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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同床共枕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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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解气吗?”
简郁眠垂着眸问他,眼神里看不到一点责怪。
“不解。”
季忱把头扭过去,像是不愿意让简郁眠看到他流泪。当愤怒的浪潮平息,迎接他的是无尽的后怕和酸楚。
简郁眠总会做一些超出自己预料的事情。这个不计后果的疯子,他凭什么抛下自己死了?季忱很想质问他,但只是闭着嘴缄口不言。
“那要不要再扇一巴掌?”简郁眠闷闷地笑。
“玩什么买一送一?不要。”季忱还是拒绝,两人之间安静了一会,他又忍不住开口:“疼不疼?”
“有点儿。”
简郁眠的尾音耷拉下来,装作无所谓:“但比起你的手应该好一点,力的作用是相互的。”
“你不是在逞英雄吗?还好意思说疼,我就要给你长点教训。”季忱一眼看破了他的小伎俩,眨了眨红肿的眼睛,拨开黏在自己后颈的头发。
“看你下次还敢不敢擅作主张了。”
“不敢了,怕被打。”
简郁眠揶揄地说。他摸了摸自己的脸,直接无视了地上的尸体和被捆绑着的无脸人。
回家之后,简郁眠很突然地提了一个问题。
“季忱。”
“你是不是在关心我?”
季忱顿住了,下意识要按照自己的人设回答“谁关心你了,自恋”,但这时又踌躇起来,他犹豫要不要打破自己一贯的口是心非。
这种话真的很难说出口吗?他想,对于自己这样的人来说应该是的吧。他习惯了不说真心话,因为没有人会愿意听。
季忱张了张口,欲言又止。
“怎么了?”
简郁眠好像看起来也只是随口一问。
“啊?没什么,我说我先回去睡觉了。”
季忱背过身去,假装打了个哈欠,内心却莫名地有点失落。他坐在床上,一种疲惫感包围了他,却并不觉得困倦。
季忱失神地盯着那道门缝,却发现从外面塞进来一张纸条。
“心情不好的话吃点甜的,荔枝味的糖在商城第二页。”
“以后不会再让你担心了,我会让我们两个都活着逃出去。”
字迹清瘦飘逸,季忱仿佛看见了简郁眠坐在客厅里写这张纸条的画面。他知道自己没睡,却不来敲门,而是选择了另一种又隐晦又直白的方法。
这人总能从一些蛛丝马迹里察觉出他的情绪,他忽然明白了什么叫做“高山流水遇知音”,无论他走多远,一回头总是能看见简郁眠站在身后。
季忱捏着这张纸条,轻轻地笑了。笔尖飞舞,心中被镌刻下一个承诺。
夜晚,戚戚月光洒落窗台,明月不知所踪,风从缝隙里灌进来又溜出去,如同一个顽劣孩童在拍打着玻璃窗户。
季忱失眠了,他蜷缩成一团靠在床头,盯着漆黑的天空,裹紧了被子还是觉得冷。或许现在已经很晚了,可这里没有时间,只知道夜好长。
不知道一个人坐了多久,敲门声突然响起,季忱心中一惊,放轻脚步站在门前,以为是又要发生什么灵异事件。
“季忱,我怎么不知道你有开灯睡觉的习惯。”
简郁眠沉沉的声音从门外传来,季忱低下头,犹豫几秒还是拉开了门。
“怎么不穿鞋,这么大个人了还照顾不好自己?”
简郁眠瞟了一眼他赤裸的双脚和眼下的乌青痕迹,皱着眉走进来问他。
明明就是普通的一句话,季忱却觉得简郁眠有点凶。他扬起眉毛,嘟囔着说:“这是我的房间,我乐意,不可以吗?”
简郁眠沉默了一下,差点让季忱以为自己说的话太过分,却不想他直接一屁股坐在了床上,轻描淡写地说:“可以。”
得到这个回答,季忱还是觉得不满意:“简郁眠……你自己没有床吗?”
“我的狐狸尿我床上了。”
简郁眠耸了耸肩,一脸无辜。
季忱懵懵的脑子一下子清醒了,难以置信地问:“你是说那么可爱一个小毛绒球,它在你床上撒尿?”
“我刚刚洗了床单,你要去看吗?”
“不看,我要睡觉。”
季忱赤着脚走过来,一骨碌翻上床把头蒙进被子里。
“我怎么感觉自己不是第一次听到这句话。”
“你感觉错了!”
闷闷的声音从被子里传来,简郁眠了然地笑了笑,脱掉拖鞋也躺上床。他很自然地把被子掀开一角,想钻进里面。
“哎!你要干什么?”
