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天都在被迫干活》化蝴蝶

17、17章

　　“说实话，其实我告诉过你。”代梦初真诚道：“就是在马车上，你问金光寺那会儿。”

　　百里轩勉强回忆了一下，“你们不是说瞎话吗？”

　　净泉难得解释道：“不是瞎话，当日所言句句属实。”

　　百里轩果然不信，反而生气道：“你们有意思吗？傻子才会信这种话！”

　　代梦初与净泉相视一眼，都没有说话。

　　百里轩疑惑不解，明明就是在胡言乱语，但却说得像真的一样，回过神来再看，净泉已经睡了过去，而代梦初比划了个噤声的手势之后便起身往外走了。

　　百里轩跟在她身后，两人往一个方向走去。

　　代梦初：“你能相信一盏看得到别人回忆的灯，怎么就不能相信我们说的话？”

　　百里轩这才想起那盏灯，如果那盏灯可以看到他们的回忆，那么……

　　百里轩提议道：“空口无凭，除非让我看看你们的回忆。”

　　百里轩不是个对别人感兴趣的人，也可以说，窥探别人的事情意味着冒犯，正如他不想别人知道自己的事情一样，他也不会轻易去触碰别人的事情，但现在不一样，这两个人太特别了，特别到与他生活的世界格格不入，特别到他觉得或许自己能信任他们。

　　代梦初计算着距离停了下来，她转身看向百里轩，像是已把他看穿。

　　“从一开始我就觉得不对劲，你似乎对我们太放松警惕了，让我想想……”代梦初一面盯着他，一面努力想着合适的措辞。

　　百里轩希望听到她的话，但又不希望听到她的话，他知道，无论她接下来会说什么，他都没办法不激动。

　　要与他们产生联系吗？百里轩问自己。如果听下去，如果去相信，那他便又给自己找到了麻烦，他自认很擅长切断与周围人的联系，尽管每一次都很痛，但事实证明多痛都是值得的，他只知道长痛不如短痛，与其小心翼翼提心吊胆地去维系不如一刀两断。

　　代梦初还没开口，百里轩抢先说道：“等等，你别说了，我与你们因为白呦呦的事情认识，现在事情解决了，不会再有交集，你们的话是真是假也与我无关。”

　　刚刚还说要看他们的回忆，怎么突然就要断绝来往了……代梦初饶有兴趣地看着他，“也好，那后会有期吧。”

　　百里轩：“不，是后会无期。”

　　说罢，百里轩头也不回地走了，代梦初却有些后悔了，难得遇到一个投缘的少年，应该交个朋友的，这样毫不犹豫地斩断联系不就跟她以前一样了吗？

　　代梦初长叹了口气，“人果然很难改变啊……”

　　当她回医馆时，净泉正静静望着门外。

　　“百里轩帮我们付了钱。”

　　方才换药，净泉顺口问了一句，他很惊讶，但却又在情理之中。

　　代梦初点点头：“嗯，他是个好人。”

　　净泉咳嗽了两声，“不觉得奇怪吗？”

　　代梦初：“好人做好事有什么奇怪的？”

　　净泉：“可是我们与他并无交情。”

　　代梦初：“我觉得他是那种对谁都很好但与谁都不会有交情的人。”

　　净泉没懂：“什么意思？”

　　代梦初解释道：“因为敞开心扉很难啊，特别是有过被背叛的经历……平常交谈不是难事，但很难与同一个人保持长久联系，或许是觉得自己很糟糕，没有人会在了解了真正的自己后还想跟自己做朋友……又或许是觉得别人不可信，自己以为交到了朋友但转头就被出卖，像个笑话一样不是吗？”代梦初笑着问净泉。

　　净泉看着她，反问：“你怎么会懂？”

　　她怎么会懂？她看到百里轩就像看到少年时期的自己一样，她无数次想告诉百里轩，只要长大就好了，很多事情都会看开，到时候再回头看现在的烦恼，不值一提。但她不能，长大的她依旧不快乐，依旧陷在过去，没有办法开始新的生活，尽管她遇到了净泉，但那又怎么样，他没有办法拉她出来，因为他自己也深陷过去。

　　她真好奇，困住净泉的会是怎样的过去呢？会和她的过去一样苦不堪言吗？会比她的过去还要凄惨吗？如果净泉比她还惨，那她心里多少会好受一点。

　　代梦初被自己的想法惊了一下，但也仅仅只是一下，更多的是觉得自己真是烂到骨子里了。

　　净泉看她神色有异，关切道：“你怎么了？是我让你想起什么不好的事情了吗？”

　　代梦初感受到净泉的变化，笑道：“你是净泉吗？”

　　净泉：“我是啊。”

