！”
　　宋玦笑道：“喜欢吃肉也不胖，看来你身材管理得很好啊！”
　　“对啊，我健身，目的就是为了没有负担得吃！”夏琮玺冲宋玦一笑，又问，“宋总，我看您身材也很好，平时也健身吧！”
　　“有空会去，不过大部分是三天打渔两天晒网。”宋玦回答，说着一皱眉头，“噢，来之前忘记停一下健身房的卡了。”
　　“是公司附近的‘大宇’吗？”夏琮玺问。
　　宋玦点头。
　　“那交给我吧！我来搞定！”看着宋玦疑惑的目光，他继续说，“那家店是我朋友开的，很好的哥们！”
　　宋玦笑道，“那拜托你了！”
　　吃了没两口，夏琮玺又开口问，“宋总，您到西南来要找健身房吗？”看着宋玦点头，他继续道，“那我帮您推荐吧！”
　　宋玦没说话，扬着眉继续点头。
　　“距离公司最近的是旁边大厦的地下健身房，他们很多免费课程都安排在中午午休或刚下班的时段，很适合附近的上班族，私教课大多适用久坐人群，缺点是费用高，高峰时段人太多。”他吸口面用力嚼了两下继续道，“商业街往北一公里还有一家，那一家主要面对小区住户，器械不多，教练不多，泳池是25米的，唯一的优点是营业时间长，早上7点到晚上11点都开门。”
　　宋玦笑着说，“不急着说，你先吃。”
　　夏琮玺吞咽，端着碗喝了口汤道，“哎哟噎死了！”
　　宋玦用手指轻敲桌面道，“吃完再说吧。”说完也端起碗喝汤，这样的举动自然屏蔽了夏琮玺接下来的话。
　　宋玦觉得夏琮玺很有趣，健谈，自来熟，还带着点孩子一样的天真。在参加工作的五年里，这样的人绝无仅有。很多有趣的人其实只把自己有趣的一面展现给特定的人，很多健谈的人面对下属或乙方时也总是三缄其口，而更多天真的人只是装作天真。
　　安静吃完剩下的面条，两人起身出门。
　　“夏主管不忙的话陪我逛逛吧，正好继续说说健身中心，我确实想找一家。”宋玦微笑看着正忙着擦嘴的夏琮玺。
　　“啊好，好啊！”夏琮玺吃得快，额角都冒着汗粒。“我其实特别喜欢吃辣，但又很怕吃辣，吃得时候爽，可爽完又流汗又流鼻涕的，形象太差了！”夏琮玺稍显尴尬的冲宋玦笑。
　　看着宋玦笑，夏琮玺忍不住问：“宋总，我看您的面也加了不少辣子，怎么您都没什么反应啊？”
　　“呃，天赋异禀？”宋玦笑。
　　“啊~”夏琮玺皱眉摇头嘀咕，“真不公平！”继续擦鬓角。
　　“夏主管？”
　　“啊？”
　　“你怎么猜到我在大宇办了健身卡？”
　　“嘿嘿，我其实在那里见过你。”
　　“见过我？”
　　夏琮玺不好意思的摸着鼻子点头。
　　“噢！怪不得上午你一下就认出我了。”宋玦冲他笑，“说说附近的健身房吧！”
　　“噢，刚跟您说了两家，我都不太推荐，但毕竟一家距离近，一家时间长，所以还是跟您说了，还要看您需求。从市心路往东走，大概五公里吧，那一家特别棒，晚上10点关门，有专门的运动修复指导，私教课价格也不高，跑步机的品牌也是特别护膝的款式，还有泳池
　　是国标的50米池，还没有小孩子！！”
　　宋玦看着他认真的脸色问：“没有小孩子？”
　　“真的没有！没有小孩子的泳池，才能算正经泳池对吧？！”
　　宋玦呵呵地笑了起来，“看来你饱尝干扰了。”
　　“我不会游泳，但我一个朋友跟我吐槽过，一到暑假泳池就是个大型泡澡池，每游两米就得停一下，不会游的满池子逛，孩子就算了，连大人也那样，三五个围在一起站着聊天…… 他说他不理解为什么有那么多人喜欢泡消毒剂，住宅小区旁边那家，我去看过，暑假里就是那个盛况。”
　　夏琮玺还没说完，宋玦已经忍不住笑起来了。
　　两人走走聊聊走完了整条商业街，准备分别的时候已经说好周末宋玦随夏琮玺一起去健身中心体验。
　　“宋总，那幢就是我们公寓楼。”夏琮玺指向不远处几栋高层建筑。
　　“距离公司不远。”宋玦点头，“上班很方便。”
　　夏琮玺笑了：“只有这一个优点！”
