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缪斯降临》新南路

9、第九章 奔跑在雨夜的身影

　　第九章奔跑在雨夜的身影

　　兰溪行回家后直接将沾满泥水的靴子拎着扔进了垃圾桶，连饭都没来得及吃就赶紧脱下被雨水污染的衣服，他很不明白，明明自己都穿雨衣了，为什么雨水还是能见缝插针攻击到他。

　　洗完澡，兰溪行将小区边商圈新开业的饭店的送餐摆在茶几上，将屋子里的主灯全部关闭，只留下沙发旁两盏橘色的落地灯。

　　兰溪行将靠垫放到地毯上，自己盘腿坐着，将光碟放进电视机前的操作台。

　　《城中笼》的拍摄已经接近尾声，制片给他发来了粗剪的样片，他前几天一直没时间看，今天趁雁归鸿不在他也可以早点下班终于找到时间可以看看。

　　电视屏幕上率先出现郁寒光握着小提琴在湖边演奏的画面，画面是冷调的，萧瑟的风吹起油腻的发丝，琴声嘶哑，郁寒光满目绝望，一步一步朝着巨大的湖泊走去……

　　然后屏幕一暗，仿佛是湖底的镜头，深不见底的黑暗中，画面荡起一圈圈波纹，屏幕正中渐渐出现发着微光的《城中笼》三个字。

　　兰溪行一边吃饭一边看，吃累了就靠着沙发躺会儿，因为天气不好的原因，平日里正是夜生活开始的时间段，却显得清净无比，整座城市都安静下来。窗帘被兰溪行关得死死的，暖色的光是偌大的平层唯一的光源，许是兰溪行吃饱喝足了心情好，此刻竟觉得闲适温馨，连续几天的劳累让兰溪行觉得疲惫不已，一放松下来就忍不住打了好几个哈欠。

　　兰溪行平时不太能欣赏这种哲思性很强的文艺片，努力睁大着眼睛却始终昏昏欲睡。

　　可能是身上裹着的羊毛毯太暖和了，兰溪行无法完全抵抗这种困倦感，但是制片已经等了他的反馈很久了，他再不给人家，他爹就要暴跳如雷了，真拿这群人没办法，兰溪行觉得自己太迁就他们，导致他们一点都不懂得体谅自己。

　　兰或脾气过于暴了，兰溪行觉得还好他儿子是自己，否则没人能忍他，他不会承认是自己不敢惹怒他的财库老爹，只会嘴硬是自己过于有责任感，所以答应了要看样片就一定会认真看，还会对外宣扬说是兰或不懂事，他真的没办法只能依着他。

　　每次在快要陷入梦乡的时候，兰溪行就会一激灵暂时清醒一分钟，拿着遥控器象征性往前面调几分钟，给自己一种没有错过任何片段的错觉。

　　兰溪行不明白为什么在自己家也能陡然生出一种在课堂上的荒唐感，还没想明白，他的意识就渐渐消散。

　　最开始他能清楚的看到郁寒光暴打人贩子爹，然后模模糊糊看到郁寒光要饭，然后，然后……

　　郁寒光躲进桥洞，他不知道是不是这样，因为他的眼睛已经睁不开了，他只能凭借微弱的意识捕捉到一丝淅淅沥沥的雨声，他记得郁寒光说这是阿七心里的一场雨，从小到大，最开始在什么都不知道的时候还是多云偶尔转晴，后来是常年沉闷雨滴将落不落的，后来他的心里开始持续的下着雨，从丝丝绵绵的小雨，到倾盆大雨，直到内心完全干涸，所以这片子天气老是不太好，动不动就下雨。

　　兰溪行当时还没忍住吐槽，说：“生怕谁看不出这种隐喻，是不是有点直白了？”

