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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揍人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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晴云轻漾,熏风无浪。用过午饭,黎书意让兰亭找来鱼具,然后拉着林静仪坐到池边,执杆钓起鱼来。
池上微波粼粼,四下一片静谧,钓了半日,却不见鱼来咬钩,黎书意有些丧气。
瞥头往旁边看去,见林静仪面色沉静,在将军府住了五日,她的心情俨然好了不少。
正钓着,兰亭领着玉绿从月洞门走了过来,闻脚步声接近,两位少女一齐转头。
玉绿先向黎书意施了一礼,然后对自家主子道:“聘礼的账目昨个儿已经彻底算清了,老爷说请大娘子现在便回去,让赵世子给您当面道歉。”
林伯父不愧是言官,黎书意闻言在心头夸赞,见林静仪迟疑地朝她看过来,她忙鼓励道:“去吧,这是他该的。”
“好。”林静仪起身,末了又看着她,“那你陪我一起。”
黎书意点头,能看赵承勋的笑话,她为什么不看。
将鱼竿递给时野,她与林静仪即刻动身赶往林府。
林府,尽管正厅里坐满了人,可是却安静得针落可闻。
黎书意往前面看,见林伯父和姜伯母昂首坐在主位上,面目严肃。
往左边看,见伯爷和伯夫人一脸歉疚,尤其坐在末尾座位上的赵承勋更是低埋着头,神色紧绷,似乎是羞愧难当。
往右边看,林洛初脸上带笑,俨然一副看戏的模样。
“父亲母亲。”林静仪先向双亲问候,接着偏转过身体,礼数周全地向右边行礼道,“见过伯爷伯夫人。”
末端的赵承勋则直接给她略过了。
黎书意照样是问候了一遍,旋即她在林洛初旁边坐下,同小丫头一样,她也等待着看好戏。
人已经到齐,然而却没人开口,沉默的空气中充满着尴尬的味道。
过了一会,昌顺伯轻咳一声,打破了沉默,他面对着林静仪说道:“乖侄女,是老夫管教无方,今天特意带着这浪荡儿子来给你道歉。”
说这话时,昌顺伯面色微红,接着他偏转过头,厉声呵斥道:“还不快给我滚过来!”
赵承勋被吼得一个激灵,他“唰”一下极速起身,然后慢慢向林静仪走过去,待到了跟前,他瞟了面前的少女一眼,又望了望四周,话是如何都说不出口。
“还不道歉!”昌顺伯又是一吼。
赵承勋只得依言行动,抛下面皮低声下气道:“林大娘子,是我对不住你,你我自小有婚约在身,我却约束不住自己,做了如此混账的事,害你受委屈,还被外人非议。”
言毕,他观察着林静仪的神色,少女眉目如画,面色沉静,秀丽若带雨的梨花,这样美好的人明明就要得手了,因为一时疏忽这下泡汤了。
林静仪没有立刻接话,虽然这桩姻缘她半点不看重,但是遭受了如此大的侮辱,沉静如她也实难不在乎,差一点,她就要羊入虎口了。
故意空了两句话的时间,她才终于开口,直视着赵承勋质问道:“我林家家风清正,你既有这心思,应当提前知会我一声,可是你没有,你收了通房之后,应当顾及妻子还未过门,小心不让她有孕,可是你没有,通房既有了身孕,你便不该为了成婚而掩盖事实,将身子重的人送到庄上去,可是你没有。”
她看着因为羞臊而眉目低垂耳朵泛红的男子,说了最后一句话:“是我与郎君无缘,愿朗君与那位娘子举案齐眉百年好合。”
昌顺伯和夫人适时站起身来,昌顺伯摆出公平公正的姿态打圆场道:“我这就让他回老家好好反省。”
说毕,他向上座的林父与姜母作礼告别:“既道过歉了,我们也就不久留了。”
“慢走不送。”林文正起身回礼。
两方客套完了,昌顺伯转头就走,赵承勋唯唯诺诺跟上,伯夫人追着父子二人,前行途中留下断断续续的指责声和维护声。
等这家人走远了,座位上的人都站了起来。
看着吵吵闹闹离开的三道背影,黎书意觉得格外解气。
“哼,之后回家有他受的。”姜伯母说着走了过来,旋即她拍了拍林静仪,柔声安慰,“没事了,都过去了。”
“嗯。”林静仪点头。
黎书意望着母女二人,露出松快的笑容。
在林府小坐了一个时辰,她婉拒了留下用饭的邀请,辞别一家人,然后离开了。
回去的路上,街边的议论声时不时透过马车传入她耳中,和来时一样,大家依旧在说赵承勋致通房怀孕的丑事。
还说,林静仪退亲的做法不妥当,未来的姻缘恐会受到影响,听着听着,她心里几乎消散的郁气又重新聚集起来,错的人又不是林静仪,凭什么她也要承受损失。
黎书意气哼哼地回到家中,即便刚刚才见了那烂人道歉的窝囊样,可她现在觉得这还不够,真想好好打他一顿。
对,为何不打他一顿呢?黎书意觉得这主意不错,打定了主意她转了方向,往兄长的玄微院跑去。
来到兄长院中,问过院里洒扫的小厮,得知他并未在院里,而是在马厩,于是黎书意转而往马厩去了。
因父亲、兄长和叔父全是武将,他们甚爱骏马,家中算下来得有百余匹马,所以府里的马厩建得很大。
虽出入常经此处,但黎书意对这个地方并不熟悉,走进马厩,问过厩丁,终于在内厩找到了兄长。
他非一人在,旁边还站着时野,两人正在说话,尽管表情看不真切,可观画面,两人和谐得宛如多年老友,黎书意心头怀疑的火苗又点着了。
正看着,见时野抬眼朝这边看来,接着兄长的目光也投到她身上,于是她在二人的注视下向前走去。
“兄长。”行至跟前,她唤道。
黎长策颔首应着,然后问自家小妹:“听时野说你刚刚去林府了?”