　　“噢？怎么说？”宋玦挑眉问。
　　“宋总您不知道？我以为您是嫌条件不好才另选住处的。”
　　宋玦笑着摇头，“我家人在这里有空房子。”
　　“噢。”夏琮玺点点头继续道，“这里距离商业街近嘛，全是一居或小两居的公寓，卫生间小得要死，厨房其实就是过道里的一个水槽，我看大学宿舍都比这个条件好了。”他抬起头又看宋玦，“不过还好，反正目前都是单身汉，也没那么多需求。”
　　宋玦也笑着看他，“言不由衷了吧！”
　　夏琮玺嘻嘻的笑说，“能体谅公司的难处。”
　　宋玦点点头不再继续这个话题，“夏主管早点回去休息吧，明天一早还有很多事情要辛苦你。”
　　夏琮玺也摆摆手，“早点休息宋总，明天见！”
　　宋玦走回外公家时，已经夜幕深重，他站在阳台上打开一听啤酒灌下一口，夜风温柔，万家灯火，宋玦却似乎看到了日光下外公拎着把小铲的身影。再眨眨眼，小院里黑漆漆的一片，什么都看不清。
　　宋玦转身关上了落地窗轻笑自己：已经这么多年了，怎么还伤感上了？！

　　一早起来，宋玦沿着江边的步行道跑步，这里晨练的人不多，垂钓的人却多。江风习习扑面，江上波光粼粼，宋玦想，外公真是聪明人，选了这么好的地方。
　　洗过澡查看邮箱，依然没有销售部的工作汇报。宋玦冷笑，原本打算下周到岗，需要下属提供些有用资料，可谁知销售部却像没了影子，丝毫不见动静。顾琴是秘书处几年磨练过的人，做事情很是周到，自己下达命令后，仅仅不到半小时顾琴就把工作内容以邮件形式发给了销售和财务，同时还抄送给宋玦。
　　宋玦换了身休闲装，开车出门。
　　周末的道路交通很好，一个上午，宋玦就开着车转遍了城市，除了地铁和高架，在建项目并不多。其余远一点的地块，要先回公司找找各区的地块分布图。
　　下午三点多他终于在综合办的资料室找到一份不太详尽的分布图，影印好一边下楼一边拿在手上研究。整个西南沿江而建，江的一侧是高山，另一侧是地形略低的小平原，江水还有多条支流交错，形成三个小型湖泊。高山侧有一些简单的旅游建筑，近些年一直倡导绿色环保，所有山体和植被都被保护起来，不允许建设任何影响生态的工程。
　　因为水量丰富且温度适宜，西南也是重要的经济作物产地，城市以外的大片土地都种植各种各样的农作物。也正因这样的地理优势，西南历史上一直是特别重要的鱼米之乡。但它的地理特点又造成了运输上的麻烦。看着地块地形图，宋玦最大的感觉是，这里早晚要建起一个超大型的陆运物流中心。
　　下午，宋玦开着车去了沿江而下的两个县级市，回来时绕路去了靠北一点的镇子。回到家时已经快九点，仍然去昨天的面馆吃了碗大排面。一边吃一边想，果然不错。
　　周日早上收到顾琴发来的人员背调，资料罗列得非常详细，包括她自己在内，学历、经历、工作年限、参与过的项目、突出贡献、不良\过错记录…… 连一些已婚人士且配偶也在公司的，甚至连配偶也做了基本调查。
　　宋玦不禁对着电脑表扬了一番这个其貌不扬的姑娘，工作能力真不错。
　　这一天，除了出门买食物，宋玦一直坐在窗边仔细研读每个人的履历，收获还真不少。
　　像长山这样的大公司，人际关系复杂，小圏子也众多，作为管理者如果摸不透关系圈或利益往来，工作推进基本是句空话。
　　比如分管商务的王继昌经理，前妻跟他离婚后的再婚对象是总公司的一名基建设计师，也是公司股东之一。所以王经理被派到西南来，就有点被排挤的感觉了。
　　再比如目前销售部主管应晓伟，年纪不大，工作刚一年就派到西南来当主管，原来此人是人事处张经理的外甥。宋玦虽然还没见过他，但已在心里再给个差评。裙带关系加工作拖拉，唉，估计这人是指望不上的。
　　宋玦用手指轻轻敲击桌面，要想个办法，在不得罪张处长的前提下，搞走这个应晓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