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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第十一章 有些心软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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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一章有些心软
兰溪行吃过饭打车回家,他将车窗降下,趴在门上感受迎面的风,此时南城的风已经有了凛冽的味道,汽车疾驰,红红绿绿的霓虹灯光在兰溪行脸上变换不定,借着微凉的风兰溪行神志清醒不少。
来南城的这段时间,比他过往二十一年的人生所产生的一切负面情绪还要多,理念不合的两个人,如果无法磨合,就只能有一方选择让步,目前看来所有人都默认该妥协的是他。
换句话说,他这不叫妥协,反而在所有人眼里,演奏者听指挥的话是天经地义。
兰溪行想到此处喉咙有些发紧,眼眶忍不住一热,撇着嘴可怜巴巴的,不免觉得心灰意冷。
硬着头皮排了几天,兰溪行觉得自己已经快要变成一具行尸走肉。
这天,他来找雁归鸿请假。
他轻轻扣着黑木的门,手指关节敲击木头的声音闷闷的。
始终没有人回应,兰溪行皱眉眉纠结着要不要直接推门进去?这样会不会太没有礼貌?
在踌躇不定之时,路过的方小安看到他。
小女孩个子小小的,脸圆圆的,又是腼腆又是礼貌的走到他面前:“溪行老师?真是你啊?我刚刚看到这里有个人影像您,还不敢认呢。”
兰溪行尴尬的笑了两声,他跟雁归鸿关系不好,原来大家都知道啊。
“他人呢?”
“雁指去隔壁音乐学院过一眼校庆,下午才回来。”
方小安说话斯斯文文的,兰溪行不仔细听都听不清。
整数年的校庆确实很重要,难怪雁归鸿不在。
“哦,那我找向主任去吧,谢谢了。”兰溪行抬脚往向儒生的办公室走。
《城中笼》明天杀青,这个项目是誉峰集团旗下的影视公司誉峰兰天近七年最重要的项目,耗资巨大,光是攒班底就攒了三年,从导演、制片、灯光、服化、剪辑每一个环节都是誉峰亲自把控。集团总部更是亲自牵线广电,从立项开始就对票房和获奖给予众望。
就连郁寒光都是刚在柏林拿了影帝,就被塞进剧组,原本郁家是不同意唯一的儿子跑去当演员,为了能让郁寒光演这个片子兰溪行还往他郁叔叔家做了不少思想工作。
现在杀青,以兰或的身份是肯定不会出席,但为了以表重视,他理应到场。
兰溪行连向儒生都没找到,兜了两圈,实在没什么耐心了,直接拿手机发消息。
“我今天下午有事,就先走了,明天请假。”
至于什么事,到时候朱子京会发挥作为助理的作用,去帮他解释清楚。
兰溪行一想到明天还得跟一群人打交道,明明不熟还得虚与委蛇,处处妥贴周到就心累,他作为晚辈不能摆架子,但是作为少东家得心安理得的接受别人的奉承和吹捧。
对于兰溪行而言,这是一件相悖的事,这个火候兰溪行向来把握不好。
所以他今天得休息休息,最近他已经很累了,如果不做一些心理建设,明天他该怎么面对?
兰溪行慢慢在江边散步,马上就到午饭的时候,路上的行人都神色匆忙,有的手上拎着蔬菜脚蹬着自行车,有的在路边焦急的等着即将到来的出租车。
只有兰溪行慢慢悠悠,他慢慢走到石栏旁懒懒散散的靠着,仰着头目光透过枝丫望向天空,他现在不由得相信天气真的能影响人的心情,南城的天空总是灰蒙蒙的,一如现在他的心情。
兰溪行许久没有这样悠闲过了,在家里长吁短叹了一下午。
第二天下午五点,朱子京带着一帮子人来了他的家里,在杀青宴这样的场合,说是为了庆祝杀青,其实就是资方们一次会晤评估,他必须得庄重体面。
由于《城中笼》这个项目在业界分量过重,不仅本剧组的人都到齐还会有其他方的人出席,更有甚者在听说不常出席这种宴会的兰溪行也会出席之后,更加不敢缺席。
到达华尔道夫的时候刚好晚上八点,兰溪行快步穿过装潢豪华的大厅,坐上电梯,往宴会厅走。
在电梯里的时候,兰溪行仔细的观察自己的形象,他特意在众多版型端正硬挺的西装中选择了这一身暖白色的亚麻西装,内搭一件版型宽松的红棕色衬衫,就是想尽量让自己看起来随和一些。
兰溪行对着电梯反光的门,拨弄了一下自己的刘海,问:“我今天帅吗?”
