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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7、荒谬 ...

  •   走进卧房里间,黎书意在床上坐下,她整个人混混沌沌的,全身都在不受控制地轻颤。

      “二娘子,热水来了。”一个丫头端着水走过来。

      听见声音她回过神,然后木然地走过去净手,看见盆里原本无色的水慢慢变红,她的胸口一阵紧缩,这些都是谢烜赫身上的血。

      她发现抬着盆的双手也在微微颤抖,面前这丫头和兰亭年纪一般大,且姚府的生活安宁,今天的一切对她来说简直是莫大的阴影。

      用白帕子揩干净了手,黎书意道:“接下来就不用你伺候了,你今日也受惊了,回去休息吧。”

      说罢,她自去柜子前打开衣柜,从中拿了身衣服,然后又回到床边。

      袖口的血迹已经半干,她将脏衣服褪下,换上了干净的衣服,略微整理了一下发髻,便出门了。

      刚走出门,见兰亭带着几名大夫迎面跑过来,“二娘子,大夫已经请来了。”

      她“嗯”了一声,然后道:“带他们去给侍卫们处理伤口吧。”说毕,自己也跟在几人身后。

      走到谢烜赫房门口,她停下脚步,原本打算问一下他的伤势情况如何,却见敞开的房门里谢烜赫裸着上半身坐在榻上,随行的太医正在替他缠纱布。

      考虑到场合多有不便,尽管担心,她到底没有进去。

      平复了一下心情,她挪步往旁边房间去了,受伤最重的是谢烜赫,接着便是毕定边了。

      她走进房中,见毕定边正靠在榻上休息,看到自己进来,他急欲起身行礼,黎书意连忙抬手阻拦道:“你重伤在身,不必拘礼。”

      毕定边便没再坚持。

      “伤势如何?”黎书意问。

      “二娘子不必忧心,只是看着触目惊心罢了,其实都是皮外伤,没有伤到根本。”

      闻言,她松了一口气道:“你若是有事,我如何向富春姑姑交代。”

      与毕定边说完话,黎书意又慰问了另外几名侍卫,并让大夫们好好医治,一刻钟后,她重新来到谢烜赫房门口前。

      她跨步入屋,神情尽力表现得平静,来到榻前,她询问诊治的太医:“太医,他的情况怎么样?”

      “他身上被划了多剑,好在大多伤口都不深,只是流血过多,又加之气力用尽,所以看起来很虚弱,我已经替他开了补血益气的方子,再加上食补调养,一月内便能恢复。”

      太医说着递过来一张方子,黎书意对刀剑之类的外伤用药略有了解,看了一眼,她将方子转递给兰亭,让她吩咐两个腿脚快的小厮快些去药铺抓药。

      待太医离开,她问谢烜赫:“感觉好一点了吗?”

      此时他身上的伤口都被掩盖起来了,她无法断定严重程度。

      “还好。”谢烜赫轻声道。

      “抱歉,来这里你因为我受了两次伤。”黎书意说着忍不住眼热鼻酸。

      “我是你的侍卫,保护你是我的职责。”

      “不,”黎书意丝毫没有被安慰到,反驳的话脱口而出,“可是你明明——”

      言未毕,门口传来一道声音,双戒道:“黎二娘子,太子有事找您。”

      黎书意这才想起来,谢煜然还未离开,看着面色苍白的谢烜赫,她放不下心,有些不想去。

      “去吧。”谢烜赫回望着她说。

      “好。”最终她还是点头了,眼下事情尘埃落定,她也该和谢煜然谈谈,毕竟今天发生的一切很可能打乱了计划。

      从谢烜赫房里出来,黎书意随双戒进了暖阁,到了暖阁,见谢煜然静静坐在榻上,面色晦暗不明。

      “见过殿下。”

      谢煜然闻声望过来,“你好一点了吗?”

      “好多了。”黎书意说着在另一侧坐下,“抱歉,因为我打乱了你的计划。”

      “无事,不过提前了几日。”谢煜然故作轻松安慰道。

      看着眼前受了巨大惊吓的少女,他的思绪不由得拉到几个时辰以前。

      当时他正在官驿中庭与双诫议事,虽然打算好从长计议,但是为了把控局势,好为日后的清缴做准备,暗地里,他让双诫联系了附近郡县的清吏们,刚刚才获得了各方的回复。

      两人正说着,忽听见门口传来争论声,询问侍从得知,说是一个小乞丐要见他。

      他起初没有放在心上,本已经走出了几步,后来想到可能是黎书意送消息也说不定,到底停下了脚步,然后折道向门口走去。

      到了门口,见那小乞丐还与守卫们僵持着,一张脏污的脸上满是焦急,他问小乞丐找他有何事,小乞丐回说自己是受姚府下人之托来找他的,并告知说梁祖庭已经带着一群死士闯入姚府,准备抓黎二娘子,请他相助。

      他闻之大骇,立马点了五十名亲卫,便匆忙赶往姚府。

      他原本是想做出一副铩羽而归的样子,先不动声色地回孟章,等向父皇报告了,确定了行动计划以后再说,可因为还是被梁祖庭发觉了,计划便被打乱了。

      还好来得及时,疼惜地注视着面前这张憔悴的脸,谢煜然心里一阵后怕,若再迟些,后果不堪设想。

      余惊过后,黎书意的思维有些迟滞,呆坐片刻,她脑子里忽然想起一件重要的事,今日的变故可不止是打乱谢煜然的计划这么简单,便不安地问:“会不会惊动到孟章那边?”

