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说我没有异能》肆珺

2、第一章

　　四月多雨雾，山林之间，烟雾寥寥，青树翠竹高耸，叶片层层叠叠，光影斑驳。雨水顺势而下，浸湿土壤，落叶叠积腐烂，石罅间，菌菇露头，颗颗肥硕。
　　正值采蘑菇的好时节，紫竺山上，封禁了大半年了山道又再次开放。

　　岁宸携着竹篮，拿着小铲，蹲在青石台阶上，扒拉着山路两侧落叶，专注地搜寻着。
　　好不容易瞧见一朵肥硕的竹荪，还未等岁宸起身摘取，便被他人捷足先登了。
　　“这是我先发现的！”岁宸指着林路手中的蘑菇，厉声控诉。
　　“我先摘得的，便是我的。”林路吐了吐舌头，朝岁宸扮了个鬼脸，又拿着蘑菇在他面前晃了晃：“谁先抢到才是谁的。”
　　“你！”岁宸气得巴掌大的小脸拧成一团，金色的眸子狠狠瞪着对方。

　　这人可恶得很，已经抢了他八颗蘑菇了。

　　再看一眼自己空空如也的竹篮，岁宸越想越气，从地上抓起一把竹叶便往对面脸上糊去。
　　林路护住竹荪，往后一跳，轻松躲闪开他的攻击，捡起地上的竹签，挑起竹荪顶部的冒盖，直直朝岁宸扔去。
　　岁宸躲闪不及，迎面接住了那团黑黢黢的玩意儿，精准无误的挂在了鼻子上。
　　一股熏天的味儿直冲天灵盖。
　　冲地岁宸险些晕了过去。
　　“呆子。”林路一把扯住差点摔地的岁宸，见他一副泫然欲泣的模样，林路立刻举手投降，连忙将自己筐里的蘑菇都倒进他的竹篮里：“就拿了你几个菌子，至于吗？”
　　“不要你的！”岁宸就着衣袖擦了把脸，将篮子里的蘑菇统统倒出，哼哧哼哧地往山上跑去。
　　“多浪费啊。”林路咂咂嘴，将蘑菇丢进篮子里，也跟了上去。

　　林中多杂草，岁宸不敢走地太过深入，只能紧贴着青石路段边缘地带往两侧稍稍深入一点。

　　山腰半段蘑菇密集，成色艳丽，大多受异能量影响，生出了变异。
　　大片的竹荪挨在一起，黑色的冒盖此刻皆成了粉色，散发着阵阵诱人的清香，血色的网状体晶莹剔透，凝着露珠，至美妖冶美。
　　紧连着一丛凯撒鹅膏菌，菌子刚出头，金色的伞冒圆滚滚，甚是可爱。

　　根据辰院士撰写地百科全书所注，这些应当皆是可食性蘑菇。

　　将蘑菇护在身后，岁宸警惕地盯着林路：“这次是我先发现的，你不许再和我抢了！”
　　“行行行。”拎着筐，往对面路段走去，不远处，一小片羊肚菌扎根一处。

　　菌子多得竹篮框不下，岁宸用胳膊挽着篮子，撩起卫衣下摆，揽成一个衣兜，随即又装了满满一兜的蘑菇，待到艳阳高照，这才满心欢喜往山下走去。

　　林路紧随其后，筐里除了从岁宸那儿抢来的几颗蘑菇外，再无其它。

　　山麓下，房屋俨然，多是独栋小楼，错落有致，建在一起。
　　每户相邻之间，屏障交替，是最原始的能量检测仪器所投掷的光影。

　　村落因长期脱离基地的管制，检测系统及防御系统都相对落后。
　　好在周边污染指数长期稳定处于低水平，居民得以相对安稳的在此生活了近半个世纪。
　　村庄依山傍水，河流绕着村子围成半个圆，人们在河岸扎起数米高的电网围墙，这便是村庄的第一道安全屏障。

　　耕地聚集在南区，倚着河谷，城区坐落在北山麓。
　　主干道连通南北，是村中唯一一条水泥路。

　　岁宸兜着蘑菇，一路小跑行至出山口。

　　山道旁，集市已经收摊。
　　铜锁铁链拴住集市入口的铁大门，捆扎了几圈，锈迹斑驳，山洞内堂一片黢黑。

　　作为村中唯一一处进行买卖的活动场所，挖空了小半个山体，才所得这么一块空地。

　　集市于早晨六点开放，于正午前关闭。
　　其间六个小时内，成年居民可自由进出，交换物件，没有固定货币，多是用能源矿石充当一般等价物。

　　今日集市关闭的时间似乎提前了很早，周边半天也寻不见一个人影。

　　岁宸觉得怪异，便不由往山洞内张望。

　　靠近铁门两旁的屠宰肉案上布满血迹，呈黑色，长久累积，以包了浆。
　　以前这肉案好似不在此处，不知是不是错觉，岁宸总觉得它们往前挪了几十公分。

　　又往山洞处靠了靠。
　　阴风阵阵，扑面袭来，腥气混杂。
　　往里，光影昏暗，难以窥视。

　　一旁，林路掩着口鼻，难受欲哕，催促着岁宸快些离开。“发什么呆呢，摘菌子摘出幻觉了吗？这儿可不是你我能进去的。熏死人了，赶紧的，快走快走。”
　　说着，便推搡着岁宸，将人往街道上拉。