朱子京的不住眼神落在他左手手腕上的Tiffany限量的铂金镶钻藤蔓手链上:“帅!”
兰溪行对着电梯门,美滋滋的欣赏自己,觉得自己即将被折磨的干枯的心,只有再看见自己这张脸的时候,才会感受到一丝丝的甜。
服务生推开宴会厅的门,兰溪行踏上红色的地毯姗姗来迟。
兰溪行进门先装模作样的端了杯酒,直接往宴会厅内的包间走,厅内灯火璀璨,酒色声一片,女人们身着华服,脸上画着精致的妆容,带着昂贵的珠宝,男人们穿着西装,带着腕表,脸上都挂着热络的表情,三三两两的交谈着,厅内氛围一片火热。
兰溪行没有在宴会厅内停留,一路走去,不少人向他打招呼,敬酒,都被朱子京挡一边儿去了,他直奔包间。
“溪行来啦!”誉峰兰天的执行总裁是他舅舅,见他一来就朝他招手,要他来身边坐。
包间内清净不少,比起外面酒色熏天,看样子大家都在老老实实的吃菜。
兰溪行往蒋成章身边一坐,桌子上的都是自己人,看着他从小长大的,他不需要端着成熟体面的架子,落座那一刻整个人就放松下来,大呼小叫:“快快快!先给我来碗大米饭。我都要饿死了!”
郁寒光说:“怎么?你们钢琴家也要控制体重?”
“我这都是气的!”兰溪行露出一副根本不能承受的表情,见到郁寒光仿佛多日的憋屈有了发泄的口子,整个人都生动起来:“你们不知道我这回遇到了一个多难合作的指挥,吹毛求疵到了令人发指的地步!”
服务员端上来几道菜摆在了他面前,兰溪行筷子飞舞着,腮帮子鼓鼓囊囊的:“我最近都没胃口了。”
蒋成章没见过谁能给他这大外甥这样的气受,一时间笑的上气不接下气。
“溪行长这么大,算是遇到对手了。”对面刘叔叔调侃他:“我可真想认识一下。”
兰溪行仔细思考一下,摇摇头,他好像不是雁归鸿的对手,他这样冷酷,而自己这样善良,是注定要输的。
一桌子五个人人除了他跟郁寒光,都是从北京飞过来的,兰溪行差不多吃饱了有功夫作妖了,他往蒋成章身边凑了凑,自以为很隐蔽的问:“你怎么不跟小沈阿姨一起坐啊?你们吵架了吗?”
蒋成章一把将大外甥推过去:“大人的事小孩少管。”
兰溪行正准备继续凑过去,郁寒光将他一把掰正,郁寒光觉得兰溪行是自己见过最蠢笨的人:“你以为你自己说的很小声吗?”
“啊?你听到了吗?”
“你再说蒋叔就又不痛快了,你们舅甥俩一块儿不痛快,这一个厅的人就真的要杀青了。”
兰溪行吃饱了,拿筷子戳了戳碗里剩下的米饭,悄咪咪问:“你要走了吗?”
“对啊,我马上又得进组了。”郁寒光端起兰溪行刚刚进门带过来的酒一饮而尽:“不然我爸可能就得趁空隙把我给抓回去了。”
兰溪行一瞬间又忧伤起来,他最近情绪不太高,见到家人和好朋友才开心一些,现在又要分开,今天过后,郁寒光要走,他舅舅也不会留。
兰溪行恋恋不舍都扒着郁寒光,垂头丧气:“你都要走了,我却还不能走。”
郁寒光受不了他这副唧唧歪歪的样子,一拍桌子:“你要实在受不了这个气,撂挑子不干。”
“真的吗?”这样的话他说过很多次,此时听郁寒光一讲像是有了靠山,眸子里的光闪了闪,一副求知若渴的样子。
“你可别说是我教你的,一顶巨大巨臭的屎盆子就往我头上扣。”
……
包间外的人们以为他们多么商务,聊的多么正式,不过是关起门来吃了顿饭。
真正让兰溪行觉得难啃的骨头还在后面,饭后,他们一起出去,这是柯皓惟已经到了,听说他是专门从英国飞回来参加这次杀青宴。
他并不是这片子的导演,但却是誉峰兰天下一部片子的导演,也是一手将郁寒光捧上柏林影帝的导演。
柯皓惟早早在十年前就已经创立自己的影视公司,培养了一批自己的新导演、制片、编剧、演员,除了是德高望重的导演以外,还是影视圈内不容小觑的资本家。
“柯导好。”蒋成章与之握手后将目光转向跟在自己身后的兰溪行,一把将他推上去:“这是兰溪行。”
兰溪行半步上前,挽起一抹恰到好处的笑容:“柯导好,您喊我溪行就行。”
柯皓惟见到他不自觉面色一喜,感叹道:“真是好模样啊!”
