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努力暗算师弟的每一天》击长空

1、阴蛇蛇毒？搞波大的！

　　十九岁的清衡仙尊首徒温絮站在青阳宗藏书阁禁阁内，抬头望着眼前浩如烟海的禁书，打算从中找出一个新的能用来暗算师弟楚离的禁术。
　　温絮已经暗算过楚离很多次，但屡遭失败。
　　这一次，温絮打算搞波大的。
　　青阳宗自古就被外界戏称“和尚宗”，原因无他，《青阳剑法》第一页上书，“修青阳宗心法者，修为未至元婴，不可失其元阳。失者，根骨尽废。”
　　所以，凡是青阳宗弟子，修为未至元婴，则万万不可纵欲。
　　而前几日，温絮从一本书中获得一条至关重要的线索：《八荒奇珍异兽录》第七卷有载，“阴蛇，性淫，毒性猛烈。中毒者或泄身，或死。”
　　甫一读到这一卷，温絮便灵光乍现，想出了暗算师弟的新点子！只要楚离中了阴蛇蛇毒，那么他要么弃元阳保命的同时根骨尽废，要么就死翘翘，他还如何与自己争夺师尊的青睐？
　　而楚离的修为已至金丹大圆满，可谓是半步元婴之境——所以用这种方法暗算师弟可得尽快！
　　不过呢，以楚离半步元婴的实力，断没有打不过阴蛇的道理。
　　温絮左思右想，就差一个，差一个能激发阴蛇烈性的术法。于是他拍拍禁阁地板上的灰尘，盘腿坐下，耐住性子，在禁阁里一本书一本书地翻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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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温絮与楚离的纠缠，自十二年前开始。
　　温絮第一次见到楚离的时候，只有七岁。楚离五岁。
　　那天，师尊闭关已经很久了，温絮乐得没人管得住他，偷懒耍滑，溜到青阳宗的大殿去，正巧碰上人界的使者们带着一个锦衣玉服的小豆丁求见掌门。
　　温絮跑去看热闹，听师兄们说，天启国靖王的小世子生来体弱多病，天师算命言曰，只有将其送入青阳宗，将养身体，度一大劫，方有可能活过弱冠之年。
　　靖王因此派使者将小世子送到青阳宗来。
　　大殿内，使者在和掌门沈肃文绉绉地交谈，温絮不爱听，只扒拉着殿门，探头探脑地往里瞧，好奇地打量那小世子。
　　那小世子肌肤雪白，眉目似画，容颜昳丽，在锦衣华服的衬托下，真乃烨然若神人也。只可惜病殃殃的，脸色苍白，时不时便咳嗽一声。
　　温絮有些失望，宗门内的同辈师兄们大都比自己大许多岁，玩儿不到一块去，好不容易来了一个年龄相仿的，竟然是个病秧子。
　　使者与沈肃交谈完，便留下小世子告辞走了。温絮见状也要溜，不料掌门将手轻轻一挥，温絮便摔进了殿内。
　　温絮讪讪地爬起来，有些尴尬地摸摸鼻子，有模有样地朝掌门一作揖，“温絮拜见掌门师伯。”
　　温絮弓着身作揖，却偷偷转头往楚离的方向瞧，没想到楚离也在瞧自己，便不好意思地朝他咧嘴一笑，露出两个大豁牙。
　　待直起了身，瞧瞧楚离衣着得体烨然若神人，再低头瞧瞧自己，衣裳因为自己在外鬼混而乱七八糟，颇有些不自在。
　　还好沈肃摇了摇头，用拂尘一施法，泥猴儿一样的温絮便整洁如新了。
　　温絮嘻嘻一笑，再一作揖，“温絮谢谢师伯。”
　　沈肃用拂尘轻轻点了点温絮的头，“你虽天资卓越，修习进度快于教习师傅的教导，但业精于勤荒于嬉，还应勉励修行，向你师尊看齐才是。”
　　温絮本来还腆着脸装乖，但一听提到师尊，便像打了鸡血一样，敛了嬉皮笑脸，正经道，“温絮定不负掌门师伯的教诲。”
　　沈肃点点头，示意楚离上前来，对温絮说到，“这位是天启国靖王的小世子，名唤楚离，与你年岁相仿。楚离身中寒毒，而你灵根至阳，能助他怯除毒素。他日后便与你同住，你身为年长者，理应多多照顾他。”
　　温絮看向楚离，楚离黑琉璃似的双眼正定定瞧着自己，大眼睛小鼻子圆脸蛋，可可爱爱的，就是似乎有点老成，倒不惹人讨厌。
　　温絮想，师尊说，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那么我帮助了这个小世子，想必师尊出关，定会夸我。
　　于是俯身一拱手，小大人一样，故作沉稳，“请掌门放心。”