“嗯。”
“情况如何?”
“自然是当面向静仪道歉,然后再回老家躲羞去了。”黎书意笑答,答完她的目光在面前的两人脸上流转,“你们俩刚说什么呢?”
黎长策一脸平静道:“向他讨教饲马之事。”
黎书意观兄长说话时神色自然,且想到时野的父亲是司马,此时他们人又身在马厩,问这事再合理不过,于是那冒头的猜疑便又熄灭了。
“这是你的马?”她下巴朝侧旁一抬,看着马槽里的马问时野。
父兄皆是爱马之人,她耳濡目染,对马的品相略有了解,眼前这马体型高大,四肢强壮,浑身上下如墨般黑,无半根杂毛,长得雄俊漂亮,不比父亲的云奔和兄长的逐影差。
一个侍卫骑这样的马未免奢侈,可安士本就盛产名马,况且他父亲还是管马的,有此良驹倒也说得通,想毕又问:“它可有名字?”
“蹑荆。”
还挺有气势。
“对了,你找我何事?”正看着,闻兄长忽问。
经他提醒,黎书意这才想起来她来这的目的,知道自己所托之事并非君子所为,她迟疑了一下,然后看着面容温和的少年柔声软语地提出请求:“兄长,你能帮我揍赵承勋吗?”
“他不是已经当面道歉了吗?”
“我不解气。”黎书意愤愤道,说完拉起兄长的袖子摇了摇,“你是不知道外面的人都怎么议论静仪的,求求你了。”
黎长策沉吟了一下,最终点头了。
“就知道你最好了。”见撒娇成功,黎书意露出笑容,旋即瞥向时野,“要是你不愿亲自动手,可以叫上他。”
“我也得去?”突然被点名,谢烜赫诧异发问。
“怎么,你不愿意?”
“愿意。”谢烜赫不敢有异议。
“那就拜托时兄了。”看着黎长策搭到自己肩膀上的手,他说不出的无奈。
深夜,两抹高瘦的身影隐匿在浓黑的深巷之中,等待着猎物的到来。
“我说,你真要做?”一道清冽的男声问道。
另一人无奈地回答:“没办法,妹妹要求的。”
“难道就没有林大娘子的原因?”
话音落下,借着皎洁的月光,照出了两人的面容,他们一人是黎长策一人是谢烜赫。
默了片刻,黎长策到底开了口:“就将军府目前的处境,还是不要耽误她为好。”
话题突然变得沉重,深巷回归最初的寂静。
就在这时,一道带着醉意的声音传了进来,发出声音的人正是他们等待已久的目标,赵承勋。
“哼,下午才刚退婚,现在就喝酒喝得烂醉如泥,的确该教训教训。”黎长策看着走在路上东倒西歪的男子,闪身冲出。
见好友的身影从眼前飞掠而过,谢烜赫有片刻的迟疑,并没有马上追出去,他这十七年的人生里,打过杀过的人不计其数,可从没有这般偷偷摸摸的揍过人。
然而没办法,他家二娘子要求的,他也只能遵从了,摇了摇头,他紧随其后冲了过去。
赵承勋正哼着歌,最近他被父母责骂了无数次,今日又被林家人刻意侮辱了一番,心情郁结得不得了,一想到明天就得回老家,他整个人都不好了。
林家对婚事早有不满,林夫人姜氏与大将军之妻姚氏素来交好,心头分明属意于黎长策,只是碍于承诺不好为之,今次不过借着这个错处不落口舌地将婚给退了。
“哼!”想到这,他愤恨地把酒壶一甩,“啪”的一声,酒壶碎裂,同时视野也陷入黑暗。
迷迷糊糊正在奇怪,“砰”的一拳打在了他脸上,接着又“砰”一拳打在了他腹部。
疼痛让他恢复清醒,他反应过来自己这是被人给打了,遂怒吼道:“谁,是谁,我可是昌顺伯府的世子!”
然而没有人回他,拳头却如雨点落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