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山故事》清塘虾

20、朋友（二）

　　外公的别墅一直保持原样，这么多年宋玦从没动过重新装修的念头。一方面从他工作以来一直都没有整段的空余时间，另一方面，这屋子里的一切对他来说都很珍贵。
　　外公的老花镜，外婆的输液架一直都保留在原位。
　　“上午带你来的时候顾不上介绍，现在带你转转吧。”走在前面的宋玦回头说。
　　夏琮玺点头，眼光也好奇的东张西望。
　　一层大厅的装修很有古典风格，很大的博古架立在整面墙前，上面摆放着好几个水晶奖杯，还有些陶瓷罐子和摆件。
　　“这些全是我外公外婆和我妈的奖杯。”宋玦向架子一指，随着夏琮玺好奇的走进打量，他继续道：“其实还有很多呢，有一些我外公嫌配不上这个架子，就都收起来了。”
　　夏琮玺从架子上拿下来一个银色的小提琴摆件，前后翻动着仔细看。
　　“那个是我外婆的，她参加一个什么国际比赛拿得银奖，我只知道是欧洲什么比赛，上面的字都不认识，反正不是英语。”宋玦笑着把摆件的底番向上，上面果然有一串字母。
　　“你外婆是小提琴演奏家？”夏琮玺惊奇的问。
　　“嗯，外婆年轻的时候很厉害的，她最厉害的一个学生当过中央音乐学院的小提琴系主任。”宋玦挑着眉说。
　　放下小提琴摆件，夏琮玺又拿起一个两个小人跳舞的摆件，“这是在跳芭蕾舞对吗？”看到宋玦点头，他又问，“那这是你妈妈的吧！”
　　宋玦笑着摇头，“这是我外公的！不过你也猜对一半，我妈也是芭蕾舞演员。”
　　“哇！父女两人都是芭蕾舞演员！”夏琮玺半张着嘴，半天才闭上。“你妈妈一家真厉害啊！”
　　“嗯，她们都是优秀的人。我妈成绩其实很好的，没结婚以前她一直是首席。我看过许多她的舞台照，你知道吗，你的腹肌还没她那个时候好看呢！”宋玦故意逗他，却也是自豪的说实话。
　　“我？”夏琮玺被他说得脸一红，“我那腹肌……”
　　“你的腹肌挺漂亮的，能看得出来平时注意锻练，身材管理很好！”宋玦笑着说。
　　夏琮玺红着脸，眼睛却眯成一条缝认真的问，“你老实说，那么喜欢泡澡，是为了看别人好身材吗？”
　　“讲道理，泡澡能碰到的人，十个里面未必有一个有好身材，好不容易能碰上一个，算是福利，不看的不是傻子吗？”宋玦也很认真的回答，又反问道：“难道你看到好身材的不会多看两眼？”
　　夏琮玺放回手里的摆件，心想：看是看，恐怕想得却不能跟你说！
　　“那去健身房不是更饱眼福？相比泡澡，健身房里的好身材不是更多？”夏琮玺反问。
　　“嗯，有道理！”宋玦点头，“只有一个缺点——”
　　“没水对吧？！”夏琮玺抢答。
　　宋玦笑。
　　“真是，你真的是我碰见过最喜欢水的人。”夏琮玺一边摇头一边嘀咕，“你妈妈结婚以后就不跳舞了吗？”他及时把话题拉回来。
　　“嗯，准备生我就从一线退下来了。女性就是这样，怀孕生产对舞蹈生涯来说是毁灭性的。”宋玦解释道。
　　博古架前是一架很宽的灰色布艺沙发，白色花纹的大理石茶几，茶几下层还摆放着一摞书报和一个大茶盘。
　　“我外婆是个很有生活情趣的人，她做的饭很好吃。”宋玦向厨房一指，“外公说厨房就是按她的要求规划的，面积跟客厅一样大。”
　　夏琮玺看了看两边，确实，这个厨房不是一般大，除了一间不大的餐厅，客厅和厨房平分了一层的所有空间。
　　宋玦带着他上楼，“你今天住的那间是我的卧室，我小时候就住在那。”
　　“你小时候的房间就这么大啊？！”夏琮玺抬头问。
　　上了两级台阶的宋玦回头笑道：“对啊，谁让我三代单传呢！”他回头继续上台阶，打开楼梯左边的房间道：“这间是我外公外婆的房间，这房间一直保持着他们在世时的样子，没变动过。”宋玦走前两步到窗边，“外婆这是唯一能看到楼下花园的卧室，她喜欢花，外公在楼下种过许多花，月季、茶花、玉兰，连郁金香都种过。外公就是希望她能四季都看到漂亮的花。”
　　旁边一间是个小型的储藏室，里面摆放了两排整齐的架子，多数都是乐谱资料。
　　宋玦推开右边房间门的时候说：“这是我妈的房间。”
　　夏琮玺走进房间，四周环视，落地窗外还有个大露台，靠墙有两个很大的衣柜，连接卫生间的通道还做了个不小的衣帽间，梳妆台上摆放着许多瓶瓶罐罐。