　　沈肃点点头，满意地走了。殿内就只剩下了温絮和楚离。
　　温絮偏头瞧着小楚离粉雕玉琢的小脸，禁不住伸出两只爪子，一左一右捏着他小脸，乐呵呵逗他，“喊我阿絮哥哥”。
　　楚离皱着眉头，嫌温絮烦，要温絮把手拿开，可是到底温絮虚长两岁，力气比楚离可大多了，笑嘻嘻地偏不放手。
　　双方僵持了了好一阵儿，楚离方才不情不愿地小声喊，“阿絮哥哥。”
　　温絮嘴角咧到了耳朵根，“唉？你刚喊的什么，声音太小了，我没听清——”
　　此时，夕阳斜照，衬得整个大殿泛起金色的辉光，让温絮与楚离的初遇，像是宿命一般。
　　七岁的温絮没有料到，短短三年后，他就对与楚离的相遇追悔莫及，视其为一生之敌。更没料到，他们会就此展开一生的纠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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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十九岁的温絮，已经长成一个翩翩少年。
　　张扬的发丝被高高地束起，束腰勒出劲瘦的腰肢，长身玉立，面庞俊秀，何人见了不赞一句，“好一个芝兰玉树少年郎！”
　　可这样的一个少年此刻正站在禁阁内书架前，缓缓合上手中的书，书的扉页上，标有流光铄金的几个大字——《天启禁术录要?卷九》。
　　温絮心下雀跃，眼角眉梢不自禁带上笑意来。他成功找到了能使阴蛇变得更强的咒术。
　　温絮轻轻将书放回书架，屏息凝神，施展隐形术，如飞燕一样灵巧，猫儿一样悄无声息，几个起落之间，便悄悄躲过禁阁值日的师兄弟，回到了自己的厢房。
　　他单手捏诀，回忆着刚刚在书上看到的咒术，对着厢房内的一只飞蛾施展了一个术法，只见一缕黑烟从指尖溢出，没入飞蛾体内。霎时间，飞蛾体型膨胀了十倍不只，在厢房内横冲直撞。
　　温絮面上一喜，观察片刻，确定飞蛾属实战力激增后，方才不慌不忙拔剑将飞蛾斩落。随后，又从一个小纸包中掏出化尸水，撒在飞蛾的尸体上。片刻后，飞蛾就消失得无影无踪。
　　打扫好一切，温絮沐浴净身，先是做贼一样垫脚溜到门边，将耳朵贴在门上，竖着耳朵听了好一阵儿，确定厢房内外没有动静，方才轻轻走向床头，揭下床头边挂着的一幅画。
　　画是楚离在温絮十四岁生辰时所赠，似乎是他花大价钱买的凡间哪位名师的真迹——不过温絮不在意。
　　他将画随意地扔到一边，在桌上方方正正摆放一张精致的锦帕后，伸手在画背后的墙壁上略微摸索，一扭一转，露出一个暗格来。
　　温絮双手从暗格中小心翼翼捧出一个精致的方盒，将它端端正正放在锦帕上。打开方盒，面上是一幅画，画上竟赫然是当今武道至尊清衡仙尊。这是温絮偷偷画的。
　　画中，仙尊白衣飘飘，仙资绰约，单手持剑，另一手牵着一个五岁稚童——那是五岁的温絮。
　　温絮双颊微红，将画小心用双手捧起，痴痴盯了好一阵儿，随后将拇指指腹放在画中仙尊的脸颊上，目光缱绻地摩挲了一阵儿。然后才恋恋不舍地将画小心放在一旁的锦帕上。
　　接下来，他从方盒中拿出一间白色衣物，轻轻将脸贴上去，然后深深吸了一口气。
　　是师尊的气息。带着凛冽的霜雪之气，又伴着竹叶的清香，若一从在漫天大雪中仍昂然屹立的劲竹。
　　真好闻，温絮想，不枉我费尽心思从师尊那里偷到。
　　温絮贴着衣物闭上眼睛，好像就到了师尊的怀抱，直想一辈子埋在这件衣服里，不把头抬起来才好。
　　他声音低低地道，“师尊，我真希望你是我一个人的师尊。”
　　温絮出生于一个凡人村庄。在温絮五岁的时候，一伙穷凶极恶的魔修在村子里大行杀戮之事，温絮的父母皆命丧于此。
　　在魔修纵起的大火中，温絮伏在父母还温热着的尸体上哭号，一旁的魔修狂笑着举起刀就要朝他挥下。
　　一阵风起，带来霜雪的凛冽气息，其间夹杂着竹叶的清香——是清衡仙尊。
　　温絮永远记得那一幕，师尊御风而来，剑光霜寒，只用两剑。一剑斩尽诸魔，一剑落下漫天大雪，平熄满村大火。
　　他持着的那一柄辉月剑剑光如月，而他也成了温絮心中的月亮。
　　清衡仙尊剿灭了邪魔，又见温絮根骨上佳，身世可怜，便收其为徒，带回青阳宗。
　　温絮是那样的仰慕他，崇敬他，从未停止追随他的脚步。
　　为什么......
