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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4、残破童年 ...

  •   “简郁眠,你说这座城市真的有人能够成功逃出去吗?”

      季忱百无聊赖地玩着手上刚捡来的狗尾巴草,桌上还零零散散地放着几根叫不上名字的野草。他绕着手指,将枯草整合到一起编成了一个精巧手环。

      “我们现在已经完成三次试炼了,就算之后的试炼再难,也只剩五层。出去只是时间问题吧。”

      季忱把编好的手环拿在手里把玩,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它:“就这么简单?”

      “它是不会给你答案的。”简郁眠暼他一眼,一本正经地说。

      “你明明知道我在问你。”季忱嘟囔着,看着手环被简郁眠拿走,翘了翘嘴角:“我可没说送你。简郁眠,入室抢劫啊?”

      “落日之城的人活着就是为了完成试炼逃出去。如果这个目标是虚假的,你觉得他们会怎样?一切努力,一切小心谨慎付之东流,他们会疯掉,会联合起来反抗管理者。”

      “而且,这到底是谁的房子?”简郁眠不咸不淡地把手环放回去,轻笑一声:“我还没说某人鸠占鹊巢。”

      季忱愣了愣,语气忽然变得暧昧:“我也不是…没交过房租啊。”

      “什么房租?”

      “我的美色,就是房租。”季忱稍微伸直了腿,特别臭屁地说。随即又正经起来,佯装疑惑:“你每天看着我这张脸,不觉得赏心悦目吗?”

      说完这句话他自己先笑了,季忱有恃无恐地挑了挑眉,指尖抵在粉润唇角,眼睛清亮有神。

      简郁眠若有所思地看着他,眼神晦暗不明。空气安静了一会,他忽然问道:“季忱,你觉得我喜欢男人吗?”

      季忱心中一紧,面上还是波澜不惊的样子,两根手指捏起野草手环,轻飘飘地丢过去。

      “问它,它会给你答案。”

      这是一个避重就轻的玩笑,手环落到皮质沙发,离简郁眠几厘米的地方。

      “跟喜不喜欢男人没关系吧?这是一个人应该有的审美。”

      万花丛中过,稍有不慎就会擦枪走火。话音落了,季忱呼出一口气。他经常穿梭在这种隐秘的交锋里,久而久之便游刃有余。

      简郁眠摩挲着自己的指关节,那双淡青色的眸子里,忽然多了很多季忱看不明白的情绪。

      “喜欢男人也没关系啊。”季忱稳住心神继续说:“现在都什么年代了?每一种取向都应该被理解和包……”

      “你被理解了吗?”

      简郁眠的眼神好像能洞察一切,他很少打断季忱的话,这几乎是第一次。

      “容。”

      季忱怔住了,如坠冰窟,自己的伪装在简郁眠面前无所遁形。

      两个男人坐在沙发的两边,相对无言,中间孤零零地放着一个手环。季忱低下头,他躲避着阳光,却仍能感觉到一丝炽热落在自己的头顶。他知道,那是简郁眠的视线。

      简郁眠的气管像是被人紧紧捏住了,于是他连呼吸都是艰难的。

      “抱歉,我不是故意要这么说。”简郁眠有点局促,却觉得任何道歉的话都显得苍白。

      “没事。”

      季忱很快回应了简郁眠,他撑着身子勉强从沙发上站起来,然后一瘸一拐地走进了卧室,只留下一个摇摇晃晃的背影。

      “我本来就是同性恋。”

      季忱的声音很轻,轻到一掉进空气里就听不见了。

      简郁眠喉咙干涩,他知道这句话意味着什么,就像是一只蝴蝶被人捉住后无力地拍打着翅膀,它知道自己这辈子可能不会再有自由了,但仍然向往着天空,期盼着新生。

      曾经的他,是怎样挣扎而痛苦地给自己打下这个标签?

      现在的他,又是怎样说服自己对此坦然接受,直到满不在乎甚至佯装引以为傲?

      季忱能包容所有人,可是唯独不肯放过自己。

      房间内没有开灯,窗帘也被严严实实地拉上了,宛如黑夜。

      季忱窝在被子里,黯然神伤。其实早点说好。他安慰着说,为自己的一时冲动找借口。至少挑明了之后,他跟简郁眠的关系不会那么不清不楚。

      要断就断了,他无所谓,最多就是少了一个长得不错,实力也说得过去的搭档。

      如果还能继续做朋友,就算季忱他运气好。

      可他本不想在简郁眠面前,露出自己不为人知的一面。这样不管以后的结果如何,两个人终归是体面的。

      “如果你因为这一点讨厌我,疏远我……”

      事情已经发生了,季忱咬着牙,却控制不住地眼眶和心里都发酸。

      “就当我之前是看错了人,我他妈眼瞎了!我不会和歧视同性恋的人做朋友,看不起我就走,我们连朋友都没得做。简郁眠,你亏大了。”

      季忱反反复复地说,企图麻痹自我。脚踝处传来一阵阵的钝痛,却不断提醒着他重拾理智。外面一点声音都没有传来,他侧耳倾听,回应只是一片寂静。

      他是不是已经自己离开了?离开了这个名不副实的家。

      其实家也只是一个住所而已。

      其实简郁眠也没有说什么吧,自己为什么会像个刺猬一样?

      “你能不能别像个刺猬一样?说几句就顶嘴,打不得骂不得,真是娇气得很!”

      “你爹娘就是被你克死的!”

