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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9、十七街道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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察觉到权顺荣在自己身边的僵硬，李知勋将手轻轻的搭在了他的腿上，像给小动物顺毛那样一下下的抚摸着。
他们两人相识的太早了，那时的李知勋还只是一个一心扑在研究上，对其他的事情都完全不在乎的人，而权顺荣，刚刚觉醒的他连尾巴和耳朵都不知道如何收起来。
拉斐尔轻轻皱起了眉头“你说你们队里那只小老虎？他看起来不像啊。”
尹净汉摇了摇头“顺荣是一个很会掩藏自己负面情绪的孩子，而且，他来自十七号街道。”
讲台上，头发还乌黑油亮的中年男人正在侃侃而谈，谈到激动时甚至撸起袖子，满眼的自豪哪怕相隔十数米也清晰的传到了所有人的眼中。
“自从我接管研究所负责进化者觉醒的筛查和培训的部门后，整个基地觉醒进化者的数量比过去增长了五倍，这对于我们中央基地而言是一个无比巨大的进步。”
“而在这些觉醒的进化者中，不乏有异化序列排名极为靠前的孩子。”
“就比如今天也到场的同学，权顺荣。”
被喊到名字的权顺荣整个人的呼吸就如同窗外砸下的雨点一般停了，似乎连灵魂也跟着那碎裂的雨点一样，四分五裂的摔在地上，最后只留下一道水痕。
他的手紧紧攥住，故作冷静的抬起头看着讲台上衣冠楚楚的男人。
察觉到权顺荣的不对，李知勋强制性的将手插进了权顺荣紧攥的手心，分开了他用力到发抖的手指。
两人的尾戒同时闪烁起了红光，李知勋不可置信的看向权顺荣的侧脸。
为了时刻注意权顺荣的异化值，李知勋在自己的尾戒里增加了一个数值，只要他靠近权顺荣，就能够监测到权顺荣的异化值。
而现在两人尾戒的闪烁提醒着他，权顺荣的异化值正在快速增长。
“荣！”李知勋低声喊着，他的声音里盛满了担忧和严肃。
他一直知道权顺荣对于陈丞温有着异样的抗拒情绪，这件事他一直知道。
可过去权顺荣的反应绝没有现在这般强烈。
一切好像都是从雪域迷宫那次尹净汉讲的那些故事开始的。
他也太久没见过陈丞温了，哪怕那是他的老师，但自从seventeen成立后，他见到陈丞温的次数就越来越少了。
这次再见，权顺荣如此之大的反应让李知勋明白了事情好像没有那么简单。
权顺荣逐渐激动的情绪被李知勋的声音惊醒，权顺荣挣扎着将自己从情绪中剥离了出来。
他回头安抚的看了眼李知勋，却忽略了自己此时难看到极点的脸色。
“你怎么知道的？”加百列惊讶道“这件事，研究所一点风声都没有。”
十七街道，那是一个存在于过去的地方，如今大概已经没有人还记得这个地方了。
“我以为...”
尹净汉接下了加百列没能说完的话“你以为十七街道的人都死了对吧。”
虽然这话难听，但加百列还是点了点头。
都说十八层地狱，但哪怕是要去十八层地狱也不要出生在十七街道。
其实十七街道并不是某一条街的名字。
这是研究所的一个项目的名字。
所有被选定的街道都被称之为十七街道。
这个项目就是尹净汉在去往雪域迷宫的那艘飞艇上提过的。
【异化因子投放实验】
这个实验，原本不应该有幸存者的。
像往常的无数次一样，权顺荣看着李知勋的脸庞平复下来了自己的情绪。
“知勋。”权顺荣的手紧紧握着李知勋的手，似乎是每一个指节都想要融进李知勋的掌心里。
李知勋第一次从一开始就没有仔细看自己老师的脸，他的全部视线都落在了权顺荣的身上。
揉捏着权顺荣修长圆润的手指，李知勋坐的离权顺荣更近了一点。
没有理会身后人的呼喊，大礼堂灼热的灯光关闭的一刹那，权顺荣一头扎进了雨幕里。
他的胸腔几乎压缩到了极致，每一下喘息都用尽了全身的气力。
闷着头向着一个方向狂奔，丝毫不顾及发丝被雨水浸透，衣服染上深沉的颜色。
直到他跑到了一条看起来废弃已久的街道，这里安静的可怕，只剩下了雨点落在地面上的声音，就如同一座死城。
但权顺荣知道大概在七八年之前，这片街道曾经和其他的任何一条街道都没有区别。
