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风吹来》早八晚八

15、第十五章

　　某天傍晚下了雨，黄昏的太阳还没落山，雨雾和落霞共存，整个校园呈现出迷蒙又昏黄的慵懒之态。俞之辛撑着伞在A栋教学楼门口，远远注视着C栋的方向，外面的雨丝偶尔飘落进来，他朝外面倾了倾伞，仍是一直望着C栋的方向，他在等姜正旭。
　　部分小组作业需要组队完成，他约了在这里等他。
　　雨幕中一个修长的身影踏步而来，远远地俞之辛辨认出他，不，不只是他。
　　姜正旭撑着伞，伞下还有一人，那是个高挑的女生，竟也堪堪可以到姜正旭的肩膀，长发披散，怀里抱着本书，仰头看向姜正旭的脸上满是笑意，有点眼熟，俞之辛想起了——雅安。
　　隔得太远，又下着雨，俞之辛看不清他们的表情，但两人共处一伞在外人眼中着实旖旎浪漫，遑论是这样的俊男美女。
　　姜正旭把雅安送到B栋便朝A栋走来了，他也看到了俞之辛。
　　他缓步走来，隔着雨幕看向他，见面第一句姜正旭就说:“刚才雅安说她没带伞，让我带她一程。”
　　姜正旭说的是实话，他没必要撒谎，他低头看向俞之辛的脸，他承认在那一刻他想从他的脸上看到或嫉妒或失望或不高兴的神色，然而没有。
　　俞之辛点点头，道:“女孩子淋湿了容易感冒。”
　　“我们走吧。”然后他撑伞走进雨中，姜正旭凝望他的背影，也走了进去。
　　林欣欣与陌生人A早已到了，就等他俩。
　　按照要求，俞之辛做了繁复的思维导图，姜正旭和林欣欣一起在看，陌生人A也凑个脑袋一起讨论，氛围还算可以，俞之辛拿起姜正旭放在旁边的电脑，问道:“学长我可以看一下你的吗？”
　　桌子对面的姜正旭还在看思维导图，没有抬头看他但毫不犹豫:“密码XXXXXX。”
　　俞之辛打开他的电脑，突然，表情就僵住了。姜正旭如有所感，抬眼望去，内心已经惊涛骇浪船翻浪滚，面上仍强作镇定，伸过长手拿过电脑淡淡道:“我给你打开我的作业，你不知道放在哪里。”
　　姜正旭竟忘了，自己将他照片的截图设为了电脑桌面！
　　俞之辛没答话，抿紧了下唇，眼神复杂望向对面的姜正旭，姜正旭拿到电脑不过三两秒就还给了俞之辛，眼神几乎都没变，时间短得似乎只够他打开一份文件而已。
　　见他表情没有什么起伏，俞之辛疯狂跳动的心脏总算稳了一些，他接过电脑，果然已经打开了文件，按耐不住，他再次切换到桌面，只见桌面的背景已经变成了他们一行人辩论比赛的合照，刚才看见的自己的截图便是其中的一部分。
　　奇怪了，难道刚才是电脑刚打开卡屏了？不管怎样，俞之辛总算呼出了一口气，不过，原来这么贵的水果电脑也会卡屏的吗。
　　离开的时候原本他们两人宿舍离得近应该有一段路是可以同路的，不知为何刚才电脑背影总是偶尔出来刷存在感，不管是不是自己自作多情，总之俞之辛又生出了一丝怯意，几人收拾完东西站起来，俞之辛看见姜正旭下意识等他的脚步，红着脸撒了个谎:“那个……学长你先回去吧，我和欣欣还有点事。”
　　姜正旭定定看了他一秒，俞之辛闪躲，姜正旭看向他的眼神没有情绪波动，语气也没有起伏:“好。”
　　他转身走了，就像他是一个人来。
　　自那之后姜正旭似乎从俞之辛的世界里消失了，两人圈子不同，原本就没有什么交集，微信里联系得也很少，自那天之后更是一句新增的消息都没有了。
　　辩论社活动现场。
　　刚得知以后姜正旭再也不会来辩论社之后俞之辛的心咯噔了一下，有片刻的愣神。
　　陆小瑜拍拍他的肩膀，安慰道:“其实会长一直很看好你，他觉得你肯定可以的，要不他上次怎么把你一个新人带上了赛场，你看你也完成得很出色对不对？”
　　俞之辛像是根本没听见陆小瑜在说话，他低低地嗯了一声，攥紧了手里的稿子。
