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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第1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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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邺,圣光十年,初春。
左相府,芙蕖院,小佛堂。
明芙蕖一身素净青衣,却难掩国色芳华,她长跪于蒲团,手中握着佛珠。悲天悯人的面容似是早已认了命,甘愿在这佛堂清净地为父兄祈福,盼他们亡魂安息。
在两天以前,明芙蕖确实是认命了,可重来一世,她知道自己唯一在意的女儿会在五天后让那渣男女秘密送给残暴侯爷。
那侯爷自伤了身子后愈发变态,以玩弄娈童为乐,谢川刚坐上左相的位置,为了寻求世家支持,竟然将九岁的亲生女儿当做政治筹码!
而让变相圈禁在佛堂的当家主母明芙蕖对此一无所知,还以为自己的妥协让步会让这两人善待自己的女儿。
直到一个月后,当今圣上亲征打了胜仗班师回朝,开始清算这些野心勃勃的世家,拔出萝卜带出泥,几乎是□□大半世家,明芙蕖这才得知女儿惨死!
谢川和明婉芸背后势力庞大,经血洗劫难后,虽然伤筋动骨但根基还在,他们防着明芙蕖动用父兄留下的私兵,开始给她下药。
明芙蕖为了大计,甘愿吞下一半的药,保持时而清醒时而混沌的状态。直到挖出谢川等人通敌叛国的奸计,查出父兄战死沙场的真相,将这些证据全部呈给圣上。在女儿惨死两月后生辰那天,她拖着两人进佛堂,在四周浇上桐油,放了一把火,三人一同为女儿陪葬!
“啪——”
手中佛珠串断裂,佛珠滚落一地,明芙蕖睁开满含恨意不甘的双眸,想到女儿马上会来,她生生克制情绪,抬眸虞城地看着真正悲天悯人的佛祖。
“佛祖在上,信女明芙蕖非大恶之人,因果循环,父兄惨死无法改变,女儿危在旦夕,信女要那该死之人血债血偿!望佛祖不要怪罪!阿弥陀佛……”
明芙蕖听到外室传来女童的声音,将手中的香供奉在香炉,然后脚步匆匆转身而去。
“娘!我好想您!为什么爹不让阿满来看您?姨娘现在也不喜欢我,芳嬷嬷说姨娘怀了身孕,让我不要靠近她……”
谢瑜满身着鹅黄襦裙,初春时节,乍暖还寒,外面罩着一层兔毛小坎肩,眉眼精致如画,鹅蛋脸白皙透着粉,像极了娘亲明芙蕖。
“阿满以后和娘永不分开,你现在九岁了,有些事情娘不能再瞒着你,你爹……”
明芙蕖自幼在边关长大,后来母亲因病去世,父兄无暇照顾她,只好将她送到京城。二叔和二婶母面慈心狠,她在二人手底下讨生活,为了不让父兄担忧,常常是报喜不报忧。
后来和左相嫡长子谢川成婚,婚后第二年生下女儿谢瑜满,唯愿女儿无忧顺遂,不要和自己一样战战兢兢,以至于女儿九岁还是一副天真懵懂的模样。
想到这里,明芙蕖将女儿紧紧抱在怀里,她的手都在颤抖,前一世女儿遭遇那些该多无助,而她作为亲娘竟然愚蠢至极救不了女儿,在佛堂苟且偷生!就算是拉着渣男女陪葬也无法洗清她身上的罪孽!
“娘亲不要伤心,爹坏!阿满不要认他了,娘亲不哭,阿满会一辈子陪着娘亲,等长大嫁人了带着娘亲一同住在我们的宅子里!”