跟着柯皓惟一起来的还有圈内其他几位名导演和影视公司的老总,都是受邀来参加这次杀青宴,顺便洽谈下一个项目。
见到兰溪行明显都眼神一亮,有个导演笑着朝蒋成章要人:“下一部片子寒光也没档期,我看这位小同学完全可以胜任。”
柯皓惟面上微微露出遗憾,他知道兰溪行,是誉峰集团董事长独子,郁寒光家里尚且已经算开明了要跑出来拍戏都算困难,更何况是被兰或两只眼睛死死盯住的兰溪行。
蒋成章微笑着拒绝:“我外甥可是有名的钢琴家,目前不打算改行。”
那人微微一愣,连忙赔笑:“原来是小兰公子,失敬失敬,我自罚一杯。”
兰溪行最烦这种时候,但还不得不挂着体面的笑。
一行人走到宴会厅上方的会客厅,旖旎绚烂的氛围一下安静下来,兰溪行睁着眼睛听他们谈天说地。
他还不能走神,还得挂着笑时不时插一嘴一起聊,不能让人家觉得誉峰的少东家是个不懂礼数的草包。
兰溪行深呼一口气,觉得这比面对雁归鸿好难受。
面对雁归鸿他至少可以不高兴就不笑,不想待就走人。
兰溪行对时间的感知从未有哪一刻如此深刻,简直到每一分每一秒都是煎熬,他在这边如坐针毡,他舅在那边受着人家的敬茶好不惬意自在。
兰溪行左看看右看看,觉得通货膨胀严重,这里的一秒钟比得上在雁归鸿那里的一天。
蒋成章像是看出他的不自在,想着她今天已经表现合格,找了个理由打发他走。
兰溪行如蒙大赦,连忙谢恩,直接小跑出了酒店。
郁寒光赶机场,他走不开,就让朱子京替他去送了。
此刻夜风习习,已经晚上十二点了,离开宴会厅内的歌舞升平,兰溪行竟然觉得有点冷。
可能是人际交往太累人,兰溪行的肚子叫了几声,他顺着街边进了一家面馆。
街上人不少,即使是十二点,也还有三三两两的行人。
面馆里生意红火,他进去时已经没有座位了,原本想转身就走,老板娘却十分热情的招呼他:“帅哥!这里还有一个位置!”
不管他愿不愿意,也不管人家的人愿不愿意,老板娘为了生意十分果断的安排,把放在桌上的一盘抄手收走,直接把兰溪行按在座位上。
兰溪行不知道吃些什么,随口要了碗排骨面。
兰溪行没怎么来过这种小面馆吃饭,不自觉面上露出一些嫌弃,往包里扯了张湿巾纸擦了擦油腻的桌子。
面馆内吵吵闹闹,兰溪行这一方小天地像是自带结界,可能是夜风微凉刚好可以吹走他心中的烦躁,可能是夜凉时一碗热腾腾的面让他心窝子暖暖的,整个晚上漂浮着的心也落定下来。
兰溪行挑了两筷子就吃不下了,他觉得自己可能是出现觉得饿的幻觉,许是被面的热气熏久了,竟然觉得有点困,人一困就不想动弹,兰溪行往身后的座椅一靠,店里的人都换了一波才起身回家。
住户大约都睡了,小区里最明亮的是路灯,兰溪行走到楼下,恍然发现五楼的一户还亮着灯。
窗帘紧闭,只能看到一个在桌子前端正工作的身影。
是雁归鸿啊。
兰溪行心里那口气散了大半,或许人的夜晚就会比较感情充沛,一下子竟然有些心软,不知怎的想到了那堆封面写着“兰溪行”的资料,或许也是在这样浓重的夜晚,万物俱静的时候一个字一个字敲出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