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坠崖之后》满江明月

44、第 44 章

　　“师父，救救我！”三日后的清晨，青弋仓皇失措地奔至谢宁面前，神情恐慌的向他求救。
　　谢宁将他扶起身，“青弋，别急，究竟发生了何事？”
　　青弋紧紧抓住谢宁的手臂，声音因焦急而微微颤抖：“师父，靖承他…他竟对我下了毒！您看！”他撩起衣袖，只见肌肤之下，一抹猩红细线自肘部蜿蜒而下，即将触及腕间，触目惊心。
　　“自三日前我醒来，身上就莫名其妙有了这个东西，每日都在不断向下蔓延，弟子发现不对劲，问了当夜的师弟，才知道当时靖承为我施过针，师父，肯定是他动的手！”
　　青弋情绪激动，难以自抑，谢宁轻抚其背，以指尖凝气，轻点其穴，语气沉稳：“可已平心静气？”
　　一股清凉之气流转体内，青弋逐渐收敛了情绪，面颊绯红未褪，却已能点头应声道：“弟子已冷静下来。”
　　“青弋，你怎么知道自己中了蛊毒？还一口咬定是靖承下的蛊毒？就凭这条红线还有其他弟子的话？“
　　青弋放下衣袖，深吸一口气，缓缓回道，“起初弟子没有怀疑自己中毒，以为是虫蚁叮咬所致，恰巧遇到一位医术高明的游方郎中，诊脉时说我的脉象异常，应是中毒。”
　　“什么毒？”谢宁问道。
　　“红烛泪，据说是神医谷谷主新研制的蛊毒，解药也只有他有。中毒者先是手肘处出现红线，等红线蔓延至手腕，会形成泪滴之状，最终全身溃烂而死。师傅，这几日弟子根本就没有接触过其他外人，庄内能施此等手段的，唯有靖承一人。””言罢，青弋再次跪倒在地，“请师傅替弟子做主。”
　　谢宁拍拍他的肩膀，示意他起来，“你是我的弟子，如果真是他所为，为师会你讨回公道的。”
　　“师父，我们现在该怎么办？”青弋问道。
　　“为师这便去请靖承前来，你且躲在屏风之后，待我叫你，再行现身。”谢宁吩咐道。
　　“是。”
　　靖承闲来无事，执意要为谢初瑶描眉画唇，弄得谢初瑶哭笑不得，不过她倒也很享受这种感觉。靖承在这方面的天赋很不错，手艺从当初的普普通通到现在的精巧，期间也就两个多月的时间。笔尖勾转，一朵娇艳的芙蓉花绽放在谢初瑶的眉心，粉色花瓣衬托着她的眉眼越发明媚。
　　“真乃绝世之姿。”靖承以指为托，细细端详，赞不绝口。
　　谢初瑶微笑的看着他，眸中波光潋滟。靖承看着看着，忽然俯身，谢初瑶连忙闭上眼，灼热的气息离得很近，但始终没有落下。
　　“不行，会把妆容抹掉。”靖承低声喃喃道，然后捏了捏她的耳垂，直起身将手上的笔放下。
　　谢初瑶睁开眼睛，脸上有些害臊。
　　靖承走到她身后，在早上打理过的头发上又重新添了新花样，珠玉生辉，更添风华。
　　他的动作娴熟而温柔，像是对待世界上独一无二的珍宝。谢初瑶的目光落在靖承的侧颜上，那张俊的脸上带着浅浅的笑，眉梢眼角尽显慵懒与风情，想象着面皮下靖承此刻原本的模样，自己竟觉得也很吸引人。
　　这就是情人眼里出西施吗？谢初瑶心中暗叹。
　　“叩叩叩——谢先生，庄主有请。”小院外传来声音。
　　靖承不紧不慢的将最后一只耳坠戴好，“《百方录》中夹着一张纸，我送你的生辰礼物就在上面，等我回来。“
　　“嗯。”
　　靖承冲她笑笑，转身离开。
　　“谢庄主，今日相邀，可有要事相商？”靖承看了眼侍从放在身侧的茶盏，脸上露出一丝疑惑。
　　谢宁玩笑道：“无事便不能邀请谷主吗？“
　　“庄主邀约，靖承自是欣然，只是庄主事务繁忙，近日怕是没有空闲。”靖承轻饮一口香茗说道。
　　“今日请你来确实有事，不知道谷主可曾听说过‘红烛泪’这种蛊毒？”
　　靖承闻言，轻摇首道：“在下所知蛊毒种类繁多，却未曾听闻‘红烛泪’之名，莫非是江湖中新近出现的奇毒？”其惊讶之色，不似作伪。
