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光》桃下亮

6、6

　　除夕那天，白弈买了很多菜，刚吃完午饭就开始张罗。
　　他把安澜从房间里拽出来，拿出两幅对联放在他的手上，交给他一个任务。
　　安澜低头看了看手里的东西，又抬头盯了白弈的背影好几秒才去贴对联。
　　天色不知不觉暗了下来，预告着这一年的结束，新一年即将到来。
　　安澜坐在沙发上，心里总有些不真实感。
　　白弈把最后一盘菜端上桌，看安澜发着呆，抬手在他眼前挥了挥。
　　“想什么呢？快去洗手吃饭。”
　　安澜怔怔地看着白弈，好一会才回过神，然后起身去洗手。
　　白弈轻轻地叹了口气，也不知道这孩子之前过的什么生活。
　　现在看，他根本就不叛逆，反而有些听话。
　　面对别人的善意时，他眼底总是闪现怎么藏也藏不住的无措与惊讶，而这种眼神最让白弈心软。
　　等安澜出来的时候，白弈倒好饮料，立马招呼他过来吃饭。
　　安澜坐在白弈的对面，低头快速地扫过桌上满满当当的食物，这些都是对面那个人做的，还是问过自己特意做的。
　　安澜说不清自己现在是什么心情，就像他还是不清楚为什么白弈要对自己这么好。
　　如果真的只是看不得他孤独一个人，那是不是换了人也能享受他的这些待遇。
　　想到这里，安澜便有些烦躁，说不清道不明。
　　白弈给他夹了一块鱼肉，“尝尝我的手艺，我可是好久没做过这么丰盛的饭了，你可得多吃一点。”
　　安澜埋头吃饭，没有说一句话。
　　可能觉得气氛太过安静了，白弈突然问了句，“你以前是怎么过除夕的？”
　　“不过。”
　　“不过？”
　　“嗯。”
　　白弈猜测道，“为什么不过？是因为家庭原因吗？”
　　“不是。”安澜顿了顿，还是想把话说清楚，“我没有家人，我一直是一个人，所以过不过都没有区别。”
　　他才不是什么有钱人家的小少爷，他是安澜，一个人也能活下去的安澜。
　　闻言，白弈整个人愣了片刻，那这和以前的自己有什么不同呢？要是有的话，那就是他的运气比较好，早早地遇到了那个教他去追寻自己那道光的人。
　　这么想着，他脑海里闪现出一个想法，他放缓声音，对安澜说道，“那要不你做我弟弟吧，我照顾你。”
　　安澜惊讶地抬头看着白弈，对面人的神色温柔认真，仿佛不是在开玩笑。
　　他看了几秒又低下头，眼里的神色复杂，小声地问道，“你是在可怜我吗？”
　　“没有，你不需要任何人的可怜不是吗？”白弈柔声道，“既然认识了你，我想这就是我们之间的羁绊。”
　　白弈接着问道，“你还有什么问题吗？”
　　安澜被问得沉默了，他其实不抗拒白弈的好意，只是……
　　“我在这里待不了很久。”
　　就像在路上匆匆遇到一个过客，注定要分开，互相记住名字就已是缘分，以及最好的相遇了，何必再与其纠缠。
　　白弈轻松地笑了起来，以为他有多大的顾虑呢，“这有什么关系，你想走想留这都是你的选择，只是在你还是我邻居的时候，我想我可以照顾你。”
　　安澜恍惚地点了点头，就当默认了他的话。
　　他自认自己也不算是什么好人，贪婪一点，抓住一点让他感到舒服的东西又有什么不对呢。
　　反正离开这里后，他和白弈应该再也不会有交集，他也会很快忘记这个人吧。
　　窗外烟花炮竹炸开的声音此起彼伏，打破了夜的宁静，安澜的注意力一下被吸引了过去。
　　白弈起身打开门，天边灿烂夺目的烟花闯进安澜的眼里。
　　这时，白弈回过头，冲他笑道，“吃完饭了吧，要不要下去放烟花？”
　　听到白弈的声音，安澜的目光从外面的烟花移到门口的人身上，迟迟没有挪开。
　　因为他发觉站在烟花底下的白弈比烟花本身更好看，更耀眼。
　　这个想法一出现，安澜吓了一跳，他也不知道为什么心跳得好快。
　　见后边的人没反应，白弈以为他没听到，又提高音量说了一遍。
　　白弈的笑容在烟花下更温暖夺目，眉目柔和，眼眸里仿佛有着璀璨星河，再看下去安澜实在受不了。
　　此时远处最后一颗烟花正升向高空绽放，接着化为无数火星散落下来，然后消失不见，世界恢复了短暂的安静与黑夜。
　　安澜轻微地皱了下眉，他觉得白弈还是不适合站在黑夜中，他的背后应该是光。
　　安澜平复好心跳，强装镇定地移开视线，偏过头去应了声，“好。”
　　白弈想着今年不再是一个人，为了仪式感，他买了很多烟花，接着两人就一起把烟花搬到楼下空旷的地方。
　　白弈一边蹲下点燃引线，一边说道，“南城还是好玩的，有些大城市管得严，一年到头都看不到什么烟花。”
　　话音刚落，烟花窜向天际，在天边骤然炸开，点亮黑夜，像贫瘠的土壤绽开的鲜花，一朵接着一朵。
　　白弈走到安澜的身边，伸出手把打火机递给他，“你去试试。”
　　安澜低头接过，走向剩下未燃放的烟花。
　　白弈就站在一边，抱着双臂满眼欢喜地看着他。
　　一声声炮响充斥在耳边，白弈突然抬头望向天边的烟花，神情严肃又认真，以只能自己听到的声音说了一句，新年快乐，我有在听您的话，帮助别人。
　　放完所有烟花，安澜跑过来，和白弈并肩站在一起，看着属于他们的烟花盛宴。
　　白弈察觉到身边的人，回过神，眉眼弯弯，情不自禁地揉着他的头发说，“新的一年就要到了，有什么新年愿望吗？”
　　安澜侧目看了一眼白弈放在自己头上的手，这次没再说什么也没有躲，这并没有那么不能接受了。
　　他摇摇头，“没有。”
　　白弈笑道，“那祝你以后的每一年都平安顺遂，自在快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