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坠崖之后》满江明月

2、第 2 章

　　一行人策马疾驰，眼见距离蜀州地界仅剩一日路程，众人心中都暗自松了口气。
　　夜幕降临，他们便在原地安营扎寨，迅速拾柴生火，搭建起帐篷，一切井然有序。待一切安排妥当，大家围坐一圈，开始休息。
　　青衣青年先给旁边的女子盛了一碗汤，然后递给她，“师妹，喝点热汤，这段时间风餐露宿，辛苦了。”
　　那女子接过汤，低声谢道：“多谢二师兄。”
　　“客气什么，照顾你是师兄应该做的。”青衣青年微微一笑，目光中满是温柔与关怀，“而且，师妹这段日子的表现也让师兄十分……欣赏。”他稍作停顿，找了个合适的词说出。
　　女子抬眸看向他，轻笑道，“师兄是觉得惊讶吧。”
　　“呃……”青衣青年尴尬地轻咳一声，连忙解释道，“我没有其他意思，只是以为师妹会不习惯这种赶路的日子，毕竟你以前一直生活在庄里。”
　　“确实有点不习惯，但小时候我也跟着爹娘到处跑，所以师兄不用担心。”女子浅笑着回应，篝火的火光在她清秀的脸庞上跳跃，更添了几分温婉之色。
　　男子目光一瞬的失神后，迅速眨眨眼，垂下眼睫轻咳一声，掩饰自己的情绪，“既然如此，那就好。”
　　“二师兄，你也劳累了一路，快去吃点东西早点休息吧。”女子关切地说道。
　　“嗯。”青衣青年应了一声，转身离去。由于队伍中只有她一个女子，再加上她的特殊身份，众人都不敢打扰她。待青衣青年离开后，她这边便安静了下来。
　　月华皎洁，透过树叶的缝隙，斑驳地洒在地上。除了守夜戒备的人外，其余众人都已沉入梦乡。突来一片乌云遮挡住皎洁的月色，天地陷入无边黑暗之中。
　　一阵冷风吹过，树叶沙沙作响，在这寂静的树林中显得格外诡异。
　　忽然，黑暗之中传来了一声异响，紧接着便是兵刃相击的刺耳金铁交鸣声。一群黑袍人从四面八方围攻而来，目标就是青衣青年怀中的女子。
　　“保护小姐！”有人厉声喝道，率领着众人奋勇抵抗。双方瞬间战成一团，厮杀异常激烈。然而，黑衣人实力强劲且凶狠无比，简直是以命换命的打法，众人渐渐处于劣势。
　　“噗嗤——”一颗血淋淋的脑袋滚落在地上，鲜血喷涌而出。青衣青年一手紧抱着女子，一手持剑奋战，每一招每一式都毫不留情。然而，寡不敌众，形势愈发危急。
　　灰色劲装的男人果断率领众人断后，让青衣青年带着女子杀出重围。他们一路奔袭，向着密林深处逃去。此时天色已经蒙蒙亮，前方却出现了一处断崖，他们被逼到了绝境，无路可逃。
　　“二师兄？”女子扶着青年，声音微微颤抖。
　　青衣青年的衣衫上沾染着大片血迹，分不清是敌人的还是他自己的，身形显得狼狈不堪。他将女子拉到自己身后，沉默片刻后，抬起头，目光变得坚定起来，“师妹，等会儿你躲到一边去，如果冲不出包围圈，你就向着悬崖跳下去。”
　　“二师兄！”女子身体颤抖得更加厉害，眼神中透露出一丝恐惧。
　　“听到了吗！”青衣青年低喝一声，神情严肃而坚定。
　　女子擦干眼泪，点了点头，“师兄，我记住了。”她的声音虽然颤抖，但却透露出一种决绝的勇气。
　　五名黑衣人手持兵器，将二人包围。他们的眼神冰冷，浑身肃杀之气，宛如夺命的修罗。
　　风过，衣袂飘扬，随后兵器相交。
　　黑暗中刀光剑影闪烁，血液飞溅，染红了脚下的土地。体力逐渐不支的青衣青年咬紧牙关，提起手中的剑，奋力一剑斩向距离最近的黑衣人。那黑衣人反应极快，身形一闪便避过了他的剑锋，并趁机砍伤了他的胳膊。青衣青年闷哼一声，握剑的手开始颤抖。
　　女子站在一旁，捂着嘴巴，强忍着不敢哭出声来，生怕自己的哭声会拖累了他。然而，就在这时，一柄长剑从背后刺入了青衣青年的肩膀，他晃了两下，单膝跪倒在地上，低头吐出一大口鲜血。
　　“师兄！”女子哭喊出声，朝着那群黑衣人喊道，“你们放过他，我和你们走！”
　　“师妹，别犯傻！”青衣青年长剑插地，抬手一抹嘴角的血迹，眼神变得狠厉起来。
　　“不行，你是我们八方庄的弟子，我岂能弃你于危难。”
　　“师父曾教导，宁为玉碎，不为瓦全！今天，你们谁也别想动师妹一根汗毛！”青衣青年一字一句的说完，提起剑又与他们拼斗在一起。他虽受伤颇重，可是招式凌厉依旧不容小觑。