季忱抱着被子缩在角落里,满脸问号。
简郁眠靠了过去:“我也要睡觉啊。”
“能不能滚去沙发……”季忱小小声腹诽他,却把被子放在了两个人中间。
“你不想让我睡床上的话,那我就去睡沙发。”
简郁眠定定地看着他,语气里还有一丝难以掩盖的失落,好像他真的在征求季忱的意见。
“睡睡睡!我真是上辈子欠你的。”
季忱撇了撇嘴,胡乱扯过一个枕头扔给他。简郁眠心满意足地接过,和他一起窝进了被子里。
黑暗中,季忱睁着眼睛,他的身后就是简郁眠宽阔的胸膛,一股熟悉的白麝香充斥在周围,让人安心,也勾起一种隐秘的悸动。他面对着墙壁,其实很想翻个身,但又想着两个人面对面有点尴尬,只好将就。
将就不了。
万一简郁眠睡着了呢?
季忱胡思乱想着,他抱有一种侥幸心理,轻手轻脚地调整了一下自己的姿势,转过去正好对上简郁眠闭着的双眼。月光透过纱质窗帘落在简郁眠的脸上,一半在明,一半在暗。
他的脸轮廓柔和,五官立体,睡颜竟然还有点赏心悦目。季忱静静地看着他,思绪翻涌的同时也有了一丝倦意。
“睡不着吗?要不要给你讲个故事。”
简郁眠略带沙哑的声音响起,他还是闭着眼睛,有点无奈地笑了:“你看着我,我也睡不着的。”
季忱的脸“咻”一下红了,他有点窘迫,还好灯是关的,谁也看不见。本来还打算装死,但既然已经被发现,现在也只好承认了。
“我……我不看了,这次是真的睡觉。”
简郁眠睁开眼睛,看着季忱近在咫尺的脸,眼神忽暗忽明。他伸出手去摸季忱的脸和额头,感受到一阵不正常的烫意,随即严肃地问:“你发烧了,自己都不知道?”
原来是发烧,他还以为自己心动了。
季忱晕晕乎乎地看着他:“因为不难受啊。”
生病了怎么会不难受?这句话在简郁眠的心里震了一下,带来一阵钝痛。他叹了口气,起身打开了床头那盏小橘灯。
“太累了还是着凉了……”
简郁眠自言自语地说,他从商城买了几盒药,扶着人从床上坐起来,这才发现季忱的手脚都冰凉。
这时候简郁眠才后知后觉,季忱和他都是一样的人,所有苦都想自己扛。扛得住吗?扛不住的。然而他们不想麻烦别人,所以需要另一个人的出现来主动帮彼此分担。
“我会传染给你的。”
季忱的眼眸在昏暗的房间内显得格外明亮,像是熠熠生辉的紫水晶。
“我很久没有发过烧了,正好趁着机会近距离接触一下这位患者。”
简郁眠不甚在意地以调侃地口吻说道,一转头发现季忱又闭上了眼睛,那点点明亮似乎只是一瞬而过。
“把药喝了再睡,好不好?”
他托住季忱垂下去的脑袋,声音和心里都柔软得一塌糊涂,像是在哄着一个小孩子。
“嗯。”
季忱的话好像突然变少了,他接过那碗闻着都发苦的药,咕咚咕咚地一口气把它喝完,眉头也没皱一下。
简郁眠看着季忱,一时间不知道说什么,只是沉默着安顿他躺下,给他掖好被角,然后坐在床头凝视着季忱的侧脸。不知道季忱做了什么不好的梦,总之他紧皱着眉头,简郁眠伸手把那褶皱抚平了,没过一会它又皱起来。
“在外面承受那么多,睡着了也不安稳。”
简郁眠觉得季忱就像一只小猫,外表像,内心也像。
他以坚韧走过遍布荆棘的路,以勇敢穿过迷雾丛生的林,以善良渡人渡己,在别人面前或是自信张扬,或是潇洒肆意。
这些都是季忱的面具,每一面的他都精彩,都耀眼。那一腔柔情与热血,应该用来浇灌简郁眠心中荒草丛生的贫瘠土地。
一夜过去,季忱悠悠转醒。
他不太记得昨晚发生的事情,只是知道是自己发烧,而简郁眠伏在床边睡着了。
他守了自己一晚上?季忱愣愣地看着简郁眠,感觉脑子有点乱。他撑着疲软的身子坐起来,把简郁眠叫醒。
“来床上睡吧。”
“感觉好点了吗?”
两个人同时开口,声音在空气中相撞,又像是风与树叶擦肩而过之后生出了一片温柔的波澜。
季忱重新躺下来向简郁眠伸出一只手:“今天想睡个懒觉,允许你跟我一起。”
“不怕传染我了?”简郁眠笑了笑,躺进被子里。
“那你真是活该,指哪打哪。”
季忱语气带笑,意有所指地怼了简郁眠一句。他恢复了些精神,此时半眯着眼睛,脸颊微微地染着薄红。
被窝里还残留着季忱的体温和香气,简郁眠仅仅是躺在里面,就感觉浑身的酸痛被缓解了大半,他忍不住感叹了一句:“你的床怎么这么软。”
“那还用说?物随主人。”
季忱的目光落在沉沉睡去的简郁眠脸上,也不知道他有没有听见这句话。他拨开窗帘看了一眼外面,天阴沉着,似有一场大雨即将落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