　　以前体育馆翻修，将近一个学期的时间篮球队们不得不在室外进行训练，那时候俞之辛每每路过还可以看见姜正旭的身影，有时他会忍不住驻足，想起来他对他说过不要烦他之后就强迫自己一眼都不要往那边看过去。
　　后来他们的关系变好了，体育馆也修缮完毕，这片室外的场所再也没有过姜正旭的身影，现在俞之辛又路过了这片场地，他停下来，坐在树下的石椅上看着那片场地上的陌生面孔发呆，偶尔也有人带着好奇的目光看向他，俞之辛都没有理会。
　　在一个星期只有一节的选修课上，俞之辛趴在桌子上，眼神盯着门口，学生们鱼贯而入，直到上课铃响了，老师进来了，俞之辛黯淡地收回了目光。
　　课堂上他们小组网上递交的作业得了高分，被老师表扬了，陌生人A很有些得意，这时他想起来姜正旭不在，不知是嘴欠还是单纯，他问俞之辛:“你那个学长呢？”
　　俞之辛有些楞，明显没想到他会这样问。
　　“我不知道。”
　　好像他们的关系也没有那么好嘛，陌生人A心中暗道，嘴上没了遮拦:“真是爽啊，想不来上课就不来上课，呵呵。”
　　俞之辛扭过头去决定不再搭理他。
　　光阴似箭，日月如梭，转眼间已是快两个月了，在这段时间里俞之辛定时参加辩论社的活动，陆小瑜已经成了新的会长，如姜正旭所料，她很出色，俞之辛每天准时上课，偶尔和林欣欣出去吃喝，似乎忘了姜正旭这个人的存在，林欣欣也很默契地没有问。
　　直到这天，陆小瑜在群里发问:
　　姜会长生日快到了，有没有人周五晚上有空一起参加生日聚会的吱一声。
　　俞之辛私聊了她: 会长生日在什么时候？聚会在哪里？
　　陆小瑜回复了个吃惊的表情，因为在她看来姜正旭和俞之辛的关系挺好的: 他没告诉你吗，周五是他的生日，在XXX二楼订了晚上6点的包间。
　　好的，知道了，谢谢，我会准时去的。
　　俞之辛抱着手机，发起了呆。
　　昨天知道是姜正旭的生日已经是周四，根本来不及提前准备礼物，周五下午结束了最后一节课，他早早来到了学校附近的花店，在一众满目琳琅的花束中犯了难。
　　紫色，太老气，红色、粉色不适合男孩子，黄色，不好看。俞之辛挑挑捡捡，最后看见一捧绿色的玫瑰，眼前一亮。
　　包间门口，俞之辛早早来了，他捧着一束绿色玫瑰，站在门外，没有进去。
　　门掩着，只漏出一条缝和里面的灯光，姜正旭好像不喜欢那种浓重的红色绿色灯光，他喜欢干净明亮的黄色灯光，有些昏暗也无妨。
　　俞之辛来得早，里面还没几个人，但隐约可以听姜正旭的声音。他的声音一贯是低沉磁性的，很有辨识度。
　　很快来了别人，是秦杰，当他迈着步子过来，一眼就看见了俞之辛和他手上那捧花，俞之辛下意识把花背到身后去，秦杰暗含戏谑的目光收敛了很多。
　　“怎么不进去？”秦杰推开了门，率先进去了。
　　方才踏进去一步，姜正旭的目光便穿过秦杰落在了他身上。
　　眼神对上了姜正旭的一瞬间俞之辛步子顿了顿，顶着姜正旭的目光背着手走了进去，走到他面前，把背后的花递给他，轻声道:“学长生日快乐。”
　　姜正旭还看着他，他却一直不敢看他。
　　“谢谢。”姜正旭的声音依旧很低沉，接过了花束。秦杰拉过了俞之辛坐下，不知是无意还是特意，让俞之辛坐在了姜正旭旁边。
　　姜正旭坐在他旁和其他人交谈，身上带着若有若无的香味，俞之辛很拘谨，比他第一次遇见姜正旭还要拘谨，他不知道是为什么。
　　俞之辛无处可看，只好看向被姜正旭放在桌面上他自己挑的绿色的花束。这些人他都不认识，他和他重叠的圈子只有辩论社的人，可他们都还没来。
　　一只修长的骨节分明的手出现在他的视野，姜正旭递过来一杯饮料，“喝吗？”
　　“喝，谢谢学长。”
　　“今天晚上没有课吗？”
　　有的。
