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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3、追杀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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翌日,黎书意卯初便醒了,一想到今天是何日子,她就没办法安稳睡到大天亮,趿鞋下床,挑了身米白色衣裳换上,等洗脸梳发毕,她便往东屋去了。
走至院门口,恰好碰见表姐,两人便同道而行,进了正厅,她们先后向外祖母问了安,然后再各自归座。
不多时,下人摆上食案,因为待会要在路上度过好几个时辰,所以这顿饭是早午膳并在一起的,菜色较往常要丰盛了许多。
饭菜虽可口,但席上的气氛略显低迷,几乎没怎么交谈,用过饭,下人进来撤桌,祖孙三人漱了口,便在椅子上闲坐消食。
过了一会,陈妈走进来通知道:“老夫人,东西已经备好,马车也在外面等着了。”
“好,走吧。”孟氏说着起身。
于是黎书意与姚书颜也跟着起身,三人出了房间,然后带着一干随从出府了。
黎书意扶着外祖母上了马车,等人都坐好了,车夫扬鞭催马,车轮缓缓滚起来,向着城郊而去。
她们此行的目的地是姚家的墓地,今日是黎书意母亲的忌日,足足行驶了两个时辰,马车终于到了城郊的象头山。
黄土路两边衰草连天,满目萧然,路的尽头有一片坟场,中间是一座大墓,两旁分列着许多小墓。
下了车,黎书意与姚书颜一左一右,两人搀着孟氏往左侧的一座新坟走去,到了墓前,三人站定,然后静默不语地望向前方。
黎书意定定望着墓碑上“爱女姚锦一之墓”六个字,心头的难过如潮水扑来。
由于母亲是因疫病走的,为防止搬运途中造成传染的可能,遗体不得运回执明或是孟章,为了让她入土为安,便只好在客郡下葬,父亲无异议,想着等他百年之后再行迁坟,好在这里本是母亲的故乡,也算是落叶归根。
每每想起母亲的遭遇,黎书意总忍不住想落泪,可侧头看着手边两鬓斑白的外祖母,她只能强忍着满腔情绪,白发人送黑发人,外祖母比她还要难受。
身后,陈妈正指挥随从搬运瓜果、点心、鲜花和纸钱等祭品。
黎书意挪动脚步,从兰亭那里接过备好的白山茶,这是母亲最喜爱的花,她将花束放在墓碑前。
陈妈走过来,将引燃的长香递给她,她双手接过,持香拜过以后,将香插入香炉。
三人沉默着上香烧纸,黎书意一面将纸钱扔进火盆里,一面在心里说起话来:母亲,女儿来看你了,父兄又出征了,这次去的麒越,望你保佑此战大捷,他们能早日归家。
其实,此来客郡,除了探望你们以外,我还有一件要事要办,母亲也知自从你离开以后,昭王府和将军府发生了许多事,如今我们已经探查出背后操纵之人是梁甫,他残害忠良,扰乱朝纲,望母亲护佑谢烜赫能顺利找出关键证据,还昭王府清白,让将军府免受牵连。
祭拜完了,她们登车回家。
……
一转眼,黎书意已经在客郡待了小半月,她有时去弘毅书院帮忙,有时在家陪外祖母,日子过得安适惬意。
这日,看着外祖母睡下后,她轻手轻脚退出卧房,屋外阳光正好,剩下的这个下午她打算出去外面逛逛。
回西屋换了一身轻便的衣裳,她带着兰亭、谢烜赫和毕定边出门了。
客郡是西景的产铁大郡,冶铸业十分繁荣,尤其以精美的漆器和金银铜器制作而闻名,她喜爱金银首饰,也爱装点房舍,所以每次过来这边,必要去手工店铺里逛逛,挑点饰品、灯盏和杯具之类的东西。
郡里最繁华的集市在大阳街,到了集市,马车在街口停下,黎书意从马车上下来,留毕定边照看马车,然后领着兰亭和谢烜赫从街头逛起。
她首先进了首饰铺,在那里看中了一支镶宝鹿鹤同春金簪和两只紫铜錾刻手炉,簪子是送给林静仪的,手炉是送给父兄的,接着她又进了一家陶瓷铺,在那里看中了一个粉彩杏林春燕纹瓶。
将几样东西放回到马车上,她不再顺道而走,而是拐进了一条小巷,有些好铺子并不在繁华大道上,而在隐藏在深巷之中,譬如她现在要去的铜器铺,那家铺子虽然不大,但是器物却制作精良,她屋里的铜灯便是在那里买的。
远离喧闹的大街,四围渐渐安静下来,黎书意信步走着,刚走到岔路口正准备右转,忽然一个人迎面撞上来,巨大的冲击力使得她趔趄着向后退去,幸而被谢烜赫及时扶助了才不至于跌倒。
那撞她的人连句抱歉都没说,已经改道往前跑了,兰亭见状不满地抱怨道:“这人可真没礼貌,撞到人了也不道歉。”
“没事。”黎书意无所谓地摆摆手,想着那人估计是有急事。
脱离了谢烜赫的搀扶,她动手整理衣裳,却在抬手时发现袖口处沾上了血迹,她惊诧地拉起袖子,自己并未受伤,所以这血只能是刚才撞她的那人留下来的。
谢烜赫显然也注意到了,抿唇盯着那梅花一点的血迹。