　　谢宁接着道，“中此蛊毒者，先是手肘处出现红线，等红线蔓延至手腕，会出现泪滴的形象，最终全身溃烂而死，谷主有印象吗？“
　　“唔，没有。”靖承看向谢宁，“看样子是有人中了这种蛊，所以今日庄主才会邀我前来。”
　　“没错，不知道谷主可有解法？”谢宁问道。
　　“我需见到本人，诊看过后才知道，不知道那位身在何处？”
　　“就在此处。”谢宁转头冲着内室屏风处道，“青弋，出来吧。”
　　青弋在屏风后听着靖承假装无知的话，内心顿时怒气横生，横不得冲出去大骂他一句‘阴险小人’，但想着师傅的命令，他又只能忍着气安静的待在那里。师傅没有和靖承撕破脸，旁敲侧击试探的他，想必也是为了让靖承医治他身上的蛊毒，想到这里，他被愤怒点燃的脑子总算清明了。听到师傅唤他出去，他垂眸调整了表情，将浑身的敌意收敛。
　　“师傅，谷主。”
　　谢宁道指着他对靖承道，“谷主，就是我的这位徒弟中了名为‘红烛泪’的蛊毒，还望谷主施以援手。“
　　靖承微笑颔首，顺口开了句玩笑，“庄主，你最近晦气缠身，小心小人作祟。”
　　谢宁挑眉：“是么？”
　　“面相之说，信则有，不信则无，但世事难料，庄主不妨信我一次。”
　　靖承说完便开始为青弋诊脉，大约一盏茶的时间，他拿出一方帕子擦了擦手，然后在两人的注目下缓缓道，“他并没有中毒，倒是肝火燥郁的厉害。”
　　“怎么可能？”青弋不相信他，眉头紧锁，脸色沉了下去，“还请谷主不要开玩笑，在请谷主来之前，我也去找了其他的大夫看过，他们都说这是中了蛊毒，还说这是出自神医谷的东西。一个人有误，但总不能都有误且结论都一样吧。”
　　“青弋！”谢宁沉声叫道。
　　青弋这才收敛怒容，拱手致歉：“弟子失态，望师傅与谷主海涵。”
　　靖承不甚在意道：“青弋兄的反应我能理解，不过，我确实看不出你身体有何不适，至于你身上的那条红线——“他顿了顿，猝然失笑，“那日我观你内息浮躁，郁气缠绕，以至于精力涣散、心绪混乱，所以特意为你配了药，这不叫‘红烛泪’，而是‘清露’，清凉化瘀，祛除体内浊气。”
　　“不可能！”青弋大声反驳，他找了许多人看过，那些人都说这是蛊毒，怎么可能是靖承所说的药，“师傅，这东西是他所下，徒儿不相信他所言，还请师傅做主，给徒儿讨回公道！”
　　靖承闻言淡淡道：“既然不肯相信，又何苦相求于我？”
　　“这……”青弋哑口无言，他自然是抱了侥幸心理，万一看在他师傅的脸面上，靖承给了解药呢。
　　靖承悠闲地坐在一旁喝着茶，不急不缓地说道，“庄主，我若真有心要害你的弟子，他早就消失的无声无息，今天根本就不可能还出现在这里。”
　　“可是——“青弋还欲争辩，谢宁打断了他的话，眼睛扫了一眼靖承，“好了，谷主医术高超，既然他承认给你下了药，就不会再骗你，刚才也为你诊过脉，并无中毒的痕迹。”
　　靖承抬起头来，正视谢宁的双眼，两人对峙一眼，靖承移开视线，低垂眼帘，轻轻道，“当然，今夜酉时至戌时，你腕间红线自会化作水珠消散。若有什么问题，庄主随时可以来找我。”
　　“我自是相信谷主。”谢宁得到他的准话，语气轻松了几分。
　　靖承的身份不简单，他来山庄的目的也没有查清楚，明面上靖承愿意和他们保持友好的态度，他们自然也不能对他冷面相对。在一切都没有查清楚之前，谢宁谢宁不希望双方产生嫌隙，毕竟得罪一名医毒双修的大夫，那可是一件非常糟糕的事，特别是这人还是当世最厉害的大夫。
　　不管心里怎么想，面上还是保持着和气，靖承临走时还邀请了他们参加谢初瑶的生辰，“还望庄主以及几位师兄弟能一同前来，谷雨很是期盼你们的到来，特别是庄主。”
　　谢宁颔首应允，心中却暗自思量靖承离去时的那一瞥深意。青弋则默默立于一旁，低垂着头，神色复杂难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