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变成果冻前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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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祝无俦和辞烊上辈子是师兄弟，一个修了道一个修了魔。
一开始在师尊的压制下，两个人还能好好相处，可等到师尊死了的那一天，两人就彻底闹翻了。
我撬你的阳关道，你砍我独木桥，一见面就拼个你死我活。
斗法嘛，缺胳膊断腿是小事，只要不到筋脉尽碎、丹田全毁这种毁道途的大事……
这种大事也没什么，因为一人轮到了一次。
只是没被对方杀死，却差点被自己人身后捅刀子捅死，于是那一场两败俱伤之后，两人见面互殴反而互相留了点手。
但是见血是一定要见的，因为他俩之中隔了一条命。
师尊的命。
2.
师尊之死，要辞烊来说，全赖祝无俦。
祝无俦这个人阴险狡诈、自私自利、恣意妄为……毫无同门友爱。
明明他自己是修魔的好料子，却因为先入门有选择，硬是叫师尊洗了他那半副天生魔体，用剩下的一半道体走上了正派修行之路。
而自己因为入门晚，就算是有着天道认证的好心性，也因为师尊只教一道一魔的规矩，而被迫选择了修魔。
虽然修魔比起修道来说更加轻松，但是都怪祝无俦，如果不是他修道，师尊就不会死。
3.
师尊是怎么死的呢？
辞烊看到满地的鲜血就会想起师尊之死，师尊的死已经成为了他修魔道上的心魔。
师尊是怎么死的呢？
穿着一袭嫁衣，在祝无俦的道魁加冕礼上被他一剑穿心。
鲜血扑簌扑簌地流啊，流了一地，祝无俦就站在那里，收回了剑，让没了支撑的师尊倒在了地上。
加冕道场地上的青石板洗得倒是干净，一点灰尘都没有，但是满地的血，从师尊的心口处流出来的血，又沾回了师尊惨白的脸上。
很痛吧，师尊一直都恨怕痛……
辞烊气得眼睛都红了，提着刀冲进了鼎沸喧闹的人群，一记横劈冲着祝无俦的面门扫去。
他心里只叫嚣着我要杀了你，便一往无前了，只是这一冲去，此后却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醒来的时候辞烊就在一处山洞之中抱着师尊的兽骨。
只有一副小羊大小的莹白骨头，无鳞无皮，无血无肉。
强大的，有移山填海之能的师尊，就只剩下了这么一幅孱弱的骨头架子？
皮毛血肉那些承载着生机的部分都去了哪里了？被销毁了？被瓜分了？
辞烊恨啊，恨祝无俦心狠，恨自己没有格外留心。
因为他以为祝无俦是喜爱师尊的，就像师尊喜爱祝无俦一样。
两个互相喜爱的人之间还能有什么危险呢？尤其师尊比祝无俦强大了太多。
4．
辞烊看着那堆骨头，上面还有师尊的气息。
他伸手从头骨摩挲最后一截尾骨，确认了骨头一截儿没少以后，泄了口气，思绪飞到了很久以前，飞到了自己刚知道师尊原来也不是人的时候。
师尊也是头兽，是天上地下唯一一头雪麒麟，这是师尊亲口告诉他的，在他因为不纯净的龙族血脉而肺焦心灼、浑身剧痛的时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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师尊抱着他，“熬过去，熬过去就好了，我看到你的未来是条多美丽的黑龙啊。”
“师尊我不想变成龙，我想当人。” 少年模样的辞烊哼哼唧唧地说。
“变成龙也可以做人啊，你师父我不就做得挺好的吗？”师尊的一双黑眼睛在他面前变成了碧绿色。
“师尊也不是人吗？那师尊是什么？” 辞烊烧红了的眼，只是望着那双碧绿的眼睛，就仿佛受到了雪水的洒洗降温，感到了清凉舒适。
师尊的位置上，站着一头浑身雪白，头生龙角的兽，它的身姿优雅，昂着头的时候矜贵出尘，但是此刻它低下了头颅，在辞烊汗涔涔的脸上舔了一口，脸颊被粗粝的舌面划过的感觉分外真实。
“我是一头出自混沌域的雪麒麟。”兽这么说着，把自己的头颅轻轻放在了辞烊的胸口。
辞烊终于不用抑制自己的喜爱和搂抱的冲动，轻轻地抱住了兽形的师尊。
师尊的皮毛温暖、柔顺，驱走了辞烊身上的疼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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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是现在肺焦心灼、浑身剧痛的感觉又出现了，师尊你在哪里啊？
辞烊抱着骨头呜呜哭泣。
5．
这处误入山洞居然是个灵气充沛，且周边杳无人烟的好地方。
辞烊想着就先把师尊藏在这里，等自己杀了祝无俦，就把师尊带回三山外。
于是他用尽所学，绘制了一个除了自己他人无法突破的阵法；用尽灵石，绘制了能够运行千年不止的蕴灵阵法，希望能够滋养师尊的骨头。
还缺什么呢？辞烊在洞中焦灼地踱步。
啊！假使自己输给了祝无俦，也不能让师尊被他带走，辞烊做了一个很坏的假设。
于是他把自己最好的防御法宝重新冶炼成了四条链子，怪不好意思地套在了兽骨的四肢上。
辞烊跪在骨头的面前磕了三个响头，边磕边絮絮叨叨地说：
“师尊我不想把你关在黑黢黢的法宝里面，所以只能出此下策了，徒弟杀了祝无俦以后就带您回三山外。”
“师尊我真的要杀祝无俦吗？您要是开口，我只把他打残了，拖回师门也可以。”
辞烊抬起头等了等，没有听到师尊说话。
“我懂您的意思了，欺师灭祖的人还是杀了比较好，让修真界的空气也能新鲜些。”
于是辞烊提刀闯了出去，和祝无俦六十年间战不休。
6.