      十岁的季忱倔强地站在原地,面前是他的养父母。听到这句话,他猛得抬起头,用力推了一把那个满脸横肉的男人,用尽全力大喊:

      “不是!他们是被害死的!是被坏人害死的!!!”

      稚嫩的声音在空中爆发,眼睛里充斥着绝望与愤怒。季忱头发凌乱,满脸泪水,瞪着那一对凶恶的夫妻,身上满是被他们殴打后留下的青紫疤痕。

      被领养之后,季忱本以为,他已经黯淡无光的生活里会出现新的希望。

      但很快他就发现,每个大人都戴着虚伪的面具,本性暴露的养父母只是想让季忱帮他们干活,当个规规矩矩的仆人。

      稍有不从,就要被他们辱骂和责打,面对这些季忱从来都是一声不吭,全盘接受。

      可这次不一样,这次不一样!

      “不许说我爸妈坏话!你们跟那些人一样,都,都是盼着我死的坏人!”

      季忱流着泪,说话也断断续续的。他挥起小小的拳头,明明身高还没有那男人的一半,却不知哪里来的勇气,让他义无反顾地扑上去。

      还没等他有什么动作,男人抬腿往他幼小的身躯上狠狠踹了一脚,然后像是在躲避着什么脏东西一样往后退去。

      “你他妈就该死!小畜生……”男人骂骂咧咧地说。

      一阵剧痛袭来,季忱趔趄着被摔倒在地。肋骨好像断了,他呼吸急促,脑袋发晕,嘴里满是铁锈味,挣扎着吐出一口鲜血。

      “哎呦,哎呦,别打呀,打坏了还要赔钱的哩!”养母眼珠一转:“这小畜生要是报警,警察来了可不好解释。”

      “我们是养不起你了,没爹娘的野种!滚回去当你的孤儿吧!”

      养父暴怒,似乎季忱的反抗对他来讲就是男人被侵犯了尊严,不解气一般地不顾养母阻拦又扇了季忱好几个巴掌。

      他们走了,走之前还在窃窃私语,对满身伤痕的季忱指指点点。

      季忱无力地埋着头,趴在冰冷的地上,好像死了一般。他有经验的,一哭的话肋骨又要疼了。

      “小朋友,告诉姐姐,你身上的伤是怎么来的?”

      女警察和蔼可亲地蹲在他面前,季忱只是低着头不说话。

      养父母在旁边不断给他投来一个个威胁恐吓的眼神,似乎季忱只要说出真相,他们就会扑过来当场把他打死。

      “你们别吓他!”女警察把季忱护在身后:“既然签署了领养协议,就要对他负责!你们算什么父母?看看这孩子身上的那些伤,你们扪心自问,自己尽责了吗?!”

      “穆芃!”旁边一个年纪稍大一些的警察喝住了她。

      穆芃,是女警官的名字。我行其野,芃芃其麦。

      穆芃瞪了一眼那对夫妻,转身重新面对着季忱,放慢语速又问:“季忱,你身上……”

      “摔的。”

      “什么?”

      穆芃不可置信地看着这个仅仅只有十岁的男生。作为一名警察,她实在见过太多这种说法,但没想到这次说出这种话的竟然会是一个小孩子。

      季忱一脸漠然地看着她,重复了一遍:“我说,我自己摔的。”

      季忱不用看都知道,旁边的养父母一定松了一口气,在心里却不会对自己有半分感激,只会说他是识趣,是给脸要脸。

      “你……”

      “穆芃。”年长些的男警官叹了口气,制止住穆芃还想继续询问的动作,把她拉到一边。

      “于队,你自己听听这话,不离谱吗?”穆芃挣脱开于正明的手,急急地对他说。

      “那小孩身上的伤分明就是被他的养父母打的!让法医来鉴定啊!自己摔会摔成那样?”

      “穆芃,你工作也有几年了。他是不是自己摔的你以为我看不出来吗?”于正明叹了口气,眼神严肃。

      他盯着穆芃的眼睛,一字一顿地说:“伤情鉴定是那么好做的吗?我再告诉你一遍啊,这种事情我们管不了,也没法管。”

      “这是家暴!”穆芃瞪大眼睛,摇着头铿锵有力地说:“这是家暴啊,我们怎么管不了了?国家都出台了反家暴法!”

      “鉴定没法做!当事人不承认,就没有证据。”于正明压低声音,背着手说。

      “于队,是你自己说的。我们警察要积极响应政策,一心向党为民服务,帮助老百姓解决困难……”

      穆芃几乎是哀求,她差点就要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颤抖着声音一条条细数着。

      穆芃这么坚持,是因为她的母亲也曾是被家暴的一员。她比任何人都要清楚,这种折磨会给当事人带来怎样的痛苦。

      “穆警官,明确你自己的身份!如果连控制情绪都做不到,怎么做一个好警察?”

      “……是,于队。”久久的沉默过后,穆芃垂下眸,似是心有不甘。

      “好了,这件事就到此结束。”于正明摆摆手,他看向季忱,眼里闪过一丝复杂的情绪。

      “他们已经在办手续准备走了,那个小孩会回到福利院生活。”

      季忱又回到了福利院,带着满身伤痕和一颗残破的心。

      他只当自己是做了一个噩梦,梦醒时自己又被抛弃了。

      “老师,我回来,就别再报警了。”

      季忱穿着长袖长裤,掩盖住那些令人心惊的伤。他望着女人的脸,语气平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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