谢瑜满听到父亲宠幸姨娘,将娘圈禁在佛堂,澄澈的杏眼怔愣,难以接受真相。可察觉娘不对劲,顾不得为自己伤心难过,小手一下一下地给她顺背安抚。
“阿满,娘也会一辈子陪着你,看着你嫁给良人……”
不远处芳嬷嬷和大丫鬟忍冬看着母女俩相依偎,眼睛也湿润了,抬起袖子擦拭,面上却是担忧不已。
芳嬷嬷是明芙蕖的奶嬷嬷,忍冬是自小和明芙蕖一起长大的,二人陪着她从边关回到京城,在镇国公府如履薄冰过日子,然后主仆到了左相府,以为自家小姐苦尽甘来了。
结果夫妻恩爱不过七载,明家二姑娘成了相爷的宠妾,镇国公和世子在世时,两人还算收敛,半年前,夫人的父兄战死沙场,明家二爷袭爵,芸姨娘地位水涨船高,这两人也露出了真面目,这满打满算成婚不过十载……
明芙蕖虽然让圈禁在佛堂,但她手里还握着父兄留给她的近两千私兵,谢川和明婉芸有所忌惮,甚至还想据为己有,自然不会在衣物吃食上太苛待她。
明芙蕖亲自到小厨房给女儿做千层酥,阿满近两个月没见娘,现在格外黏着她,跟小尾巴一样在她身后跑来跑去,偶尔捏捏面团,一张白净的小脸成了小花猫。
母女共享天伦之际,院子外传来熟悉的声音。
“姐姐,相爷吩咐我照顾好阿满,我这怀着孕,难免精力有限,稍不留神你倒是将阿满拐到这里来……”
明婉芸通身华贵气派,头上金光闪闪珠翠琳琅,衣裳是凤凰锦制成,连鞋子上都有拳头大的珍珠。尽管比起堂姐明芙蕖花容月貌、清冷气质稍逊一筹,但人靠衣装,也是难得的人间富贵花。
她嫌弃地打量了一眼素净凄凉的小院,不过看到明芙蕖在厨房狼狈的模样,心里畅快不已,当她看过来时,故意抚摸着高高隆起即将临盆的肚子示威。
“阿满这两日梦魇,嘴里总是说胡话,芳嬷嬷担心冲撞到你,不得已送到我这边。记得我年幼时也是如此,连续三日梦魇后大病一场,足足有一个多月,后来也许是凑巧,妹妹也病了一个多月……这事情过去了这么多年,我还记忆犹新。”
明芙蕖知道明婉芸最在意肚子里的孩子,故意拿旧事刺激她,果不其然,明婉芸面色一变,毫无方才的从容。
明婉芸不由得退后一步,想到当年自己故意折腾明芙蕖,导致她大病一场,而她好了,自己无预兆地病了起来,身上全是红疹子,那一个月让她终生难忘!
后来她怀疑是明芙蕖暗中搞鬼,苦于没有证据,当时寄住在镇国公府的三皇子,也就是当今圣上护着明芙蕖,她只能作罢,过去这么多年,她如愿压明芙蕖一头,可看到这人依旧遗世独立美貌惊人,简直嫉妒到咬碎一口银牙。
“姐姐,你还有脸提起这事?当初要不是陛下护着你,你心思歹毒陷害妹妹的名声可就传得人尽皆知了。我当初满脸红疹子差点毁了容貌,念在姐妹一场,你还为夫君生下一个……女儿,我赏赐你几巴掌,以前种种就算揭过了……”
明婉芸防着祸害谢瑜满,面上覆纱,站得远了些。她说完这话,李嬷嬷招呼身后人高马大的护卫上前,当即就要按住明芙蕖掌嘴!
“你们都是坏蛋!谁也不准动我娘!”
阿满护母心切,张开双手护在娘面前,眼神凶巴巴地瞪着护卫。护卫们都是行伍出身,心里鄙夷芸姨娘一个妾兴风作浪,但他们效忠于左相的家奴,也只能听命行事。
“大小姐,奴奉命行事,请不要令我们为难。”
现在明芙蕖空有主母名头,背后没有父兄依仗,谁都能来踩她一脚。护卫欲伸手将阿满拖走,结果突然出现的前任镇国公私兵闪现,不过须臾,数十个护卫哀嚎倒地。
“卑职来晚了,请家主责罚!”
近三百私兵将小院团团包围,明婉芸一行人让“请”到了院子外面,副统领明战七恭敬地跪在唯一的家主明芙蕖面前。
“事出有因,不必苛责。统领请起,这段时间你们主要的职责是保护好小姐,等我将一些事情了结,你们留下二百人马随我离开,剩下的人和战六他们一同效忠陛下。”
明战七应声,起身后默默吩咐手下的兵,安排大家将旁边两个院落占下来安顿自己人,前后左右层层守卫着家主等人。
明婉芸让请出去后,头脑发懵,不敢招惹眼神不善瞪着她的私兵,想到明芙蕖突然发作,将这些人引入左相府,连忙脚步匆匆回院子,派人去禀告相爷。
“还以为那相爷是个好的!结果宠妾灭妻,这是世家能干出的事?”
“世家早就名声恶臭了,当初娶家主也是为了拉拢镇国公和世子爷,我怀疑……”
三百私兵迅速将一切安排的井井有条,甚至还烧上了饭,几个年轻小子倚在厨房边嘀嘀咕咕,让副统领明战七和小队长们踹了一脚才捂着嘴求饶。
“这些事情,我们自会查得水落石出,在家主和小姐面前不得提起此事!”
明战七冷着脸警告,挥挥手让他们滚进厨房吃饭。
“也不知道兄弟们那边怎么样了?还以为下半辈子只能憋屈地窝在燕地,没想到家主竟然召回我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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另一边,明战六带着近一千七百私兵日夜兼程从燕地赶到北境,也是圣光帝楼枭御驾亲征,大军驻扎之地。
军账内,楼枭刚从战场归来,满身血污,俊朗邪肆的面容在血痕的映衬下多了几分嗜血凶悍,一双浅灰色瑞凤眼尽是睥睨一切的强势与威严。只不过听到亲兵禀告明夫人的私兵统领前来,方才唯我独尊的气势突然柔和了几分,紧接着眼眸闪过无法抑制的担忧。
“明夫人可安好?让明战六给朕滚进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