      “我方才已经修书向父皇简单禀报了此事,梁甫会如何反应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了。”

      话说完,房间陷入沉默。

      刚经历了一场生死浩劫,黎书意此刻身心俱疲,根本没有余力应付客人,即便在她面前的人是太子殿下。

      本以为事情已经谈完,谢煜然也该动身离开了,毕竟接下来他还有得忙,却听见他对侍立在侧的双戒道:“你先出去,我还有事对她说。”

      见他刻意屏退了下人,黎书意自然以为要说的是很重要的事,忙问:“还有何事?”

      谢煜然没有回答,只是抿着唇意味不明地凝视着她,这令她感到困惑和不自在,便道:“殿下有事请直说。”

      “你和那叫时野的侍卫走得过于近了。”

      不是询问而是陈述,黎书意听后先是一愣,随即满脸错愕,没想到他要说的竟然会是这个。

      朝夕相处,又同仇敌忾,她和谢烜赫的关系无形中越发亲近起来,确实失了小姐与侍卫该有的分寸。

      尤其今天,惊惧之下,她忘了在人前遮掩,一个千金小姐因为手下的侍卫受伤了,从而手足无措惊慌落泪,这很不寻常。

      好在大多时候他们在内宅活动,周围的人都是家中仆从,即便发现了什么,也不会多言,没有解释的必要。

      然而,谢煜然到底不同,况且他现下又直白地指出来,只是她要如何说才能让情况变得合理,又不会引起猜疑呢……

      谢煜然全程注视着黎书意,她脸上的表情他一个都没有放过,初时的愕然和后来的心虚他通通都看在眼里,连辩驳都没有吗,这是默认了。

      他轻嗤一声,感到荒谬极了,维持着风度说出厉害关系:“我知道他数次救你,身上又有几分才学,朝夕相处你难免会心生感动,但他不过是一个小官和胡女生的,你可是将军府的嫡女,如何相配?”

      说毕,见黎书意沉默如一块木头,不置一词,他心里的怒火逐渐压抑不住,大声指出道:“你众星捧月长大,从小锦衣玉食,绫罗绸缎和华贵首饰哪一样是他能满足的!”

      黎书意本在思索合适的解释措辞,听谢煜然越说越离谱,她抬眸无言地看着面前的人。

      瞧见少女眼里的不耐,谢煜然心口不由一滞,身为太子该有的理智和气度此刻通通被他抛到脑后,心里话就这么脱口而出:“如果你可以和一个身份低微的侍卫在一起,为何不能和我在一起?”

      黎书意在心里轻叹口气,彻底放弃了解释,想着既然都已经误会了,不若借着这误会彻底绝了他的心思,于是便说道:“和他在一起,我便是他的全部,你做得到吗?”

      谢煜然闻言哑然愣住了。

      黎书意淡淡一笑,因为不在乎答案,所以并没有失望,接着她站起身来,微微行了一礼道:“殿下请回吧,我今日有些累,想休息了。”

      谢煜然还想争辩,可看着面前的少女满面疲态,嗫嚅了一会,他最终到底放弃了,只道:“那你好好休息。”

      言罢,他朝外走去。

      目送谢煜然离开,黎书意收回视线,折腾了这许久,不知不觉日头已经偏西,她整个人提不起劲来,于是便坐在榻上发起呆来。

      送走了大夫们,吩咐下人们打扫院落,兰亭终于空下来,她抬脚进入暖阁。

      一进去,瞧见二娘子神思恍惚地呆坐在榻上,便担忧地唤道:“二娘子,您还好吗?”

      说着,她走上前去,将托盘中新泡的茶水搁在小几上,“您先喝点热茶润润嗓子吧。”

      黎书意回神,她望向眼前面容憔悴的小丫头,问说:“害怕吗?”

      兰亭没应声,事实上她的确害怕。

      除了幼时的颠沛流离,进入将军府以来,她的日子过得平顺安逸,也就上回在社郡遇到过被绑架的情况,而那次救援来得及时,身边的人并未收到任何伤害。

      这次却不同,洁白地面上醒目的血迹,侍卫们身上狰狞的伤口,大家的痛吟、尖叫和哭喊……所有的一切都在告诉她,他们刚刚经历了一场死里逃生。

      自从救下那齐公子以来,她明显察觉出二娘子的神经就一直紧绷着,尽管二娘子没告知她内情,但也未死瞒着她,因此,她知道齐公子身上的秘密不小,且与国事有关。

      二娘子不对她说,定然是有自己的道理的,所以即便她很好奇,但从不主动追问。

      只是今天的事发生得毫无预兆,她不知道这事是如何与梁家扯上关系的,竟然逼得梁祖庭带上死士强闯姚府,但想来很严重,眼下都危及到二娘子的安危了。

      她感觉自己就快要憋不住了。

      黎书意抬起手边茶盏,喉咙因为长久的叫喊而干涩刺痛,喝完了一整盏茶,才终于感觉舒服了些。

      将茶盏放下,她忽然想起一事来,忙对兰亭道:“对了,吩咐下去,不要短了侍卫们的吃食,多做些滋补的药膳,尤其是时侍卫,每顿必须有补血益气的羹汤。”

      时侍卫,听见这个名字,兰亭刚压下的情绪又升了上来,凭什么他能知道,自己却不可以,思及此,便忍不住脱口问道:“二娘子为何对时侍卫这么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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