　　双方缠斗中，有人趁机逼近女子。她在闪避过程中，不慎摔落下悬崖。青衣青年眼睁睁地看着女子掉落悬崖，却无法脱身相救。
　　“噗嗤——”一枚匕首划破了他的胸膛，青年吐出一口殷虹的鲜血，脸上露出痛楚的表情。他踉跄的后退了两步，勉强撑着长剑支撑住自己的身体。
　　“师兄！”
　　“师兄！”
　　林间的众人摆脱了黑衣人的围杀，一路顺着痕迹追了过来，看到青年受伤，立即上去帮忙，又是一番血战，最终将在场的黑衣人全部击杀。
　　身着灰色劲装男人扶住青年，急声道，“青弋师弟，小师妹呢？”
　　“小师妹她……” 青年眼眶湿润，神色悲戚，“坠崖了。”
　　众人脸色一变，一时间沉默了下来。
　　晨曦初现，淡淡的曙光洒落大地，映得周遭一片光明。然而众人心底却是一片阴霾，仿佛一层乌云笼罩在头顶，久久散不开。
　　“现在天亮了，那群人应该不会再来了，不如我们大家一起下去找找，生死都有个结果。”黑袍男人突然出声道，他相貌平平，但周身气质沉静。
　　青弋疑惑看向他，“请问先生是？“
　　男人连忙介绍，“昨夜我们能脱身，多亏了赵大侠的援手。”
　　青弋对着赵大侠拱了拱手道，“多谢赵大侠。”
　　“举手之劳罢了，何足挂齿。”赵大侠摆手，“客套话就不用说了，我们还是先去找人吧。”
　　“嗯。”
　　悬崖陡峭高耸，底下有一条河，水流湍急。大家仔细搜寻，然而除了在崖上树枝发现的一条布料，半个时辰过去了，仍未见半点踪迹。
　　“青弋师弟，或许……”男人抹了把脸，低下头不欲再说。
　　大家经历了半夜的厮杀，本就精疲力竭，小师妹又生不见人死不见尸，一群人站在河边，心头充满了悲伤和痛苦。
　　青弋面色苍白，浑身是血，他沉默的看着河流，声音沙哑，“小师妹，是二师兄没用，没有保护好你……”
　　众人沉默，没有说话，一股压抑感弥漫在空气里，让人喘不过气来。
　　“哎，你们也别太悲观了。”赵大侠出声道，试图打破这沉闷的氛围，“我刚才仔细看过，地上没有拖行的痕迹，而且这条河离你们小师妹落下的方向还有一段距离。或许，你们的小师妹是被人救走了也说不定呢。”
　　“赵大侠说的也有道理。”男人叹了一口气，看了一圈周围的兄弟，“青弋师弟，既然事已至此，接下来你有什么打算？”
　　青弋也把赵大侠的听了进去，眼里总算燃起了希望，“蔡师兄，你先带着受伤的兄弟回庄，向师傅禀明情况，我在这里等你们。”
　　蔡师兄立即反驳道，“不行，你现在的身体状态非常糟糕，必须和我们回山庄治疗，而且昨晚的情况你比我们更清楚，还是你回去向庄主禀明情况为好。”
　　“蔡师兄……”青弋张嘴想劝说，但蔡师兄态度很坚决，“就这样定了，你带着兄弟先回去汇报消息，我留在这里继续查探。”
　　青弋还在犹豫，蔡师兄看着他，话中带了些威胁的意味，“青弋师弟，听师兄的话，不然师兄打晕你，让人把你绑回去也可以。”
　　青弋抿紧嘴唇，沉吟了一瞬，最终点了点头，“那好吧，蔡师兄，你要小心。”
　　蔡师兄拍拍他的肩膀，“去吧，路上小心。”
　　“蔡师兄，保重。”青弋和众人向蔡师兄告别后，转身准备离开。
　　蔡师兄点点头，看向旁边的黑袍男人，“赵大侠不如也和他们一起上路，也好有个照应？”
　　黑袍男人摇头拒绝了，“多谢好意，不过我独来独往习惯了。”
　　“多谢赵大侠昨夜的援手，蔡某欠你一条命。”蔡师兄说着解下腰牌递给他，“赵大侠莫要拒绝，如若来日有需要，可持腰牌来八方庄找我。只要不违背侠义道德，蔡某必当倾力相助。”
　　黑袍男人也不推辞，朝他抱拳致意后，转身便离开了。
　　“你们也快些走吧，一路小心。”蔡师兄对青弋等人说道。
　　“蔡师兄，保重！”他们将身上的伤药留了一些下来后，一行人匆匆离开了崖底。
　　蔡师兄目送他们消失在视线尽头，才收回目光，转身往另外的方向走去。
　　虫鸣阵阵，月光洒下，谷中静谧温馨。夜风轻拂，悄然穿透半掩的窗扉，唤醒了沉睡多时的梦。少女缓缓睁开眸子，另一个人的气息萦绕周身。她的身体似乎有些问题，呼吸间胸口伴随着轻微的刺痛。借着月光，她好奇的观察着周围。
