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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无尽蘑菇(9)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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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白规的视角来看,这十四天发生的事是这样的:
第一天刚到达白帝县的时候,那里还是开阔的平原,地势并不和现在一样崎岖,甚至街道上偶尔还能够看见几个食人。
“卢矩,我已经带你们到白帝县了,接下来的路就靠你们自己走了,再见。”
卢矩点点头,“好的,真是谢谢你了,再见。”
白规说罢便离开了,他找到躲在暗处的史伟杰等人。
他们看见他很讶异,“毒……毒主?”
白规睨了他们一眼,“怎么,觉得我发现不了你们?”
“当然不是,我们早就知道我们一切动作都瞒不过毒主。”史伟杰悄悄擦了擦冷汗。
其他人给白规让了最中心的位置,白规同他们一样蹲了下来,观察卢矩一行人的踪迹。
有人小心翼翼地问:“毒主,你不打算把那个卢矩杀了吗?”
白规冷眼看向他,吓得他立马噤声。
“我做什么还要同你们交代吗?”
没有人敢答话,他们都默默地看着卢矩拿着地图对比了一下方向,然后奇怪地说道:“怎么感觉这个地图上的画的路线和现实中有点不太一样呢?”
“不可能吧,领主给的地图不可能有错,”宏牛凑了过去,“让我看看。”
他盯着地图看了一会儿,又看向面前的路,默了默,“好像还真的不太一样,接下来我们该往哪里走呀?”
他们几个人正对着岔路口纠结,一个戴着口罩和帽子的男人从他们面前走过,然后非常不刻意地撞了站在最边上的吴彦江一下。
“不好意思。”他道了歉,然后离开了。
“诶,刚才那人好像掉东西了。”吴彦江将地上的东西捡起来,“这好像……是张地图?”
卢矩接过地图一看,正是用圆珠笔在一张白纸上画的简易地图,别的地方都没有标注,只标注了怎么通往城郊的方向。
他将那张地图抖落开,开玩笑说:“这可真是上厕所有人给送纸,我们正说怎么走呢,就捡到这张地图,刚才那个人不会是故意的吧?”
他看向人最后消失的方向,“会是谁呢?”
“别管他是谁了,也许是巧合也说不定,我们赶紧走吧,不然等会儿太阳该落山了。”宏牛催促说。
他们按照那张图纸的方向,走了一个半小时,到了城郊。
城郊之外一片开阔,砖红色的土壤裸露在地表,远处可以看见连绵起伏的荒山。一座灰白色的院墙突兀地伫立在其间,院墙之外还有许多高大威猛的中年男人守在周围。
“到了。”卢矩带着他们走了过去。
卢氏老宅比起普通人家的老宅子显得阔气不少,白色的墙和乌黑的瓦,就算知道它已经有些年头,也没有显示出一丝颓败的沧桑,除了墙角边的湿腻泥土中长出的许多不同颜色的小蘑菇,能够看出这里确实有段时间没人经管了。
“卢先生,您终于到了。”其中一位肌肉健硕,面容骨骼锋利,目光有神的男子见他走过来,主动开口说道。
卢矩微微有些惊讶,“你认识我?”
“当然,我们早就在盼着你来。”
卢矩皱了一下眉,没有再接着问下去,“我爷爷呢?”
“您别着急,他老人家好得很,我现在就带你去见他。”
进入老宅的卢矩直到第二天才出来,白规不知道里面发生了什么,但是从他带着微笑的神情中可以看出,他应该是见到自己的爷爷了,但是不知道为什么,他依旧是和来时的那三个人一起离开的。
“我听说他们好像还是来找矿脉的,卢矩见到爷爷之后,会不会已经知道矿脉的下落的,所以现在准备去找?”有人猜测道,说完他觑了一下白规的神色,其实他们都想跟过去看看矿脉在哪里以及是什么样子的,但是白规不发话,他们也没有人敢动。
“跟上”白规说。
他们这才悄悄地跟在远处。
“等等,除了我们好像还有人跟着卢矩,”史伟杰眯起眼睛使劲看,那人躲的地方很刁钻,比他们离卢矩更近,但偏偏是视角盲区,不容易被发现。
白规自然也看见了,他凭着那人移动时偶尔露出来的身体部分,拼凑出一个完整的身形。
“是他?”白规凝眉。
史伟杰听见他的话,以为是在对他们说,于是接话道:“是谁呀,毒主?”