一开始，祝无俦只是闪躲不招架，但辞烊并不比他的修为差，在密集如雨的攻击下，皮肉伤总是免不了的，这样的皮肉伤他受了三年。
但是辞烊的气发泄不出去啊，于是在辞烊带着同归于尽的架势来和他战的时候，祝无俦只能还手了。
有来有往打了十年，辞烊也终于在祝无俦的脸上看到了点活气，但是这人战斗时一句话不说，受伤时也一声不吭，也就喘气的时候才不像个石头。
师尊死后第十四年开始，辞烊的修为逐渐比祝无俦高了，辞烊是无心修炼的，可耐不住祝无俦的修为在不断下跌，于是在第二十年的时候，辞烊的大杀招使得祝无俦经脉俱碎。
将祝无俦踩在脚下，刀锋直指他的丹田的时候，辞烊忽又下不去手了，他言辞正肃，“祝无俦，活下来，堂堂正正战一场。”
但祝无俦阖着眼，歪头吐了口血，一言不发。
辞烊转身离去，却不知道到去往何处。
于是他去了和魔界接壤的修仙集市，那里的人嘴碎、好八卦，或许能有点乐子听。
他漫无目的地闲逛，听到散修们在说以正气宗为首的正道联盟要推选新的正道魁首的时候停住了脚步，抛出一块灵石，漫不经心地问了一句：“那原来的正道魁首呢?”
“原来的？”接到灵石的人左右张望了一下，“你是说祝无俦吗？他大败在魔尊辞烊手下，已经身重剧毒、经脉俱碎，时日无多啦。”
“那魔尊真是心狠手辣，下的是十泪丧命散，纵使大罗金仙在世，祝无俦也难救啦。”
辞烊不知道十泪丧命散是什么东西，但他从来是不屑于下毒了。
更是不愿意祝无俦中毒死去，污了自己的名声。
7.
于是他闯入了祝无俦的居所，杀光了软禁他的人，把祝无俦带回了三山外的灵池之中。
祝无俦的身子轻飘飘、软绵绵的，嘴唇青紫，显然是中毒已深。
原来一双明星一样的眼眸现在也是灰扑扑的，祝无俦被辞烊扔到了池子里就沉到水底去了，水面冒了三个泡，出了点响动以后，就又变得无声无息了。
辞烊盯着水面呆了很久，伸手将祝无俦捞了出来，然后把师尊送给自己的唯一一颗保命丹药塞进了昏迷的祝无俦嘴里。
一连药浴疗伤数月，祝无俦不仅筋脉恢复了，修为也回到了之前的巅峰境界。
在此期间他俩都没有说话，直到一前一后要离开三山外那一天。
“师弟，出去还打么？” 祝无俦问。
“打，不打死你，怎么报师尊的仇？” 辞烊丢下一句话，踏空而去。
8.