　　她躺在床榻之上，屋子不大，空气里有很浓郁的味道，好像是药的味道？
　　鼻子轻嗅，她发现身边的人身上也有相似的气味，而且他好热啊~
　　少女不敢轻易动弹，只是小心翼翼地转过头，细细打量着身旁的男子。他紧闭双眼，呼吸均匀而沉稳，五官轮廓分明。一个念头突然在她脑海中闪过：他，难道就是我的夫君吗？
　　少女疑惑了，什么是夫君？
　　就像他们现在这样，同床共枕的人。
　　脑袋又自动给了解释。
　　少女接受了这个解释，心中却仍有些恍惚。或许是因为沉睡已久的缘故，她躺了许久竟毫无困意，窗外的虫鸣声反而愈发清晰。
　　小腹有些异样，少女忍耐了一会，还是忍不住起身。刚掀开被子，就听见一道声音。
　　“你做什么？”
　　少女吓了一跳，扭头看向旁边的男人，只见他已经睁开眼睛，正直勾勾地盯着自己。
　　少女有些害羞，咬着唇低下头，声若蚊呐，“我……我想去如厕。”
　　“哦。”男人应了一句，直接下了床，伸手准备抱她。
　　“我……我自己去。”少女推开他的双手，自己下了床。走了几步，又转头看向床边的男人，白色的里衫松垮垮披在肩头，身材修长挺拔，宽阔的胸膛隐约可见。
　　“夫君，那个在哪里？”少女有些尴尬的问道。
　　男子似乎轻笑了一声，走上前来一把将她抱起，“我带你去。”少女惊叫了一声，慌乱中紧紧抓住了他的衣襟，小脸因羞涩而变得红扑扑的，如同熟透的苹果，煞是可爱诱人。
　　到了地方，男人停住脚步，将人放了下来，“我在外面等你。”
　　少女低着头应了一声。
　　回去自然也是男人抱回去的，两人躺在床上，少女面朝墙壁，一副乖巧的模样。
　　男人侧过身，黑暗中他看不见少女的脸，却也没说什么，只道，“早些休息。”
　　“嗯。”少女轻柔的答了一声。
　　屋内再次陷入了宁静，只余下两人轻微的呼吸声交织在一起。
　　片刻之后，少女轻轻地翻了个身，面向身旁的男子，轻声道，“夫君，你睡了吗？”
　　男子低低地应了一声。
　　少女迟疑了片刻，然后慢腾腾地挪动身体，靠近了他。她伸出手，轻轻地戳了戳他的手臂，小声道：“夫君，我睡不着，你可以陪我聊聊天吗？”她的语调软绵绵的，仿佛是在撒娇。
　　男子轻笑了一声，胸膛似乎都在微微颤动，“聊什么？”
　　少女顿了顿，“聊聊夫君的事呀。”
　　“我的事你不是都知道了吗？”男人的声音淡淡的，却很温和。
　　“可是我忘记了嘛。”少女嘟囔了一声，然后又问道：“夫君，你喜欢我吗？”
　　男子笑了一声，胸膛的颤动更加明显，“当然喜欢，不然为什么会娶你？”
　　“哦。”少女心跳快了一拍，“夫君，我想听你说说你的故事。”
　　“好，我讲给你听。”男子说道，然后突然抱住了少女。
　　少女没想到他会这样抱住自己，身体不由得僵硬了一下。她的耳朵贴近他的胸膛，听着他的心脏一下一下地跳动。
　　“我出生便被人遗弃，是一位老乞丐养大了我，八九岁那年大雪，当时城里死了很多人，老乞丐没撑过去。我也快死的时候，我的师父救了我，好在我还算聪明，师父传了我医术，后来就是在江湖闯荡。”
　　他的声音很平稳，说起那些伤心事也没有太多的反应，对他来说，过去就已经过去了。
　　但少女的心肠还是柔软的，，听了这些话不禁有些难过，“你吃了很多苦。”
　　“其实也不是特别辛苦，”男子淡淡地说道，“至少我活到了今天，而且还遇到了你，已经比大多数人幸运了。”
　　少女惊讶于他的豁达，自己会嫁给他也似乎很正常。
　　“那我们是怎么认识的？”
　　“你忘记了？那日我去寻药，你不知惹了什么麻烦被人追杀，我恰好路过帮了你一次。”男人声音有些缥缈，似乎在回忆。
　　“后来呢？”
　　“后来我就娶了你，你成了我妻子。”
　　少女还想听更多的细节，可是男人却不再说了，“时候不早了，早些睡觉，免得明日起晚了又怪我。”
　　少女哼唧了两声，虽有些失望，但还是乖顺的点了点头。
　　男子摸了摸她的脑袋，然后将她搂得更紧了一些。他的手臂强劲有力，胸膛温暖而宽广，闻着他身上的药香，少女闭上了眼睛，清明的神思逐渐变得混沌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