　　宋玦也跟着他的视线看着这间房，“我妈很爱漂亮，有许多衣服，她房间的衣柜也是最大的。她还有许多表演的戏服都放在三楼的储藏室，那里大部分地方都被她的衣服挂满了。我平时也没什么机会来，前些年一直委托家政公司打理卫生，就把她的手饰都收起来了，不然这个梳妆台下面的格子都是被她的东西占满的。”
　　“我有点明白为什么你姨妈嫉妒你妈了，”夏琮玺道，“感觉她就是公主，是掌上明珠，我也嫉妒。”
　　宋玦笑了笑道，“走吧，带你到楼上看看！”
　　两人走上三楼，宋玦介绍道：“左边这间是书房，挺大的，以前我外婆用这间当琴房，但后来她病倒，这房间就不怎么用了。右边的就是储藏间，”说着推开右边房间的门。
　　“哇……”夏琮玺惊叹，“这么多衣服……”
　　宋玦笑，“是啊，多吧！”走上前随手拿起一件道，“她的演出服、练功服、漂亮的裙子，都不舍得扔全留着，我外公以前常跟我说，看到这些衣服就能想起她在舞台上有多漂亮多耀眼。大概见不到人，留着东西也是念想吧。”
　　二十多平方的房间被一排排双层衣架摆满，每套衣服都细心熨烫平整，还套着防尘罩，有些长裙甚至用两三个衣架撑起。猛得一看，会觉得这是某家大型影楼的衣物储备间。
　　“喏，这么大的房间，只有那个小柜子是我的东西。”夏琮玺跟随宋玦的手指看过去，只角墙角立着个单门的衣柜。
　　“这里都是我小时候玩的玩具，还有一些书本、手工作业什么的。”宋玦拉开柜子说。
　　夏琮玺从柜子里拿出个纸筒做的小飞机仔细打量，“这是你做的吗？做得挺精致的。”
　　“嗯，小学时候的手工作业吧。我记得……”他突然顿住口不说了。
　　——“应该是大人带着我一起做的。”
　　——“小时候我爸也带我一起做手工。”
　　两人同时出声。
　　夏琮玺突然意识到一个问题，从宋玦开始给他讲自己的家世和身世，似乎一直没提起过自己的父亲，这栋别墅里也完全没有女婿生活的痕迹。夏琮玺犹豫了一下，还是把想问的问题咽了回去。
　　“你想说什么？”宋玦看出他的欲言又止。
　　夏琮玺马上扬起脸冲他一笑，“没有。”
　　“说吧！那股直爽劲哪去了？”宋玦道。
　　“嗯，呵，其实我是突然发现一件事，想问你来着。”夏琮玺道。
　　“问。”宋玦很真爽。
　　“我是想问，呃，好像没听到你说你爸！”夏琮玺眼神有点闪烁，“不是，就是突然发现的，本来不想问的……”他声音越来越小。
　　宋玦看着他调侃，“我还以为你已经被迷晕了头呢，没想到还是挺敏感的。”长出一口气继续道：“我爸不葬在这里，墓园里我妈住得是单间，在我外公外婆隔壁。在他们去世以后，警察调查出许多事，其中最让我外公接受不了的是，我妈在怀着我妹妹的时候被害，同一时间他在外面却有三四个女人。我外公甚至觉得我妈的死是因为他。”
　　“但，但不是说意外吗？”夏琮玺结巴的问。
　　宋玦摇着头道，“不知道，可能真的只是意外，这些是外公的阴谋论。但也有可能，也有可能并不是意外。”
　　“所以，你觉得不是意外？”夏琮玺轻声问。
　　宋玦认真的看他，摇了摇头。
　　夏琮玺拍拍他肩膀，“别想了，过去那么久了。”
　　“是啊，都过去那么久了。”宋玦道，“走吧，带你去阁楼看看！”
　　夏琮玺点点头。
　　上了阁楼，两人只能略弯着腰，宋玦笑道：“我小时候最喜欢这里，大概因为这里最高，并且这里是我一个人的领地。”
　　夏琮玺环顾四周，也低低笑了起来。
　　小窗很低，紧挨着地面，阁楼的小毯子铺在窗边，坐在毯子上光线正好。窗边还有一排塑料的小栅栏，栅栏后面放了诸多枪、炮、小车等玩具。小窗对面也有一排架子，摆满各式各样的儿童读物和绘本。书架旁还有一张单人的小床，床上摆满了软垫和绒毛玩具。
　　“我小时候很喜欢在这里看书玩玩具，一个人经常在这消磨一下午。”宋玦坐在床边。
　　夏琮玺也在他身边坐下，“你家条件真好，有这么大的房子，有这么多玩具。你的同学肯定都很羡慕你吧？”
　　“其实这些年我的生活条件一直都不算差，但我爸妈走得早，我那几年又经常转学搬家，所以并没有朋友。后来上了大学自力更生，整天不是忙着学习就是忙着打工，也没那个心情，再后来到了长山，你也知道，找老婆恐怕都比交朋友容易。”
　　两人都笑了起来，夏琮玺向后一倒枕在一匹小骆驼身上，“那也是你，不信你去问问严崇熙张元他们，找老婆和交朋友哪个容易，他们的答案保证是交朋友。”
　　“我还以为你要说赚钱更容易呢！”宋玦笑着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