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笼泪》何晓杉

11、露娜

　　柳文是被广播声吵醒的，他揉了揉眼睛，仔细听广播的内容：
　　“通知：人类移民基地需要启用方舟基地内的种子，飞船会在上午十点到达考察站。请管理部门检查停船场的占用情况报告给广播室，并准备迎接。安保部门现在就去方舟基地，务必要保证基地周围的安全。”
　　柳文睡眼朦胧地拿起了手机，发现现在是9:40。
　　他赶到广播室的时候正好碰见走出来的安白榆，急得七窍生烟：“怎么就剩二十分钟了才通知我们？”
　　安白榆抬眼，随便编了个借口：“我要考验你们的能力。”
　　柳文愤怒到说不出话来：“你……我……”
　　最后憋出来一句：“你真是我见过最不靠谱的站长！”
　　安白榆笑出了声：“没事就去组织一下大家吧，我还没看完昨天的未读信号。”
　　柳文一声不吭地走了。
　　安白榆往信号收发室走去。他觉得柳文这孩子还不错，身为副站长却帮他干了许多站长的活，实在值得表扬，他思考是该给他发块橡皮还是发根铅笔。
　　他刚才告诉柳文自己没看完信号并不是不想干活的托词，而是周晓玉另开了一个屏蔽林筠斐的频道——就相当于建了个群，没把他拉进来，而站长们全部在列。
　　他看了频道开启的时间，刚好是在“他”说完那几句话后，不由得捏了一把冷汗。
　　好在几个站长并没聊多少和他有关的事情，而是把注意力放在了林筠斐提出的条件上，商量哪个考察站出几艘飞船。就算这样，安白榆也花了半天才看完。
　　他走出信号收发室就直奔停船场，正好遇到了降落的几十艘人类移民基地的飞船。因为去基地的路和开门的密码只有历代“衡山”考察站站长知道，所以他必须带着他们过去。
　　经过交谈，安白榆得知这一行人的队长叫提格维斯·露娜，她说：“叫我露娜就行。”
　　路上，安白榆问：“你们都是基地的工作人员？”
　　露娜说：“只有几位飞船驾驶员和我是，剩下的人是在基地招募的志愿者。”她解释道：“因为这次出了这么大的事，基地的居民们都很恐慌，特别是有的居民家人还在地球上，所以我们人手不够，就临时招了志愿者。”
　　安白榆奇道：“基地的居民不都是一家人去移民的吗？”
　　露娜摇摇头：“有的家庭老人身体不好无法长时间乘坐飞船，而年轻人可能因为一些原因必须要移民——比如说找不到工作，家里没钱之类的，这种人来到基地就能通过培育植物来换取工资。”
　　外语经过耳机被自动翻译成Z国语言，安白榆听完点了点头，才反应过来露娜和他都穿着宇航服看不见，就改口说：“我明白了。”
　　露娜突然想起来：“对了，安站长，你们现在能确定地球的位置了吗？”
　　安白榆说：“很遗憾，还没有。”他知道千眼的事不能轻易泄露，既因为幸联还没有确认千眼的存在，也因为提到外星人容易引起恐慌，催生更多谣言。在没有调查清楚的情况下，最好还是不要告诉大家。
　　露娜有些遗憾：“好吧。”
　　半个小时后，他们终于来到了方舟基地门口。安白榆独自走上前，输入密码打开了大门。
　　方舟基地刚开始建设的时候，遭到了很多质疑。有人说这座基地一定不会派上用场，建了也是白建；有人说基地不应该储存冷冻的人类和动物胚胎，因为太不人道了；还有人说这就是一群被迫害妄想症患者聚在一起想出的异想天开的笑话。但不管别人怎么说，这座基地还是按照它最开始的计划建了起来，在今天第一次打开大门。
　　说不定在未来的某一天，它真的会成为人类最后的诺亚方舟。
　　志愿者们鱼贯而入，露娜念着清单上的植物名称：“……第168号凤尾竹，对，就是那个，记得留一半，小心别撒出来。第180号……”
　　安白榆等她念完才敢插嘴：“为什么要带走这么多种植物的种子？”
　　露娜说：“这次搬运种子不止是为了给孤独者那帮人做饭吃，更重要的是基地物种比较单一，只引进了几种生产氧气速度快的植物和常吃的蔬菜水果，现在地球不见了，就需要基地来保护物种多样性。
　　“周老师还说不带动物胚胎的原因是我们现在没有合适的培育环境，无法保证胚胎能存活下来。”
　　安白榆说：“我可以帮你们问问孤独者，他们应该有这样的技术，总不能所有成员都吃素吧？”
　　露娜犹疑地说：“只是不知道孤独者愿不愿意把技术给我们……”
　　安白榆：“不用担心，我跟孤独者现任引路人关系很好的。”
　　露娜去清点数目时，安白榆走进了方舟基地的信号收发室。其实他心里没底，说是关系好，实际上只有一面之缘。但出乎他意料的是，他刚把信号发出去，孤独者就回复了：
　　孤独者：没问题，我会把相关的技术资料打印出来送到人类移民基地。
　　方舟：谢谢。
　　孤独者：你最近过得怎么样？
　　方舟：你是……赵老师？
　　孤独者：不是，我是林筠斐。你觉得赵洋会这么关心你？
　　方舟：也不是没可能，毕竟我知道了他的秘密。
　　孤独者：他要是真心想杀你，
　　方舟：我未必能活到现在？
　　孤独者：不是，我想说的是，我就杀了他。
　　方舟：为什么？
　　孤独者：如果我说“人类更需要你”，你会相信吗？
　　方舟：恐怕不会。
　　方舟：但是你真的会杀他吗？你自己说过欠债还钱，杀人偿命。
　　孤独者：那就当是我把他的命偿还给了那些在太空中不得安息的灵魂。
　　方舟：那如果他对人类没价值了，你会选择杀他吗？
　　孤独者：你可以猜一猜。
　　屏幕前的安白榆仔细想了想，发现他并不了解林筠斐。不被艺术热潮影响的能力、提出的奇怪要求、和外星生命的交集，无一不在佐证约翰对他的评价：深不可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