　　“啊啊啊——别扯我衣服。”衣帽被拉扯的拧巴成一团，勒在脖子上，扯的岁宸喘不过气，岁宸单手护着衣兜，另一只手挎着篮子，扑腾着，想挣开林路的手：“你别揪我衣服，我在思考问题！”

　　将人提溜到主干道上，林路这才撒开手：“思考问题？想着菌子是炒着吃还是烤着吃？”
　　“吃吃吃，就知道吃……”岁宸鄙夷地看了一眼林路，脸上满是不屑，甩了甩额前细碎的银发：“我才没想这个。”

　　“那是什么？看个黑黝黝的山洞难不成能看出什么花来？”林路走在他前面，摩挲着下巴，思忖片刻，挤眉弄眼道：“难道是那个？”

　　“嗯？”岁宸忽地顿住脚步。

　　“缤纷混杂的腥，五彩斑斓的黑？”

　　我就知道！

　　岁宸噎了一下，侧过脸，白了林路一眼。

　　果然不能指望这人狗嘴里吐出象牙来。
　　又把这陈芝麻烂谷子的事搬了出来！

　　此话源于多年前，那时，两人尚在托管所内学习。
　　为检测两人语言组织能力和观察力，授课老师端来一盆变种路易十四让两人进行描绘。

　　林路看着玫瑰不过几秒，当即举手，随即口若悬河，用一连串华丽辞藻，编了篇小作文，听得老师云里雾里，赞叹不已。
　　而岁宸则是盯着盆栽观察了许久，才慢吞吞道：“难以言喻的味，五彩斑斓的黑。”
　　老师：“……”

　　那次课堂实践，林路得了满分，而岁宸仅有个八点五分。

　　事后，林路嘲笑他老师之所以扣了他一点五分，是在表示自己有一点无语。

　　岁宸懒得搭理他，加快了步伐，想要甩开林路。
　　林路见状赶紧调整了速度，像个狗皮膏药似的黏在岁宸身边，嬉皮笑脸道：“走这么快做什么？”

　　兜里蘑菇随着步调的加快，颠来颠去。

　　岁宸见甩不掉这人，当即登上路边的共享单车，把蘑菇放进前筐里，飞了出去。
　　林路不甘示弱，也骑了辆单车，追了上去。

　　两人穿过大街小巷，你追我赶，骑行了近半个点，终于在一扇小铁门前停了下来。

　　停好了车，岁宸喘着粗气，倚着墙壁，歇息了好一会儿，抬脚踢了踢林路：“你跟着我干嘛，不回去吗？”
　　“你跑起来，我就下意识追着跑了。哎，来都来了，吃一顿饭再走。”林路抹了一把汗，语气坦荡地理所当然。
　　推开了铁门，林路招呼着岁宸进屋。

　　倒反天罡。

　　岁宸关上铁门，一时难评。

　　前院栽种了一片桃树，正值四月初，桃花缤纷，一树烂漫。
　　岁宸所居住的屋宅是村中初批改善房，皆是两层小楼带园的样式。

　　“奶奶，我们回来啦！”还没进屋，林路便朝屋内大声唤了一句。
　　“回来了呀，小路今天来了么？快进来，快进来！”
　　林路颇为得意，朝着岁宸办了鬼脸，大摇大摆往屋内走去。

　　嚣张至极！

　　岁宸被挑衅地气得牙痒痒，当即放下竹篮，抬手从后拧了一把林路的腰肉。
　　“嘶——你干嘛？”林路疼得呲牙咧嘴。
　　“因为你欠。”

　　客厅的灯未开，岁宸把蘑菇放到桌子上，四下看去，厨房里人影绰绰。
　　一阵窸窣后，一身形矮小的老太太端着果盘逆光缓缓走来，靠近了，方能看见老人脸上的褶子，柔和的，溢满了笑。

　　果盘盛满了枇杷，颗颗圆润饱满，金黄香甜。

　　看得林路口水直流，待老人将盘子放置于桌，林路迫不及待从中挑了个大个儿，毫不客气的吃了起来，险些呛到。

　　“慢点儿吃，慢点儿吃，多着呢，屋子里还有。”老人笑呵呵的，选了个饱满的，剥了皮，递给了岁宸。

　　岁宸正在处理蘑菇，看着递到嘴边的枇杷，犹豫了一秒，一口咬下去，甘甜多汁，甚是美味。

　　村中土地资源紧张，农作物虽不少，但果树稀缺。因此虽是枇杷盛产的季节，村里也是难得一见，市集少有。
　　另外，光从枇杷色泽与异变程度而言，不似村中所产。

　　岁宸低头专心分拣着蘑菇。

　　篮子里蘑菇种类很多，有些甚至是岁宸看都没看到过的，就莫名其妙装进了篮子里。望着手中一大把羊肚菌，岁宸瞥了一眼吃地津津有味的林路，没说话。

　　把蘑菇按照种类分开，装筛，岁宸看向老人，这才道：“奶奶，你又一个人去集市了？”
　　“没有没有。”老人连忙笑着摆手。
　　“那这枇杷是……”岁宸指着桌子上的枇杷有些犹豫。
　　“这是老李他们送来的，说是基地新增的补给。”

　　岁宸轻轻皱了一下眉，抱着筛子，故作随口道：“基地这几日送来的物资还挺多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