　　伏在带着清衡仙尊气息的衣物里，细细碎碎的呜咽声从温絮喉咙中传出。
　　门口传来笃笃两声敲门声，片刻后，一声清亮的的少年音响起，“师兄，是我，楚离。”
　　温絮擦掉眼泪，手忙脚乱地收拾东西，
　　他手忙脚乱地将衣服和画放回方盒，再把方盒放进墙壁暗格，将楚离送那画挂上去掩盖住。做完一切，他略有些喘，蹬蹬蹬去给楚离开门，挤出一个笑来，“师弟你来啦~”
　　楚离低头看着温絮，少年的眼眶微红，脸上的笑意十分勉强。
　　自从自己成为了他的师弟，温絮待自己似乎越发生分。楚离略微失落。
　　但他还是对温絮浅浅一笑。这笑颜，即便是温絮看了眼前这张脸多年，也总是看愣住。
　　这张脸在这些年里，俘获了青阳宗一半女弟子的芳心，另一半女弟子的芳心呢，和温絮的一样，在清衡仙尊那里。
　　楚离从怀中拿出一个储物袋，递与温絮，“后日，我们便要出发去长寻秘境了。我担心师兄准备不充足，故特备了一些法器与灵药。”
　　为了更好地暗算师弟，温絮总找机会邀楚离一起下山历练，以寻好的暗算时机。长寻秘境内有着天下异兽种类的十之八九，是温絮总邀楚离一起历练的地儿，其间就有阴蛇。正好温絮前几日又邀了他去，日子定在后天。
　　看着楚离手上精巧至极的储物袋，温絮想，不拿白不拿。没想到在他接过储物袋，正想着要说些什么场面话去感谢楚离的当儿，楚离却突然看着屋内，“师兄......我送你的那副画怎么......我帮你挂正吧。”
　　温絮回头一看，简直要一个头两个大，楚离送的那副画被自己挂反了！
　　眼见楚离抬脚就要往屋内走，温絮忙拦住他。
　　“师弟，我......师弟送我的画......画法实在高深，画中仿若酝酿着道意，因此我将其反挂，看能不能参悟出什么来！”
　　温絮按着楚离的手臂，哪怕言语荒谬还解释得磕磕巴巴，眼神却颇为情真意切地盯着楚离。
　　楚离本来心下并未多想，但见温絮反应如此反常，倒是生疑了。
　　只是......眼见温絮肉眼可见的紧张，楚离心下叹了口气，道，“既如此，就让它倒挂着吧。”
　　温絮松了口气。劫后余生，他雀跃着推着楚离出门，“天色已晚啦，师弟快快回去休息吧。还有，”他摇摇储物袋，“非常感谢师弟送我的法宝和丹药。师弟晚安~”
　　眼见温絮送客之意如此明显，楚离只得道了别离开。
　　屋内，温絮送走了楚离，好奇地将储物袋中的物品取出。
　　捻诀探物之后，一枚护心甲静静地躺在楚离手中。甲片流光溢彩，触之温润，是上好的法器。
　　这枚护心甲是上轮青阳宗弟子试剑大会夺魁的奖品。这场试剑大会上，温絮落败于楚离，因此与它失之交臂。
　　现在，楚离却将它随手赠送给自己。
　　羞辱我吗？
　　凝视着护心甲，温絮面上渐渐显现出愤恨的神色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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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相识的前三年，温絮颇真情实意地对待过楚离。
　　清衡仙尊告诉小温絮，应以匡扶天下为己任，待人以诚，与人为善。温絮牢牢记在心里。
　　但是青阳宗内的弟子就数温絮自个儿年纪最小，又能去哪里行善事呢？
　　直到楚离来到青阳宗。
　　温絮是罕见的单属性火灵根，而楚离身怀寒毒，光有药峰的调养见效甚慢，若辅以至阳之灵气的温养，则事半功倍。
　　温絮高兴极了，想着若是尽心帮了楚离，怎么着也是功德一件，待到师尊出关，必然能让师尊宽慰。