　　阿七心里的那场雨具象到影片中，兰溪行吊着一口气尽量让自己别真睡过去，听声音现在已经已经到暴雨阶段了。

　　轰！轰！

　　到电闪雷鸣了，兰溪行觉得这片子根本不用看，光是听就知道发展到哪里了。兰溪行舒舒服服窝在沙发里，脑袋一点一点的，最后直接靠在了靠枕上，看样子是完全放弃抵抗了。

　　轰隆隆！一阵巨响的雷鸣声划破天际，吓得兰溪行瞬间意识回笼。

　　雷声似万千铁蹄踏地一般滚滚而来，屏幕里的郁寒光已经泡在湖水里了，影片的最后竟然是万里无云的晴天。

　　兰溪行一下回神猛的跳下沙发，一把拉开窗帘，一道银色的闪电如同丑陋的疤痕明晃晃的在窗帘打开的一瞬间高悬于天空，伴随响彻南城的雷声强势的侵占兰溪行的听觉和视觉。

　　完蛋！他的猫！

　　兰溪行心下猛的一沉，直接冲出家门，连电梯都等不及直接拉开楼梯间的门就往下冲，他根本无法冷静，特别是楼下那两只幼猫，要是淋了这场雨怕是活不久了，兰溪行从没有哪一刻是这般懊悔，自己明明吃过完全信任天气预报的亏，为什么还相信最爱下雨的南城不会下雨？

　　几乎是好几阶楼梯就往下跳，他此刻又开始懊悔为什么不坐电梯？人腿能有电梯快吗？他恨自己为什么不能再跑快一点？

　　在极限内兰溪行以最快的速度跑到楼下，急急忙忙去按按钮要打开单元的门，因为太着急心绪已经完全乱了，导致第一次按按错了，兰溪行急得双眼通红都快哭了，待门开那一刻他猛的一拉开，直接冲进了雨幕之中。

　　夜色厚重，雷声轰鸣，闪电交错，暴雨倾盆像瀑布一样，雨滴像弹珠一样噼里啪啦砸在兰溪行身上，砸得人生疼，兰溪行像是没感受到直接往右边绿化林里跑。

　　瓢泼的大雨不留情的洗涮着大地，让人看不清眼前的景象，雁归鸿闭着眼站在淋浴器下，抬手将水量调到最大静静感受着难以呼吸的窒息感。

　　他聆听耳边不间断的充斥着整个空间的水声，黑暗中，水滴落地的声音更加清晰，不断敲击着雁归鸿的灵魂。仿佛这是某个典雅的音乐厅，雁归鸿的神情几乎是疯狂的沉醉，他聆听着耳边不断落地的水声，把这当成世间最美妙的交响曲。

　　他抬起头让淋浴器的水直扑面颊，享受在这种难以呼吸的快感中。

　　窗外的世界传来一阵沉闷的巨响，雁归鸿几乎是在雷声抵达的同一时间一拳砸在贴满瓷砖的墙壁上，他抬眼望向卫生间的窗户，那上面上爬满了水痕，将整个世界扭曲起来。

　　又下雨了，他想。

　　几乎就在胸中燥闷四处乱窜到无处发泄的一瞬，一抹红色的身影奔跑着出现在这个大雨颠倒的世界，一脚踩起一阵巨大的水花。

　　雁归鸿被拉回现实，只花了一秒，就恢复了平日冷静自持的模样，许是情绪波动太大，导致他此刻有些疲惫，他就站在原地看着窗外。

　　他并没有确切的在看什么，只是这一瞬间哪怕承认自己是自暴自弃，有些累所以就是不想动弹，他也不想再花力气挪步子。

　　只是他刚好停在这，那道火红的身影也刚好出现。

　　雁归鸿站在楼上，通过这道窗户居高临下的审视着一切，他听见兰溪行喊了一声：“那其他的交给你们了。”

　　“没问题！”保卫科的保安刚刚告诉他在巡逻的时候天空刚刚飘起雨，他们就把巡逻时遇到的流浪猫们都逮到物业楼下了，等雨停了再放出来。

　　保安也没想到在二次例行巡逻的时候会遇到其他业主，在知晓兰溪行的来意之后扯着嗓子告诉他，让他不用担心。

　　“那你们有把这里的小猫，就手掌这么大一点的两只，带回去了吗？”

