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濒死落日［无限］》千枝鹭下

4、出去的门

　　惨白的灯光晦暗不明，气氛僵持下去，房间内只剩下花枳隐隐的抽泣。莫大的恐慌弥散在众人之间，如同一阵无形无声的阴风将情绪传染，他们的脸色都不算好看。

　　如果你亲耳听见了那道突然多出来的声音，亲眼见证了一个活生生的人浓缩成了一团雾，你会怎么想？

　　“他……面试算结束了吗？没有门，我们要怎么出去？”

　　应知汝站起来在四周走了一圈，发现没有门之后有些不可置信。她斟酌了一下才开口，最终还是没说“死”这个字。

　　“不，没有结束。”

　　简郁眠沉思着，他敲了一下坚硬的墙壁，说出了自己的推论：“或者说，只是刚刚开始。从这里出去才是我们真正的考核。”

　　除了季忱，听到这话的人都打了一个寒颤，面露难色。

　　“X，他不是真人，也许只是一个虚拟的程序，是可以被取代的。一个他倒下了，会有千千万万个他站起来，你别太伤心。”

　　这话是对花枳说的，虽然看起来显得简郁眠有些理智得过了头，但她的脸色还是缓和了一些，露出感激的神色。

　　“你是怎么看出来他不是真人的？”一直很少说话的风禾问。

　　“不管你们刚刚有没有注意到，总之我观察了他很久。从一开始我们见到他的时候，这人所有的行为都可以说得上正常，除了，他的胸廓没有起伏。”

　　胸廓没有起伏，也就意味着他虽然在开口讲话，但没有吸入任何气体。憋这么长时间不换气，普通人早就窒息而死了。

　　“他的声音，估计也不是他自己的吧？”

　　“我认为是一个发声装置，在他的身体里。”

　　季忱合理地提出猜想，但说完之后自己先起了一层鸡皮疙瘩。见简郁眠点头，他开始思考刚才应知汝提出的那个问题。

　　“没有门？霏霏姐，你刚刚不是变出了一扇门吗，再给我们露一手？”

　　季忱歪了歪头，笑得人畜无害。他自来熟，刚刚看林霏教训了那个小屁孩，心里就已经很佩服这个女人，然后跟人家一句没聊都已经叫上姐了。

　　“小弟弟，你看着比我年轻，叫姐也没错。”

　　林霏似乎很受用这个称呼，她满意地点点头以欣赏的目光看着季忱，准确的说是看着那张完全长在她审美点的脸。

　　再想想刚刚那个讨人厌还长得丑的小屁孩，她感觉人和人的参差实在是太大了。

　　“道理是这个道理，变也可以变，不过我可不保证它会把我们带哪去。”

　　季忱懵了：“不可以自定义目的地？”

　　“可以，但也不可以。”林霏说了一句很抽象的话，她顿了顿：“它只能带我们去我们想去的地方。如果有人想的不是从这个房间去到蜃楼大厅，而是去到从前那个现实世界，那我也不知道它会带你去哪。”

　　她瞟了一眼花枳，后者背对着她已经停止了哭泣，正接过应知汝递来的纸巾擦眼泪，似乎是感觉到林霏的视线，她的动作明显停顿了一下。

　　“毕竟，我不确定那个所谓的现实世界是否还存在，是否，已经被毁灭。我只认为我们现在处在的这座城市，也就是面试官所说的「落日之城」是真实的。门可以带你去任何地方，包括但不限于天堂和地狱，混沌和虚无。”

　　林霏神色严肃，抱着手臂，坐在桌子上伸长了腿。她说出的话让人有些瞠目结舌。

　　“建造一扇门，去到想去的地方，这是你的复苏？”

　　应知汝也加入了话题，她运用到了刚刚X跟他们解释的那个名词。

　　“对。”

　　“复苏……为什么我们没有觉醒？那封信上的内容可信吗？”

　　“那就不知道了，这不归我管。”林霏看了一眼被花枳拿在手里的面具，意有所指。

　　“任意门……现实版哆啦A梦？”季忱给简郁眠传音：“靠谱吗？”

　　简郁眠想到那封信上说的“你已觉醒复苏”，他转了转手腕，并没有感觉自己获得了什么特殊能力。看样子，其他人应该也跟他是一样的状态，总之现在已知的是，目前真正觉醒复苏的只有林霏，只有她能带他们出去。

　　不开始不会失败，但也不会成功，未知，即代表着可能性。

　　“可以一试，X能带给我们的信息只有这么多，但也够了。”

　　简郁眠回答，他脑海中突然灵光一闪，这才明白过来X那句“是她拯救了你们的生命”是什么意思。他们都先入为主地陷入了一个思维定势，认为一开始绑在他们手上的绳子一定会被X解开，但X真的会主动这样做吗？