　　代梦初笑着，净泉的表情越疑惑她笑得越开心，“你变化好大。”

　　如果说初见时他周身散发着寒气，那么现在那层寒气已经只剩下薄薄一层了，而且随时都能破掉，只要他肯笑一笑。

　　净泉神色温和地看她，“是吗？”

　　代梦初碰了碰他的脸，说：“笑一个。”

　　净泉愣怔了一下，反应过来时有些不好意思地打掉代梦初的手，说：“别闹了。”

　　代梦初看见他的耳根红了。

　　果然，和尚跟他们不一样。

　　——

　　最近发生了很多超出预期的事情，百里轩觉得自己必须冷静一下，好巧不巧，刚一回衙门就遇上了正在往外走的何堂。

　　“百里！我正找你呢！”何堂很激动，声音比平时高了一个度。

　　百里轩心不在焉道：“什么事？”

　　何堂拉着他就往里走，一刻也不肯停歇，“可算让我抓到慕容兰了！我今天非审出来不可！”

　　慕容兰？真是一波未平一波又起……

　　他被何堂拉着，注意到一股视线，转身望去，发现并没有人看他。何堂跟着他回望，问：“怎么了？看什么呢？”

　　百里轩摇摇头，“没什么，说说怎么回事。”

　　“哦，就是城门口截了支商队，搜出来致幻剂了！最前面的马车里就坐着慕容兰，这下没跑了吧，我看她怎么狡辩！”

　　人赃并获，确实是百口莫辩了，慕容兰啊慕容兰……

　　“那你找我做什么？你去审不就好了吗？”

　　对此，何堂压低了声音，说：“我抓她回来审了快一天一夜了，她一个字都不肯说，我记得你经常跟她说话，说不定见了你她能开口呢……所以就……”何堂不知道他们之间的事，只当百里轩长得好看，要拉他来使美男计，虽然都是，事实也大差不差就是了。

　　只是百里轩听了，却不由得担心，她那个身体两天一夜的审讯，恐怕受不住。

　　百里轩：“你们有让她休息吗？我听说她身体不好，别把人弄死了。”

　　何堂冷笑道：“她死了我才高兴。”

　　百里轩知道他不是开玩笑，厉声告诫道：“她死了我们也活不了，所有沾过手的人都别想活。”

　　何堂总是太冲动，他的恨那么外露，只会坏事，何堂当然也知道，但无论发生什么总有百里轩担着，他的背后有百里家，对上慕容家胜算很大。

　　“听说你明年就去刑部当侍郎了，提前恭喜了。”

　　走到审讯室门口，百里轩没有回应何堂的恭喜，径直走了进去。何堂也见怪不怪了，毕竟人家是大少爷，有点大少爷脾气也没什么。

　　“老何，我想……单独问一下。”百里轩看着何堂，何堂读出了恳求的意味。

　　“你们俩，你跟她不会……”

　　百里轩摇摇头，“不会。”

　　“哦……那你问吧，我等你出来。”何堂看着审讯室的门开了又关，总觉得哪里不对劲，他好像什么都没说吧，百里轩说的不会和他想问的是一回事吗？

　　“老何！干嘛在这站着呀？”

　　是李鹤九。

　　何堂随口说道：“想事情呢。”

　　李鹤九似乎对门后的事情很感兴趣，一个劲地望过来看，“轩哥进去了？”

　　何堂回过神来，“嗯，我累了，让他进去审会儿”，何堂看见李鹤九抱着一堆册子，便去帮他，“你这是送哪儿去？我帮你，这会儿刚好没事。”

　　李鹤九也不客气，直接分他一半。

　　“送去大理寺，有个案子要重起，阵仗挺大的，调了好些卷宗过去。”

　　“哦，那你最近挺累吧。”

　　李鹤九闻言，笑了笑说：“还好。”

　　何堂看着他的笑容，叹了口气道：“百里要是跟你一样爱笑就好了……”

　　李鹤九：“有吗？轩哥经常笑啊。”

　　何堂摇头：“他那是装的，百里这个人啊情绪一向不外露，你什么时候见他，他都会笑着跟你说话。”

　　李鹤九似懂非懂地点点头，“说起来确实没见过轩哥有什么情绪，总是……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感觉。”

　　何堂同意道：“是啊，虽然衙门里我跟他关系最好，但他之前找我帮忙的时候我还真吓了一跳。”

　　何堂回忆起百里轩刚来的时候，那时没有人知道他的身份，都以为就是个长得好看的小毛孩儿，没人记得他，平时喝酒也不会叫他，而百里轩呢，每次交谈倒是挺温和，但总给人一种不想跟他们打交道的感觉，这个人充满了矛盾，这是何堂最初的印象。