白规摇摇头,没有对他们说明,内心却觉得不太对劲。这个正在跟踪白规的人,似乎就是在白帝县的大街上,撞吴彦江的口罩男。
口罩男等着卢矩往前面走了一段距离,猫着身子正准备跟上,在经过一处狭岩时,被突然蹿出的一个人捂住口鼻,他挣扎了几下,闷哼一声,不可置信地低头,看着一个锐利剔透的东西贯穿了他的心口。口罩男不甘心地在虚空中徒劳地抓了几下,随着那个杀死他的武器拔出,血顷刻喷薄而出,染红了大片的岩石。
然而比口罩男更为震惊的是白规,他感觉自己的内心惊涛骇浪,突如其来的磅礴刺激几乎让他的大脑一片空白,他眼睁睁看着肇事者逃逸,却怎么也不敢相信眼前的事实,好像戏台上正在上演一场声势浩大的傀儡戏,而酩酊大醉的客人根本分不清虚假与现实。
捅穿口罩男胸口的不是刀也不是剑,而是一只翠绿的小玉笋。看着无害,却在关键时成为一件锋利的武器。正如他的主人一样。
白规看见了他的脸。杀了口罩男的,竟然是卢矩!
其他人也惊讶不已,有人结结巴巴地问:“我……我看错了吗?刚才不是有个卢矩已经离开了吗,怎么会又出现一个?有两个卢矩?”
这话说出来都让人觉得荒谬,可除非是眼睛欺骗了自己,不然无论如何说服不了不去相信刚才亲眼看见的一幕。
“他们走远了,”史伟杰提醒白规,“毒主,我们还跟吗?”
“跟”白规只说了一个字,便毫不犹豫地走了过去。
路过口罩男尸体的时候,白规犹豫了一下,停下脚步,看着那双不可置信,死不瞑目的桃花眼,俯下身子,手指放在口罩上,不自觉地微微颤抖,心中虽然有一些猜测,但是即将要揭露时,依旧觉得让人有些难以接受。
他深吸一口气,控制自己的手,将口罩掀开,把那人的脸露了出来。
在场的所有人看见口罩男的面容都呼吸一窒。
一瞬间,仿佛空气都凝固了。
那人破了一个大洞的胸口还在汩汩地往外冒血,浸红了他的衣服也染红了大地,眼神空洞地盯着天空。
那个人,和卢矩有着一模一样的脸,不是其他人,正是卢矩本人。
在这短短的时间内出现了三个卢矩,不知道发生什么事,让他自己杀了自己!
第一个卢矩已经到了爷爷告诉他的花树下,他伫立在花树前,看着枯败的枝叶还有树枝上没有归鸟的鸟巢,叹息一口气,转头对宏牛他们说:“矿脉就在这棵花树下,把它挖开,就能找到矿脉了。”
宏牛、罗叔、吴彦江的眼里皆闪烁出希望的目光,他们拿出提前准备好的铲子,准备开挖。卢矩没有加入,而是坐在远处的大岩石上,撑着脸,看着那棵花树,怅然地想着什么。
一个黑影踏着松软的土地慢慢地靠近,泛着幻影的毒蕈在附近疯狂地滋生。
宏牛正在挖土,擦了擦汗,回过头刚想对卢矩说什么,却看见一个蒙着脸的黑影将一把白色的东西从卢矩的心口拔出,留意到宏牛的视线,看了过去,仿佛示威似的将已经断气的卢矩从大岩石上推下。
“卢矩!”宏牛大喊一声,冲了过去,那个黑影却趁着这时,逃之夭夭。
黑影逃了一段路后,确认没有人追上来,拉下蒙脸巾喘气,竟然还是卢矩的脸,他看了看太阳,露出微笑,“太好了,现在应该没有问题了。”
“卢矩,你跑得好快,我都追不上你了。”
背后传来声音,卢矩一滞,以为是宏牛追过来了,但是听声音却不像,他回过头,看见来人,觉得意外又疑惑:“白规,你怎么会在这里,你跟踪我?”
想到刚才发生的事他可能都看见了,卢矩心中生出一丝杀意,如果白规要多管闲事,坏了他的事的话,那只好请他也先死一死了。
不想白规却好像看穿了他的打算,他的手伸出来,仿佛安抚一般,“你累了,休息吧。”
朵朵红花自白规的手指间飞出,盘旋在空中,聚成一团小旋风,把卢矩整个人包裹起来。
“白规,你在干什么!你要杀了我吗?”卢矩竭力挣扎,可是手却像脱力一般,小玉笋掉在地上。
白规摇摇头,对他温和地说道:“我不是要杀你,我是在帮你。”
卢矩气得火冒三丈,他的皮肤显现出青绿色,网格状的青线在脸上闪烁,“你就是这样帮我的吗,快放开我!”
“只有这样,你才能够走得出去,”白规说完,轻轻地吐出两个字,“绞杀。”
瞬间,红花暴涨,每一朵都变得有一个巴掌那么大,快速地扭转起来,卢矩在强烈的挤压中,感觉心肝脾肺全都错位,只能咬牙从嘴里挤出,“白规,我一定会杀了你。”
然后气息微弱,渐渐没了声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