三人正愣神之际,有三道人影从眼前飞快掠过,虽然因为动作极快,导致黎书意没看清人,但她无法忽视他们手上雪亮的剑刃,她当即变了脸色,明白自己这是撞到了追杀。
出门在外,身上又带了重任,此行她本不欲招惹麻烦的,可是眼下事情撞到了她跟前,她实难做到见死不救,一时便愣在原地不知如何是好。
谢烜赫洞悉了她的想法,率先开口道:“我去看看。”
说毕,快步走了。
深巷僻静,杀手才刚走没多久,依靠着灵敏的听觉,谢烜赫很快便赶上了他们的步伐,在转角的尽头他看见了那三名蒙面杀手,以及狼狈逃跑的年轻男子。
眼见三人距离那年轻男子只有几步之隔,其中一人手上的长剑就要刺到他的脊背,容不得犹豫,谢烜赫抬脚踢起近边的石子,石子最终打到那人手背上,剑便刺空了。
被打的杀手不悦地朝这边看来,眼神狠戾,出言威胁道:“想活命劝你少管闲事。”
谢烜赫充耳不闻,直接闪身挡在了那年轻男子跟前,见此情形,那名杀手冷声道:“既然如此,那我便成全你。”
说着,他持剑劈出,另一名杀手也加入其中,而第三名杀手则避开战局向前冲去,企图越过谢烜赫,然后对他身后的年轻男子下手。
谢烜赫见状,立时抬腿朝对打的两名杀手的下盘踢去,接着他后撤一步,再提剑横扫,挡住了前路。
担忧谢烜赫的情况,黎书意没有在原地等待,她追着谢烜赫的背影在巷子里跑。
等她赶到,正好撞见谢烜赫以一敌三,虽然她不会武功,但到底出身将门,她看得出这三位杀手的实力不俗,尽管谢烜赫的武艺远在他们之上,可是一对三对他很不利。
想到这,她不住地转过头往身后瞧,刚刚她已经让兰亭去叫毕定边了。
本就焦急万分,回头时又见谢烜赫的佩剑在挡招时被其中一名杀手给砍断了,剑刃直接划到了手臂上,看着另一柄接近的剑,她的心瞬时提到了嗓子眼。
好在谢烜赫反应够快,他钳制住后一位袭击他的杀手的胳膊,通过借力打力避过了攻击,接着他直接从那名杀手手中夺下了剑,继续迎战。
“叮铃当啷”的响声在人迹罕至的小巷里格外清晰,黎书意的心被那一声声撞击牵动着,她不时转头,在两个方向来回看。
感觉过了很久,身后终于传来兰亭上气不接下气的声音,她欣喜地转过头,看见兰亭带着毕定边奔来,毕定边话不多说,快步上前加入到混战当中。
那三名杀手在与谢烜赫打斗途中受了不同程度的伤,此时又再添一员高手,他们眼见打不过,视线不甘地在他们二人,以及身后的年轻男子身上,看了一会,然后愤愤然转身逃了。
待人离开,黎书意急忙走到谢烜赫身边,拉起手查看他的伤口。
“只是皮外伤罢了。”谢烜赫云淡风轻道。
黎书意却是皱了眉,伤口的确不算太深,可这完全是没必要受的伤。
“二娘子,这人该如何是好。”正在自责,耳边传来毕定边的询问。
她循声望过去,见年轻男子身上伤口无数,想着既然救都救了,那便送佛送到西吧,先帮忙处理了伤口,等人醒了,再给点银子将人送走。
出了这样的意外,黎书意没了逛街的心思,遂吩咐毕定边将少年抬到马车上。
由于少年身份不明,又是被追杀的人,黎书意不敢明目张胆带到医馆救治,斟酌良久,最终选择把人带回姚府。
为避人耳目,她让毕定边将马车停在后门,守后门的下人见到她有点惊讶,她未多解释,只问外祖母在何处。
下人回说外祖母正在佛堂里念经,于是她便没有前去打扰,直接打发近边的侍女去请张大夫。
张大夫的医馆虽不大,没什么名气,但他医术精湛,为人良善,姚家人的病都是他诊治的,比较信得过。
请完医师,毕定边从车上将少年抬进来,另一名侍女见了惊叫一声,黎书意向她解释:“这人是我在路上遇见救下的,等会我自会同外祖母解释,你只管做自己的事就行。”
侍女知道表姑娘心地善良,对这来历不明深受重伤的男子虽然害怕,但到底还是点头听从了安排,将大门合上,她去做自己的事了。
年轻男子被毕定边抬到西屋厢房,然后放躺在床上。
不多会,侍女带着张大夫来了,进到屋中,张大夫看了眼床上的年轻男子,然后转向黎书意,黎书意解释说是路边救的。
张大夫未再多问,走至床边开始替男子处理伤口,男女有别,黎书意不好再待下去,于是便回避了,只站在门外等待。
候了半个时辰,门终于开了,她重新回到屋中,只见床边的铜盆里满是沾了血的布条,清水已经浸染成红色,屋子里弥漫着一股浓烈的药膏味,男子身上缠了不少纱布。
张大夫诊治完了,走到她跟前道:“命算是保住了,接下来只要按方子服药,再好好休养两月便可痊愈。”
“谢谢张大夫。”黎书意感激地说。
张大夫点点头,旋即抬眼看她,犹豫了一会,还是说道:“这年轻人身上鞭痕剑伤无数,几乎没有一块完好的皮肤,背景恐怕很复杂,老朽劝黎娘子还是快些将人送走,免得沾上麻烦。”
这点黎书意早就想到了,感激张大夫的好意提醒,便回说:“我知道,等他醒了我就送他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