　　直到一次追捕犯人，所有人都被百里轩的身手折服了，这孩子跑得快，近身搏斗也不在话下，追上犯人之后三两下就把对方制服了，第二天位子就升了一级，紧接着就传出消息说百里轩是百里将军的儿子，大家这次开始带着他。

　　百里轩似乎不记仇，配合着他们的巴结，这些同僚偶尔从他身上讨些好处他也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总之算是个不错的人了。

　　但总觉得哪里怪怪的。

　　可能因为他无论遇到什么事从来不求助，总是想着自己解决一切，也或许是因为他无时无刻不在提防别人走近他，只要有人离他太近，他就要推开对方，或者直接逃走。

　　他向何堂求助了，何堂其实挺高兴的，何堂家里不富裕，百里轩有时会暗暗接济他，虽然他对谁都这样，比如去酒楼会悄悄先把账单打了，比如衙门里的伙食他会悄悄拿自己的银两给他们加餐，又比如谁家过得不好他都会暗地里帮衬着，就算是素未谋面的人他能帮也是愿意帮的，他太好了，好到让何堂觉得不真实，就好像他没有任何需求，只是一味地满足着别人……

　　李鹤九也有些吃惊，“轩哥原来也会需要我们的帮助，我以为他不屑与我们为伍呢。”

　　何堂一听，不高兴了，抽出一只手拍在李鹤九脑门上。

　　“哎呦！你干嘛打我！”

　　“就打你！打你个小没良心的！去年冬天是谁给你钱买粮的？不谢谢他就算了还在这阴阳怪气。”

　　李鹤九小声嘟囔着：“那些钱我早就还给他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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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百里轩没想到，自己一进去听到的第一句话就是，“衙门里有慕容家的人。”

　　百里轩一瞬间就明白了，他不紧不慢地坐下，抬眼看向对面的人。

　　“谁？”

　　慕容兰：“我不能说，你自己小心一点。”

　　百里轩假装看不见慕容兰苍白的脸，冷声道：“先关心你自己吧，这次人赃并获，你还有什么好说的？”

　　接着就是一阵沉默，果然正如何堂所言，慕容兰压根不会开口。

　　“你现在说还能免受皮肉之苦……慕容兰，你说句话。”

　　百里轩只是让她说句话，慕容兰并不想百里轩不痛快。

　　“百里轩，我不能认，至少现在不能。”

　　“好啊，不能认罪，不能告诉我细作是谁，你的喜欢就是这样的，丝毫不顾我的死活……”

　　她怎么可能不管他的死活！

　　“他们的目标不是你。”

　　他们……慕容兰始终没有把自己放到慕容家的位置，好像一直站在他这边似的，可是她做的事情又是完全相反。

　　“慕容兰，我们该结束了。”

　　原本想无论百里轩说什么她都要保持沉默的慕容兰，这一刻彻底慌了。

　　“为什么？发生了什么？”

　　她的慌张无法让百里轩的心再产生波澜，他好像又回到了她第一眼看见他的样子，只是冷冷看着她。

　　“我这一生最恨致幻剂，有关于这东西的一切我都要毁掉，不管是慕容家还是慕容家的你，我们一开始就是敌人。”

　　慕容兰情绪激动，疼痛让她无法呼吸，她的心很疼，每跳动一次都在牵扯着她的神经。

　　“你现在又这样说了，你接受我的提议的时候是不知道我的身份吗？是不知道我在做什么事情吗？”

　　明明说好了，不过问对方的事，她已经努力地不去碰有关他的任何事，只要他能接受她……

　　百里轩注意到慕容兰声音的变化以及她身体的异样，不再跟她说话，而是走过去，喂她吃了药。

　　慕容兰没有拒绝他的药，却第一次不敢用炙热的眼神去看他。

　　百里轩觉得，他必须快点断掉这一切，不管当初他是怎么想的，这些荒唐的事情必须现在就斩断，他不能再做这些不像自己的事情了，他可以失去任何人，但他不能失去自己。

　　“我跟你在一起得不到任何好处，你也一样，我什么都给不了你，相反，我们会变得越来越不像自己。”

　　百里轩正要离开，却被一把抓住，慕容兰颤抖的手格外有力，她太清楚了，如果让百里轩离开，他就会彻底在她的世界里消失。

　　慕容兰咬着牙：“我在做自己，我没有变得不像自己。”

　　百里轩：“是吗？但对不起，我不想奉陪了。”

　　“你别走，还会有办法的，你让我想想，再给我些时间好吗？我会想到办法的……”

　　“以后不要再见了。”百里轩狠狠甩开了她。

　　慕容兰抓了空，心脏剧烈地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