　　他说“请允许……”，有些人会把这当做是彰显教养的礼貌用语，但当别人说了这句话，你就有了不允许的权利。

　　他说“可以提出要求，但我没时间了。”，客观情况下，面试官和面试者永远站在对立面，这是规则。他没时间是他要考虑的事情，不是你因此放弃提出要求的理由。

　　七人里面必定有已觉醒复苏的万物者，如果他的最终任务不是为众人面试，而是把他们都困在房间里，那只需要不解开绳子就可以轻易做到了。

　　这绳子不是普通的麻绳，既然可以凭空消失，那一定被注入了超自然力量，说不定连复苏都无法破解。

　　“不解开绳子，我们根本就出不去，只能等死。”他喃喃自语，盯着应知汝不知道在想什么。

　　一个心思细腻的女人，聪明的心理咨询师。温和是她与人为善的面具，仅仅一个笑容便能迅速拉近和他们的距离，她眼神总是很复杂，多种情绪同时混杂在其中，最终给人传达出来的却是一种安定感，让人天然地就想去信任。

　　简郁眠不知道应知汝是不是一个值得信任的人，但她在现实里应该是个很优秀的心理咨询师。

　　“嗯，目前没有其他办法，只能这样了。”风禾点了点头，这位老者很少说话，看起来似乎并不在意是否能够出去。

　　“如果大家都没有意见的话，我也没意见。”应知汝看了一眼季忱。

　　“我无所谓。”季忱耸了耸肩膀。

　　她微笑着转头：“花枳，可以吗？”

　　“啊，我……”花枳结巴了一下：“可以的，可以的。”

　　“我不想拖累大家。”这句话她说的很小声，没有人听见。

　　“既然如此，那就这样来吧。我也不想在这个房间待着了，好冷。”林霏摸了摸自己的头发，打了个响指，那扇门便再次出现在众人面前，门里依旧一片漆黑。

　　“一起进去还是一个一个进去？”季忱第一个走上去，回头问她。

　　“这个没有限制，只要你们想去的地方是一致的就行，否则会产生分裂。注意，它是个很好的测谎仪，你会去到哪完全遵循你内心深处最强烈的意愿。”

　　季忱“哦”了一声，扯了一下衣领，他向简郁眠伸出手：“简郁眠。”他喊他的名字，似是邀请。

　　“我和你，一起？”

　　“对，我们一起。走不走？”

　　暗紫色的眼眸闪烁着亮光，季忱扬起嘴角，伸出一根手指慢慢勾住简郁眠的玉镯。指关节抵住他的掌根，隐隐感受到那里有血管在跳动。

　　简郁眠的瞳孔猛地收缩了一下，像是被那束耀眼的光所吸引，他不由自主地被季忱牵着往前走，只想前进，不愿再回头。

　　不论前路是否光明，在八只眼睛的注视下，他们率先走进门里，一点点被黑暗所吞没。

　　“好了，下一个到谁？”他们消失之后，林霏问。

　　“我来吧，花枳，你要跟我一起吗？”

　　“不了，知汝，你先走吧，我倒数第二个就行。”林霏肯定是要最后的，花枳咬了咬嘴唇，说道。

　　“好，我在外面等你。”应知汝朝花枳挥挥手。

　　“应小姐，我跟你一起。”风禾拦住了她，开口说。

　　应知汝有些意外，但没有拒绝的理由。她点点头，和这位白发苍苍的老者走进了门里。林霏目送着他们离开，花枳似乎已经做好了准备，不等她催促便行动起来。

　　“等等。”林霏拽了一下她的手腕，低声提醒：“心要诚，我刚刚说的话你最好是听进去了，否则后果自负，我的复苏也会受到损失。”

　　“我明白。”
　　花枳身形顿了一下，她紧紧地捏着面具，背对着林霏。等这个房间最终只剩下自己一个人，林霏揉了揉发疼的太阳穴，感觉头有些晕。她深深地看了一眼X最后消失的地方，也走进了门里。

　　房间内出奇得安静，所有东西都静止了，包括时间。

　　墙壁在融化，天花板在瓦解。角落有星星点点的火光冒出，火焰如同一只藤蔓那样攀上房梁，逐渐染出一片赤海，滚滚热浪烧红了半边天，而这里变成了一片废墟。

　　一位少女静静地漂浮在半空，她穿着一件素色长衣，身形纤瘦，面无表情。她的背后，一双鲜亮而丰满的翅膀怒张着，形成一道天然的屏障将她保护起来，恍若神女降临。

　　蜃楼内，简郁眠和季忱站在大厅，不知什么时候这里升起了一座平台，同伴们接二连三地出现在身边，周围也四散着其他房间内成功逃脱的人。

　　应知汝，风禾，林霏，竟然连王辉这个令人讨厌的小孩都在。他跑到一边去炫耀自己的市长爸爸，招揽他的小弟，不出意料地碰了一鼻子灰，成功得到了别人厌恶的眼神。
　　然而，唯独少了花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