于是在第三十年的时候，辞烊被祝无俦踩在脚下，丹田尽毁，锋锐的剑间抵着他的识海。
“辞烊，活下来，堂堂正正战一场。” 祝无俦把十年前的话原路奉还。
辞烊被自己的手下送回了魔宫之中。
原以为是衷心的属下啊，在看到把握权柄的机会近在眼前的时候也起了贪念，于是给辞烊下了毒，毒的名称就叫做十泪丧命散。
哭上十次，就得去阴间了。
白日里遭受些折磨辞烊都还忍得住，但夜阑人静的时候，想起师尊来他的眼泪就扑簌扑簌往下掉。
还剩一次哭的机会就要没命了，辞烊看着塌边的模糊的人影问，“你说现在去到奈何桥，还能见到师尊吗？”
他一说完就被敲晕了过去，再次醒来的时候，人泡在了三山外的灵池之中，破碎的丹田在灵气的滋润下开始缓慢修复。
“师兄，你为什么要杀了师尊？”辞烊仰视着池边那个清瘦的人影，终于问出了憋在心里三十年的问题。
“我没有要杀师尊，也舍不得杀他。”祝无俦的声音有点干涩，他双手结印支起了一个巨大的结界，“是天道要叫他回归混沌。”
訇，訇訇，訇訇訇，一道道证道金雷落下。
“便以杀妻证道促成他的死，也成了我这只有半幅道体的果。”
訇，訇訇，訇訇訇，一道道破魔紫雷落下。
“如果当时我修了魔，你修了正道是不是就好了？”祝无俦在支撑了两轮天雷以后身形摇摇欲坠，辞烊看不清他的表情，但感受到了刺入骨髓的痛苦。
9.
道破天机的天雷过后一年，辞烊的丹田终于修复好了，修为也回到了巅峰水平。
在一大群正道和一小群魔道的围观之下，他和祝无俦边打，边传音入耳。
“师兄，还没有想出复活师尊的办法吗？”辞烊一刀劈向祝无俦的脖颈，黑色的刀身上带着威力巨大的紫色电弧。
“师尊来自混沌界，自然是要混沌多了才能复生。”祝无俦一剑刺向辞烊的丹田，剑气引动霜雪，“把魔道和正道全都杀了，灵气和魔气全无主就有足够多的混沌气了。”
“师兄，你好恶毒啊，比我这个魔道想得都狠。”刀剑相撞，两人各后退了半步，然后继续战斗，打着打着就偏离了围观的人群。
没有人看着了，两人就各自收了刀剑，停止了演戏。
“方法我想到了，但是怕是要你吃点苦头了。”祝无俦抛给了辞烊一个玉简。
辞烊打开来一看，里面写着“时光嫁接……幼年态……血肉再生……”等等高深的词汇，辞烊看不懂，但是唯一一条是看得清楚的。
“你让幼年的师尊跟着我？我那时候还是修的魔道，人也没有记忆能行吗？我怕我会伤害到师尊。”辞烊疑惑且郑重地问。
“只能是你。”祝无俦笃定地说，但在辞烊的追问下，却不肯解释理由了。
10.
祝无俦选择千年以后，幼年的师尊遇到的第一人是且只能是辞烊的理由很充分。
这不仅是考虑到兽类之间的吸引、师尊对辞烊的照顾偏爱以及辞烊本身纯善正义的心性——即使失去了有关师尊的记忆，他也不会随意伤害弱小。
更是因为如果是自己遇到师尊的话，偏执与自私发酵起来，自己只会找个柔弱的躯壳把师尊的意识塞进去，让他只能依赖自己，而永远变不回那只美丽强大的雪麒麟。
祝无俦思索的时候眼神变得幽深，看得辞烊有点毛骨耸然。
很多次，打着打着祝无俦就陷入了这种着魔的状态，害得辞烊要等他好久才能回到战斗的状态，于是他这次发问打断：“师兄，那我们什么时候开始呀？”
“还有二十九年，等到日月相合，天底下的混沌之气最旺盛的时候。”
“啊，那我们还要假装打架二十九年啊！”辞烊叹了口气，“我在师尊身边呆了都不到一甲子，却要硬等一甲子才能见到师尊，真是等不及了。”
辞烊说完便觉得自己的话说错了，祝无俦比自己早几年入门，加冕正道魁首之日，正好是他拜入师门的一甲子整年，而他现在和自己等了这六十年，又要为了计划实施再清醒地等一千年。
“师兄，可以保留我的记忆吗？我可以陪你一起等。“辞烊深吸一气，开口道。
他这是人是怕寂寞的，保留记忆苦等一千年对他来说太痛苦了，但是只留师兄一个人……
“不可以，混沌之气太少，不足以保全两个人的记忆。“祝无俦拒绝了辞烊的好意。
他怕辞烊捱不过千年的孤寂，也真心实意地认为孤寂是自己的赎罪。
那么好的师尊啊，自己一定要一步一步走在时间之中，去把他接回来。
作者有话说
第1章 变成果冻前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