　　待楚离可谓是事事亲为，尽心尽力。
　　楚离体内的寒毒是天启政斗的遗留物。每逢十五月圆之夜便会发作，发作时全身筋脉内如同冰霜冻结，痛不欲生。
　　楚离自己一个人捱过了五年，直到遇到了温絮。温絮灵力至阳，将小小的楚离揽在怀里，只消运气绕着楚离周身运行三个大周天，楚离便全身暖融融地睡过去了。
　　温絮修习三天打鱼两天晒网，爱在山野间打鸟捕鱼，身上总带着青草和新泥的气息。
　　楚离在温絮的怀里，就像是躺在青草地上晒着太阳。
　　三年来，每一个月圆之夜，楚离寒毒发作，痛苦难耐之时，温叙都将他搂在怀里，运功为其解轻痛楚。
　　三年里，看着楚离苍白的脸色越来越红润，温絮打心底开心——师尊一旦看到自己做了这么一件好事儿，说不定就亲自授我法术，允我随侍左右啦~
　　直到楚离满八岁的那一天。
　　得益于药峰的静心调养和温絮的帮助，楚离寒毒尽解。楚离灵根上蒙蔽的那一层薄薄的雾气散去了，显露出让人惊心动魄的光芒。
　　楚离是异冰灵根，与清衡仙尊的异霜灵根一脉相承。
　　掌门沈肃大惊，青阳宗鸣钟三下，钟鸣之音响彻云霄。清衡仙尊破例出关，收楚离为二弟子后，携其闭关同修，三年后，楚离出关，便已是金丹修为。
　　在清衡仙尊短暂出关收楚离为二弟子那一日，温絮只远远地瞧见了清衡仙尊一面，连话都没能说上——师尊，阿絮也想与你一起闭关啊。
　　温絮喊楚离，楚离也未曾回头看他。
　　楚离自与清衡仙尊闭关同修，得仙尊亲自指点，修行之路势如破竹，虽八岁才开始修行，但九岁筑基，十一结丹出关，震惊世人。
　　而与真正的天才一出比，五岁便接触修道，十岁筑基、十五结丹的温絮，便仿若不值一提了。
　　自此，世人谈及清衡仙尊座下弟子，只知楚离，不知温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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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将护心甲收好，温絮回到床上躺下，心绪复杂，又默念了两次禁术的口诀。
　　这护心甲，要是没有楚离，本来也该是我的，如今只不过是回到了我的手中而已。温絮这样对自己说。
　　这禁术，是准备要了楚离半条命的。
　　闭眼躺在床上，思及前尘往事，温絮恨得牙痒，心中又蓄满了委屈，眼角落下一行清泪。
　　凭什么？
　　凭什么我入门一年师尊就开始闭关，几年都见不到师尊一面，而楚离一显现灵根，就让师尊为他出关？
　　凭什么师尊将我心心念念的辉月剑赐给楚离？
　　凭什么同样是徒弟，师尊亲授楚离仙法，却将我丢给教习师傅教导？
　　凭什么后来我起得比他早，睡得比他晚，但还是追不上他修为的尾巴？
　　凭什么......凭什么......
　　更别提楚离十一结丹出关的那一年，温絮当时十三，还尚未结丹，行走在宗门内外，听见门内弟子们对楚离的一声声恭维，就像是一把把刀子割在心上。
　　“楚离师兄不愧是清衡仙尊的得意弟子，当为我青阳宗年轻一辈表率。”
　　“清衡仙尊将辉月剑赐给了楚离师兄，也只有楚离师兄堪配清衡仙尊所使的第一把剑了。”
　　“青阳宗上下，唯有楚离颇有清衡仙尊当年风范。”
　　楚离像是一个心魔一样，压得温絮透不过气来。
　　这次的暗算，一定不能再失败了。用被子遮住脸，蜷曲起来，温絮默默地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