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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8、做个交易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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谭阑失魂落魄地坐在地上,眼神呆滞。
“直到现在,你仍然认为自己应该拿走全部的金条吗?”
楚沉霭一步步走上前,黑色尖头皮鞋踩在发霉的木质地板上。他穿着一身干净整洁的西装,仿佛是刚结束了繁忙工作的公司CEO。
“所以我们从公平的角度出发,无论说出什么答案你都不会满意的。”他平静地说,眼神深邃。
“可如果我们把八根金条都分给你,老人家,这是不对的。”云随竹蹙着眉,试图把谭阑扶起来:“我们无法违背内心的天平来说出能讨你欢心的答案。”
“况且我们就算那样说了,你会放过我们吗?让你满意的答案,你会说它不够公平;公平的答案,你又会说它在你心中是错误的。”
季忱目光锐利,纤长的影子被灯光照着投射到谭阑脚下。
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可恨之人必有可悲之苦。
“你内心无比矛盾,想要兼得鱼和熊掌,给自己找一个合适的理由逃避责任,最终不过是还没有替当时的自己承认错误罢了。”
谭阑被云随竹搀扶着站起来,他的脸色阴晴不定,蠕动着干裂的嘴唇却什么也说不出来。
“你不应该还活着。”简郁眠定定地看着他:“你已经自杀了,在对你的爱人下手之后。”
谭阑的话漏洞百出,他说自己在监控室内生活了几十年,并且这几十年里从未进食过。
先不说这个被虚构的监狱仅仅是一个试炼空间,有没有可能存在如此之久,一个活人七天不进食就会死亡,这些NPC没有万物者的特殊体质,他能坚持在这里几十年不吃东西吗?
除了谭阑不是活人,否则简郁眠想不到还有其他可能。
“呵呵呵呵……我当然还活着,就算死了,我也可以活着。”
谭阑桀桀桀地笑,他同样直视着简郁眠,语调怪异,说出来的话也让人摸不着头脑。什么叫“就算死了也可以活着。”?
“自相矛盾。”简郁眠冷着脸。
简郁眠摆出防御的姿态,他几乎就要以为谭阑被激怒之后,即将对他们所有人下手。
简郁眠当然也知道这个老人非等闲之辈,能不动手则不动手。但刚刚的那个问题就仿佛一场戏耍,谭阑好像在乎答案,却又好像不在乎答案。
谭阑只想证明自己是正确的,无论他心中的答案是偏向自己的私欲,亦或是真的忏悔。
“你们的答案确实都是错的。”谭阑自顾自地说:“但是相比之下还是那个胖子的答案错得更加离谱,他根本没有思考。”
“而你的答案还有理论可以支撑,是吧?”谭阑盯着简郁眠:“夏普里值方法。”
“原来你一开始就明白我在说什么。”简郁眠有些意外。
“所以我可以算你对。”
说完这话,谭阑斜着眼睛看向王辉,后者被气得满脸通红,紧握着拳头似乎下一秒就要冲过来把自己打翻在地。
“别做傻事,胖子,你比他们蠢多了。”谭阑并不把王辉这副姿态放在眼里:“接下来的事情不归我管,你们可以走了,他可以走一部分。”
“什么意思?”
“我刚刚说了,我很饿。”
谭阑转身去监控屏幕前的桌子上拿了什么,那东西长得奇形怪状,但大体可以归类为三角形,倒是很像一块披萨。
这鸟不拉屎的地方还真有披萨?季忱定睛一看,顿时一阵反胃。
那哪里是什么披萨?分明就是一块手掌,并且还有被啃食过的痕迹。皮开肉绽,露出血肉和筋膜,有的地方甚至能看见森森白骨。
季忱依稀分辨出来那手掌来源于人类。
云随竹捂着嘴,眼睁睁地看着谭阑把手掌放到嘴里大口咀嚼起来,同时也发出了黏黏糊糊和咯吱咯吱的声音,跟他们刚刚听见的一模一样。
谭阑吃得一脸满足,像是在大快朵颐一道不可多得的佳肴。然而其他人就没那么好受了,尤其是王辉,他好像明白了什么,脸都绿了。
“这种好东西我可没办法跟你们分享。”谭阑用手擦了擦油腻腻的嘴角。
其实0个人想跟你分享这玩意。季忱汗颜。
“不是要剁手吗?剁吧。”谭阑瞟了一眼简郁眠,扔出来一把剁排骨用的菜刀:“剁完了把东西留下,接下来的日子我就不愁会饿了。”
简郁眠没动,他本不想跟心智未成熟的小孩子计较什么,但却在不经意间与季忱目光相撞,于是改变主意点了点头,似是默许。
“你就这么把选择权交出去,会不会太娇纵了我?”
季忱的眼睛很明亮,凑到他耳边低声说笑,但话音落了又用一根手指浅浅推了推简郁眠的肩膀,让他后退几步。
“不想亲自下手而已。”简郁眠淡淡地说:“平时少看点玛丽苏小说。”
简郁眠怎么知道自己这个小众爱好?
季忱轻轻扯了一下嘴角,随即转身面对王辉,抱着手臂问:“咱们是不是应该履行赌约了?”
“不、不要啊!爹,爹你大人有大量,就别计较了呗?”
这时他又不在乎什么骨气和尊严了,王辉被吓得腿一软一屁股坐到地上,勉强扯出一个谄媚的笑容,双手合十求饶。
“哦……你玩不起啊?”
