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欧罗巴的雪》季潮

4、第四章 清醒

　　黄昏的地中海海岸，大片大片的火烧云沉在海平线上，海水成为一半明艳的火红，一半深邃的湛蓝。压抑的气氛笼罩在圣城别墅上空，谨小慎微的众人比之平时更加小心翼翼，深恐自己一个无心之失就触到了黑手党boss的逆鳞。

　　作为从小就被母亲送回娘家去抚养的孩子，弗朗西斯科虽是拜布尔的胞弟，但从来不会在家族事务上置喙，如同此时，他明明知道拜布尔心情阴郁难解，劝慰他的话却不知道从何说起。站在窗前可以看到天台，白天惊心动魄的一幕依然沉浮在脑海里面。他从小远离家族纷争，懂事之后才和哥哥重逢，可是他知道阿列赫诺对于拜布尔的重要性，哥哥曾经半开玩笑的说如果没有了阿列赫诺，他索性找根意大利面吊死算了。他们十岁相遇，一起长大，相互扶持，可偏偏这样的左膀右臂，被感情冲散了理智，忘记了他的职责，逾越了他的权力。

　　弗朗西斯科还在一旁唏嘘不已，乔伊斯却是弯着嘴角，若无其事地品尝正宗的卡布奇诺，医生回头看见他脸上诡谲的笑容，心里面有点起疑，想想乔伊斯这几天都是乖乖地待在别墅里面，甚至连意大利的那些“生意伙伴”都没有去拜会，实在是平静地有点问题，弗朗西斯科环视了四周，突然发现从下午开始他就没有见过那个尽心尽职的保镖：“伊西利恩呢？”

　　乔伊斯一派置身事外的悠然闲适，抿了一口醇美的咖啡细细品味：“没有意外的话，已经回英国了。”

　　弗朗西斯科问到：“先回去帮你处理事务？”

　　“嗯。”乔伊斯依然是漫不经心的样子，似乎没有想继续这个话题的意愿。

　　弗朗西斯科走到乔伊斯面前，蹲下来摸了摸他的头：“对不起，让你陪着我待在这里好几天，事情都耽搁了不少吧？”

　　乔伊斯冷哼道：“现在说这个是不是太晚么？”

　　突兀的手机铃声突然响起，乔伊斯看清来电号码，才按下接听键：“他怎么样了？”

　　电话那边传来伊西利恩的声音：“很不好，已经送到圣拉美莫尔医院了，医生做了初步检查：阿列赫诺他营养不良，殴打造成了内脏出血，坠海的冲击力使得一根肋骨骨折、全身多处软组织挫伤，然后是溺水造成的并发性肺炎……嗯，现在还没有脱离危险，医生在进行抢救，还要做进一步的检查。”

　　弗朗西斯科刚刚在电话里面听到“阿列赫诺”这个名字，瞪大了眼睛看向依旧云淡风轻的乔伊斯，脸上写满了不可置信。

　　“知道了，有消息再和我联系。”乔伊斯挂断了电话，微笑着对呆若木鸡的医生说道：“寇德院长，麻烦让你们医院的精英们，一定给我救活阿列赫诺。”费尽心思救下来的人，他可不想让死神抢走。

　　弗朗西斯科握紧乔伊斯的肩膀：“你怎么做到的？阿列赫诺现在在英国？你打算怎么处理他？”

　　乔伊斯紫色的眼眸流转光彩：“这些以后再说，要是救不回阿列赫诺，伊西利恩付出的所有努力都是白搭。”

　　“好，我们回英国，明天一早就出发。”黑夜渐渐沉寂，只有一波一波的海浪拍打在圣城别墅的外壁上，潮涨潮落融进寂静如歌的夜。

　　天刚刚转亮，弗朗西斯科和乔伊斯就和拜布尔道别，黑手党boss还是阴沉着一张脸，给了弟弟一个拥抱，目送他们远去，只是看着越来越远的车影，突然想到这两个人是乘坐私人飞机来西西里岛的，怎么现在又去巴勒莫国际机场赶航班了？疑问并没有给拜布尔造成太多的困扰，他现在更担心他小爱人的去留问题。

　　乔伊斯家里派了车子到伦敦希斯罗机场接他们，弗朗西斯科不死心地第七次问了那个问题：“你为什么会救下阿列赫诺？”

　　乔伊斯终于被问得不耐烦了：“我爱惜人才不行么？拜布尔的诸多手下，我也就看得上这个。”若是论能力，阿列赫诺简直可以算是万众挑一，乔伊斯并不否认拜布尔的领导能力，但是论执行力，阿列赫诺更胜一筹。

　　“乔……”弗朗西斯科展开温柔攻势。

　　乔伊斯撇撇嘴：“我就是想看看拜布尔以后遇到阿列赫诺会出现什么好玩的样子！”

　　弗朗西斯科捏了捏恋人的鼻尖：“就喜欢恶作剧。”

　　乔伊斯笑道：“尚不及阁下一二。”

　　弗朗西斯科在飞机落地之后就立刻联系了副院长打听了阿列赫诺，而且有伊西利恩在医院，乔伊斯并不担心会出什么问题，两个人双双回到维奥列特罗斯堡，决定先休息一下再去医院探望从海底捞出来的阿列赫诺。

　　换了睡衣躺在熟悉的大床上，乔伊斯也在思考，阿列赫诺醒过来之后应该怎么处理他，如果真能为自己所用，阿列赫诺这样的人才绝对能让乔伊斯家族如虎添翼，关键是自己怎么说服他留下呢？而且又要怎么和拜布尔摊牌？乔伊斯心不在焉地躺在弗朗西斯科的怀抱里面渐渐进入梦乡，此刻的他绝对想不到，老天爷和他，甚至和所有人都开了一个玩笑。

　　圣拉美莫尔医院是英国最顶尖的私人医院，在英国各大城市乃至有些欧洲国家都有分院，弗朗西斯科正是医院的名誉院长，虽然他更愿意以另一个身份——脑外科医生来面对别人。有了弗朗西斯科院长的照会，阿列赫诺在生命体征的各项指标趋于平稳之后就由重症监护室转到了现在这间顶级私人病房。可是昏睡了两天的阿列赫诺一点都没有要清醒的意思。

　　伊西利恩闲来无事就喜欢骚扰阿列赫诺——摸摸他的脑袋，揪揪他的头发，柔软的发丝柔和的光泽，一张脸虽然五颜六色，可是刀削般立体的脸部轮廓也足够惊艳，更不要说平时剑眉星目，气质如冰的模样。伊西利恩实在想不通，这样一个美人放在身边十八年，拜布尔居然从来没有动过心？

　　一连在医院待了三四天，伊西利恩记挂着乔伊斯那边会不会有什么任务，可是看见阿列赫诺这副病恹恹的样子，脚步就再也没法挪开，万一他要是醒了，估计还以为自己是在天堂呢。有时候待烦了，也会一边碎碎念一边掰开他眼睑看看这小子是不是在装睡，可巧这一幕“虐待病人”的画面被弗朗西斯科和乔伊斯撞了个正着。

　　“你在干吗？”弗朗西斯科出声问道，吓退了那只作奸犯科的手。

　　伊西利恩嘀咕了一句：“没有焦距的眼睛一点都不美。”虽然灰蓝色还是灰蓝色，但是那双眼睛里面没有光彩。

　　乔伊斯在一旁冷冷开口：“他醒了。”

　　“啊？”伊西利恩回过头来，果然对上了那双睁开的灰蓝色眼睛，只是这双眼睛，依然没有光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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