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笼泪》何晓杉

6、日记

　　星期四。老师有好多，但语文老师对我最不好了。我今天又被她骂了，但她送了我日记本，这次就原谅她。她今天教，我上的另一门课在中文里叫做礼仪。她说这句话的时候好像不太开心，我觉得是她没学过，在嫉妒我。一定。

　　林筠斐看得目瞪口呆：“这这这，怎么还给小孩上这种离谱的课啊？”
　　他马上想象出了一堆乱七八糟的无用还伤人自尊的礼节。
　　安白榆插嘴：“不是你想的那样，礼仪课就教一些‘看到老师要问好’之类的东西。教完了老师就会和学生们一起玩一会，那老师是个老头，对我们……他们也很好。”
　　他突然又加了一句：“至少她上的是这样。”
　　林筠斐听出了他话里的不对劲：“难道别人上的跟她不一样？”
　　安白榆叹了口气：“我也不知道，你继续看吧。”

　　星期五。我今天又见到蝴蝶了，她还是漂亮，但她的脸特别白，像纸一样，还瘦了好多。我感到很奇怪。她还打了我招呼，但我觉得不对劲，就没理。

　　星期六。今天没有课，我吐草一下我的同学吧。

　　这页纸的后面几页被撕掉了。

　　星期二。我偷听老师说话。一个老师说16号没有用了，要小会【注】，还有一个老师说要把这个16留下，说还有研究价值，但是以后不给他上课了。
　　小会是什么意思？杀人吗？

　　星期三。有个老师说我不用再上课了。难道16是我？救命，我好害怕，我不要被小会。

　　星期四。礼仪老师送了我一个花瓶，说是他从外面拿进来的，而且这个花瓶不能被其他老师看见，我答应了他。我问他外面是哪里，是不是我以前住的地方，我还问小会是什么意思，他没理我，叹了口气然后走了。
　　礼仪老师真奇怪。

　　星期五。好多老师往我这边走过来了，要干什么？我好害怕！我不要被小会！

　　日记就中断在了这里，后面都是空白的。林筠斐问：“她后来怎么样了？”
　　安白榆垂眸：“时间不早了，咱们得赶紧走，回飞船上我再给你讲。”
　　林筠斐扬了扬手中的日记本：“那这个要交给工作人员吗？”
　　安白榆笑了起来：“可以，如果你觉得这样合适。”
　　林筠斐不说话了，把日记放了回去。
　　安白榆说：“工作人员已经注意到我们了，我能听见脚步声。这样，我们不从来时的那个门走了，跟紧我。”
　　安白榆在狭窄的走廊中拐了好几个弯，最后搬开一块天花板爬了出去。
　　林筠斐撑住那块板子，本想跟着出去，却被落下来的尘土和杂草砸了个正着。恍惚间，只感觉到有个人手脚并用把他拉了上来，还听到了几声模糊不清的笑。
　　林筠斐揉了揉眼睛，抬头看到眼前停着一架飞船，吓了一跳：“这啥？”
　　安白榆开门坐了上去：“飞船啊，不然是什么，你刚回国的白月光？”
　　林筠斐：“我没有白月光。”
　　安白榆：“别废话，赶紧上来。”
　　林筠斐定睛一看，这就是他们来时坐的那艘飞船，不禁对这位安站长的身世有了更进一步的怀疑。
　　安白榆启动飞船，开了自动升空，然后才转过来说话：“你不是想知道那个写日记的女孩后来怎么样了吗？我现在告诉你。”
　　林筠斐立刻正襟危坐开始听，生怕漏掉一丝关键信息。
　　安白榆说：“你应该还记得，流云是个失败的实验品，她在发表那篇演讲之后两年就死了。”
　　林筠斐点头。
　　安白榆：“其实早在那以前，研究所里的人们就发现流云的制造出了问题，但当时是从M国那边得到的技术，所以他们还抱有一丝幻想。她第一次生命垂危的时候需要大量输血，因为实验品们的血型都是一致的，所以他们选择了这本日记的小主人来为她输血。
　　“剩下的事，你应该都猜到了。”
　　不知道她死的时候，心里会不会恨那个漂亮的，特别瘦的，长着蝴蝶翅膀的，身不由己的小妹妹。
　　飞船很快就航行到了孤独者附近，安白榆按规矩停留在距总部那艘大飞船200千米的位置，果然马上就收到了孤独者发来的信号。
　　请问您的来意？
　　我顺路送你们在地球派的卧底回来。
　　请问这位成员的名字？
　　林筠斐。
　　对面突然沉默了。
　　助理一溜小跑到赵洋办公室门前，敲了几下门，屋里的人就回应了：“进来吧。”
　　助理没来得及关门就开始说话：“赵老师，林筠斐回来了！”
　　赵洋站了起来：“他怎么回来的？不是说让你跟他说一声，让他再在地球待一段时间吗？”
　　助理擦汗：“我本来想下午告诉他的，结果还没吃中午饭他就到了，他坐的好像是水星考察站的飞船！”
　　“水星考察站？”赵洋皱起了眉，“林筠斐怎么联系上他们的？”
　　助理的汗流进了衣领里：“我们也不知道，要不您亲自去看看？”
　　赵洋：“走。”
　　安白榆一直盯着屏幕，终于等到对面回了一条信号。
　　请进。
　　安白榆松了口气，转头喊林筠斐：“走吧，他们让我们进去。”
　　说完，他发现林筠斐迟迟没有反应，就又说了一句：“林筠斐？”
　　林筠斐突然回答：“不，等等，先别进去。”
　　安白榆反应很快：“你是说你们内部可能出了事？”
　　他心下有些疑惑：就这么几行字，怎么看出来的，莫非孤独者还有暗号？
　　林筠斐指着飞船外飘着的一个棺材似的金属色大盒子：“能不能帮我把它捞上来？”
　　安白榆有些疑惑，但还是把飞船开过去，展开捕捞网把这个“棺材”捞进了飞船里。
　　他问：“这不就是块普通的太空垃圾吗？”
　　林筠斐叹了口气，说：“这是孤独者的特殊棺材，成员死后都会被放进这种棺材，在太空里漂流。”
　　生来孤独，死亦孤独。
　　安白榆吓了一跳，问：“那你把人家捞上来干嘛？”
　　林筠斐：“我想拆开看看里面装的是谁。”

作者有话说

　　【注】销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