季忱的眼睛里盛满玩味笑意,他微微俯下身,抬脚踩在王辉仅剩的左手上。
“还记不记得自己刚才说过的话?”季忱加重了些力气,明知故问:“男子汉一言既出驷马难追,现在你又要反悔了?”
王辉恨恨地盯着季忱,闭紧嘴硬撑着不让自己痛呼出来,那在他眼里跟直接投降没区别。
“谭阑,我们做个交易吧。”
谭阑挑了挑眉,语气平淡:“我跟你们有什么好交易的?”
“我们把他给你,你能给我们提供什么好处?”
“季忱你干嘛!你他妈真疯了吧!我不要跟这个死老头待在一起!妈的!你把我当什么了?”
王辉情急之下竟然想用身体来撞倒季忱,被季忱提前一个闪身躲开。他大声咒骂着监控室内的每个人,但事实上没有人搭理他。
这场交易,他没有被邀请。
“好处?”谭阑明显顿住了,他擦了擦自己的手,翻出一张宽大陈旧的纸:“这个我拿着也没用,给你们了。”
是地图,落日监狱的地图。
云随竹面上一喜,看向王辉的眼神也变了许多。
“好啊,成交吧。”季忱一口答应下来,快步走上去接过那张地图,这正是他想要的最好的结果。
谭阑慢慢站起身走到王辉面前,伸出一根看似瘦弱的胳膊,轻轻松松就把他提了起来,像是在拎一只小鸡仔。
王辉不断挣扎着,眼里满是恐惧和愤怒,甚至还试图用嘴去啃咬谭阑的手腕。
“啧。”
谭阑活动了一下手腕,似乎是嫌王辉太吵,一巴掌便扇了过去。
脖颈处的骨骼“咔咔咔”地响,王辉的脑袋直接扭转了一百八十度,身子面对着谭阑,眼神却直勾勾地盯着季忱,以一个怪异的姿势倒下来,当场就咽了气。
虽然没有见血,但目睹了这一幕的众人皆是一惊,谭阑的能力再次刷新了他们对于试炼难度的认知,就连简郁眠也微不可察地皱了皱眉。
“你把我的食物都踩脏了。”谭阑翻来覆去地看着王辉的左手掌,有点不满地瞪着季忱。
“我的鞋底很干净,脏的到底是什么?”季忱把地图塞到简郁眠手里,酒红色的发丝即使在顶光的状态下也依旧显得清爽飘逸:“不要太贪婪了。”
“食用愉快,恕不奉陪。”
他在最后露出一个懒散的笑,拉开监控室的门,带领着众人走出去。
走廊外的狱警已经消失,看似危机解除,但灯光依旧昏暗。
“刚刚很好看。”
简郁眠低头看着地图,却不清不楚地对季忱抛出一句话。
“哪里好看?”季忱缓慢地眨着眼睛。
简郁眠终于抬起头来,他的目光仅仅只是一瞬停留在季忱的唇上便移开:“眼睛。”
“吃着碗里的看着锅里的。”
季忱注意到他的视线,于是哼哼地笑,下一秒才反应过来自己的话有歧义,但却很期待简郁眠会怎么回答。
简郁眠的脑海里一瞬间响起季忱所说的那句“我没有异食癖”,禁不住眼里也染上笑意,但如果自己也这样回答,就是违心了。
他一向有话直说,这能提高与人沟通的效率。但这时面对季忱却又故意似的要绕弯子。
“季忱,真吃了你又不乐意。”简郁眠的语调没有什么起伏,并且好像刻意般地压低了声音。
季忱一怔,眼睛里涌上来一些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压也压不下来。暧昧不清的月夜下,心跳像是无法抑制的绯色浪潮。
季忱望着简郁眠的脸,声音很轻:“我乐不乐意可不是你说了算。”
这句话说出来,他不知道简郁眠有没有听到,也不知道自己到底想不想让简郁眠听到。
总之季忱垂下眼睛,本想克制住自己的胡思乱想,脑海里却冒出来另一个不合时宜的问题:简郁眠会喜欢自己吗?
季忱被自己的想法吓了一跳,但在心里又不可避免地反复审视着它。
“我发现你最近总是走神。”简郁眠用手指托起季忱的下巴,声音将他拉回现实:“是不是病还没完全好?”
“哦,可能是吧。”季忱迅速把自己伪装成一副漫不经心的样子:“其实我在思考,刚刚谭阑说的夏普里值方法是什么。”
“是一种解决合作对策问题的数学方法,用于衡量每个参与者在合作中的贡献并据此分配合作产生的收益。”
简郁眠没有多想,回答道。
运用这个方法解决问题时需要满足两个条件:第一,局中人之间地位平等,第二所有局中人所得到的利益之和是联盟的总财富。
吃披萨的人一共有3个,谭阑带了3块披萨,梓姒带了5块披萨,披萨总数为8块。
谭阑吃了其中的1/3,即8/3块,路人吃了谭阑带的披萨中的3-8/3=1/3;梓姒也吃了8/3,路人吃了她带的披萨中的5-8/3=7/3。
路人所吃的8/3块披萨中,有谭阑的1/3,还有梓姒的7/3,属于梓姒的是属于谭阑的七倍。
因此这八根金条,公平的分配方法是:谭阑拿一根,梓姒拿七根。遵循的原则就是“所得与自己的贡献相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