　　“没有。”俞之辛撒了谎，他逃了课。
　　“嗯。”
　　这便是今晚他们唯一的交谈，俞之辛又无事可做了。
　　姜正旭笑起来很好看，这个包间里都是他熟识的人，今晚他是唯一的主角。
　　人很快就聚齐了，把一个巨大的蛋糕分吃了以后大家就玩了起来，有人唱歌，有人聊天，有人干脆打起了麻将，但男孩子们最喜欢的还是玩游戏喝酒，姜正旭本不想喝，但不想扫了他们的兴致，还是跟着喝了。
　　时间慢慢过去，夜渐深了，逼近十二点，大家陆陆续续回去了，俞之辛不是个爱熬夜的人，但他有预感，如果他也跟着离开了，那他以后和姜正旭可能再也说不上话了。
　　最后只剩下姜正旭的舍友A和姜正旭、俞之辛、秦杰四人，秦杰嘴上说着:“我俩走了啊。”拉着不明所以的舍友A一起出了门，独剩下姜正旭和俞之辛。
　　偌大的包间里两人并坐无言，过了一会姜正旭站了起来。
　　“走？”姜正旭看向俞之辛，他喝得有点多了，站起来的时候都有些摇晃，好在他很快站稳了，还不忘拿上那捧花，俞之辛见他实在喝多了，便帮他拿过了那捧花。
　　走到包间门口，姜正旭脚下不稳绊了一下，俞之辛连忙扶住他，奈何姜正旭实在太高太重，一个没扶住姜正旭便把他压在了墙壁上，他撑起一只手，自上而下地看着被迫圈在他怀里的俞之辛。
　　他低下头，眼神灼灼，彼此的呼吸交缠就在咫尺，俞之辛脸腾地红了，手指依旧无助地扣着墙壁，眼神无处可躲，只能看见姜正旭微微敞开的领口上露出的锁骨，微微咽了口口水。
　　好在姜正旭只是把头靠在俞之辛肩上，微微地喘息着，最后他一手拿着花扶着姜正旭的后背，扛着个比他高一个脑袋的姜正旭艰难地行走。
　　俞之辛架着姜正旭敲开了他宿舍的门，他的舍友早就回来了，见状扶着姜正旭上了床，俞之辛把花放在他的桌面，离开了。
　　被扶上床的姜正旭原本因喝醉了紧闭的双眼睁开了，目光明晰，一丝醉酒的样子也无。
　　舍友A调侃:“这就是那谁？”
　　姜正旭没答话，还在躺尸，舍友A继续:“别装了，你什么酒量我不知道吗？”
　　姜正旭缓缓坐了起来，一手搭在曲起的膝盖上，“他走了？”
　　“走了。”
　　姜正旭慢腾腾地下了床，他喝的确实有点多，此时拿着那捧花坐在桌子上，看着那玫瑰发呆。
　　舍友A给他分析道:“我看那小子对你有意思。”
　　姜正旭没答话，摸过玫瑰花的花瓣。
　　舍友A“玫瑰啊，甭管是啥颜色，只要是玫瑰就代表了爱情，他不懂么？”
　　姜正旭道:“我觉得他不一定懂。”
　　确实，俞之辛以为只有红色的玫瑰代表了爱恋。
　　姜正旭找了个瓶子，把玫瑰插进去养了起来。
　　姜正旭桌面旁边摆了几个盒子，都是旭旭妈寄过来的，每年生日旭旭妈都会给他做很多吃的寄给他，都是手工做的饼干，小零食之类的，都做了独立包装，可以放一段时间。
　　里面有一盒是旭旭妈专门做给俞之辛的，姜正旭从未带过谁回家，是故她还记得那个男孩子。
　　第二天姜正旭就把那一盒饼干给了俞之辛，俞之辛惊讶之余又多了几分感激，姜正旭插着兜转身就要走了，俞之辛跟上去鼓起勇气道:“学长，你明天去哪里玩？”
　　姜正旭回头，略微思忖一下，道:“不知道。”周日是姜正旭难得的空档，是他不用安排的日子。
　　见俞之辛欲言又止，姜正旭问道:“怎么了？”
　　其实俞之辛只是觉得好久没和姜正旭一起玩了，难得明天他有空，如果姜正旭说去哪里哪里玩，他就可以厚着脸皮问我能一起去吗。可是姜正旭没有这样回答。
　　俞之辛憋了半天，最后说:“没事。”
　　姜正旭看了他一会，确定他确实没事以后便挥手走了。
　　俞之辛掩下眼眸里的落寞，转身回了宿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