　　雨势太大，四周全是杂音，隔着雨幕兰溪行抹了把脸上的雨水，大声喊话。

　　保安一愣，明显不知道：“什么小猫啊？刚下雨的时候有其他业主交代说一定要仔细一点，我们找了两圈应该是没有漏的，没看到说还有那么小的啊，但是这里的大猫我倒是抓回去了。”

　　兰溪行顿时两眼一黑。

　　“这里有我就行，你走吧！”兰溪行不想再多说，直接重新往右侧绿化区找。

　　夜幕重重，雨滴顺着发丝挂在眉骨，兰溪行的视线受阻，只能将腰弯得再低一点，小声的一声声喊：“喵、喵……”

　　周围都被他找过了，一身衣服早就从头湿到脚黏腻腻的贴在身上，兰溪行不想放弃，几圈下来他有些精疲力尽，在他觉得可能真的找不到，整颗心都开始陷入悲伤的时候，他听到了回应。

　　“喵。”

　　像下午一样，微弱的呼声，在雨夜几乎让人听不见，兰溪行瞬间像是看到希望，屏住呼吸仔细的去分辨声音的来源。

　　兰溪行脚步慢慢靠近，终于在楼底与台阶连接的地方看到两只相互依偎的小猫。

　　兰溪行瞬间有些脱力的庆幸，热泪几乎要夺眶而出，他小心的蹲下，小猫藏身的地方刚好在一处很深的地方，都没怎么被淋湿，他小心的将手掌伸进去，小猫像是认识他，哼哼唧唧往他的手掌上爬。

　　兰溪行眼疾手快将两只猫抱出来，掀开已经湿透的衣服放进去，他知道这是杯水车薪，但是总不能抱着猫在大雨的跑吧？兰溪行花了一秒完成这一连串的动作，小猫柔软的毛紧紧贴着他温热的肚子，他飞一般的揣着猫跑上楼梯。

　　雁归鸿突然觉得没意思，大半夜跑出去就为了救只猫？他啪一声关了淋浴，披上浴袍转身走出卫生间。

　　客厅没有开灯，黑暗中一切的感官都被放大，包括门外踢踢踏踏的脚步，和自己家门被接连猛然撞击的声音。

　　雁归鸿想着大晚上有完没完了，微微皱着眉两步走到玄关打开门，电梯厅的光一下随着开门的动作，随着门缝彻底暴露，雁归鸿眉头紧拧，许久没见光，此刻觉得有些刺眼。

　　兰溪行蹲在地上捡刚刚随手从猫窝里掏的罐头，突然打开的门吓了他一跳，差点一屁股坐地上去。

　　“你干嘛？”

　　“我罐头掉了，我抱着猫不好拿，才会到处乱掉砸到你的门。”兰溪行抬头望着兰溪行，有一罐滚落到雁归鸿脚边，兰溪行蹲着去够。

　　雁归鸿看了眼浑身湿透的兰溪行，衣服和头发都还滴着水，眼睛湿漉漉的不知道是不是雨水的原因。

　　不知道他从哪里钻回来，弄了满身泥，衣服上、裤子上，特别是裤脚就像被泥汤浸泡过，拖鞋里灌满了泥，白皙的脚上斑斑点点落着泥点子，简直是狼狈不堪，雁归鸿颇为嫌弃的后退半步。

　　兰溪行捡起散落的罐头起身，苦恼得很：“对不起啊，弄脏你家门口了，不过每天都会有阿姨来打扫的，你明天起床就恢复如初了。”

　　“不跟你说了，我要回去洗澡了！”

　　兰溪行看起来也不能忍受自己这幅鬼样子，皱着脸冲雁归鸿嚷嚷完就往自己家门走。

　　明明一脸泥，小脸都皱巴巴的，看起来却像是在笑，可能是因为衣服的颜色过于鲜艳。

　　雁归鸿关上门，兰溪行那道艳红的身影突然浮现，他觉得自己似乎因为人家一次无心之举产生了偏见，突然觉得自己又是何必抓着兰溪行酒后的行为不放，对他严苛如此，倒是自己失去理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