他木然的坐在其中一扇大开的门前，历经太久的时间，门口原本崭新的台阶已经破败的看不清原样。
可权顺荣记忆里的人一脸雀跃的看着自己的样子还清晰的就像昨日。
“顺荣啊，等阿姨家装好了要记得常来啊。”那是他永远打扮的漂漂亮亮的邻居阿姨。
似乎是因为没有自己的孩子的原因，她对自己就像对待亲生儿子一般，每每见到都是笑着喊着自己。
“顺荣啊。”
“我们顺荣一定会成为小老虎的。”
然而那一切，都定格在了这一年。
耳边熟悉的声音发出了过去从未听过的哀嚎和嘶吼，一声又一声凄厉的哀鸣刺破了他的耳膜。
父母变成了他无比陌生的样子，姐姐冲上去拦住了嘶吼着的权父权母，回过头朝愣在原地的权顺荣大喊道。
“跑啊顺荣！别回来！”
眼泪急急的流淌而下，回头最后看了一眼，他知道，这会是最后一次相见了。
半大的他在冲出家门的一瞬间就被邻居阿姨拽进了她刚修好的院子。
那张往日里一向温和慈爱的脸上第一次出现了狰狞。
她死死的捂住了权顺荣的嘴，迅速将他藏在了花园的爬山虎后面。
那里不知什么时候长满了厚厚的爬山虎。
“别出声，别出来，如果你活下去了，忘掉这里的一切，别去报仇。”
她说完这席话便决绝的离开了这座漂亮的小院。
权顺荣第一次在那个向来都柔弱的侍花弄草的人脸上看到那般的坚毅。
他想出声，想要喊她回来，却发现那些爬山虎如同有了生命一般紧紧缠住了他。
他的声音被淹没在了层层爬山虎之后。
尹净汉找到权顺荣的时候，权顺荣就坐在那节台阶上，周围是化不开的浓郁能量，远处破败的墙上爬满了爬山虎。
他慢慢的在权顺荣的身前蹲下，想要伸出手去碰触他的肩膀，却没能落下他的手。
在半空中停顿了半晌后，他叹了口气。
他就那样看着，看着权顺荣的身体从细微的抖动到无法抑制的剧烈颤抖。
那些梗在喉间的声音被大雨吞噬了进去，只剩下尹净汉静静的听着。
他的拳头紧握，指甲深深嵌入血肉。
一滴晶莹的血液顺着手心滴落在地面，又融进水里不见踪影。
鼻尖嗅到了血液的味道，权顺荣猛地从臂弯里抬起头，紧紧盯着那滴已经晕散的血滴。
尹净汉抬起了另一只手擦了擦权顺荣的脸侧，衣服在上面压出了红痕，水珠不停的划过。
但无论怎么擦，那些水液都无法消失，已经分不出是泪水还是雨水。
终于，尹净汉放弃了擦拭的动作。
“对不起。”尽管他知道这句对不起起不到任何的作用。
权顺荣的嗓音低哑的不像话“该说对不起的不是你，净汉哥。”
“我也想恨所有人，所有和这件事有关的人。”
“但我不能。”
属于他的家庭破碎的时候，身处研究所的尹净汉又哪里是完整的呢。
“哥，和我讲讲吧，讲讲我们经历这些的原因。”
直到现在，他都未能揭开那场惨剧的纱。
那层纱轻薄的落下，可他用尽了全身的力气都没能掀起。
看着权顺荣通红的双眼以及不住颤抖的牙关，这是尹净汉第一次面对因为研究所的实验而经历了惨剧的人。
异化因子投放实验，十七街道计划，朝拜者计划。
这一切说出来都并不复杂。
但在这一刻，尹净汉却不知道从何开口了。
李知勋坐在别墅院门的门槛上，他已经在这里坐了很久了，队服被飞溅的雨水打湿，发尾也散发出了潮湿的气味。
在他的视线里，街道的尽头处走过来了一人。
金色的长发披散在身后，水珠顺着垂顺的长发形成水流，他的怀里抱着一个被淋成落汤鸡的白色物体。
仔细看去，那团白色的物体上面还有着黑色的花纹。
看清那个被尹净汉抱在怀里的物体之后，李知勋猛地站了起来向前冲了两步。
他的手捏了捏自己的衣袖，又有些犹豫上不上前。
他不知道权顺荣经历过什么，和他的老师有什么过往，他怕现在的权顺荣最不想见到的就是他。
权顺荣跑出去的时候他也跟在权顺荣的身后跑了出去，身后陈丞温呼喊他的声音完全被他抛在了脑后。
可权顺荣是一个把体术做到了顶尖的进化者，只几个呼吸之间，他就看不见他的身影了。
顺着道路向前跑了几步，看着空荡的分叉路口，他缓缓的蹲在了地上。
“雨太大了。”顺荣，雨太大了。
我看不到你了。
十字路口的水雾弥漫，熏湿了李知勋的双眼，他紧紧闭了闭眼，再睁开的时候，一行水印留在了眼睑下方。
雨下的太大了，十字路口连权顺荣的一点踪迹都没能留下。
看着空荡的路口，李知勋第一次对两个人感到了迷茫和不安。
他以为无论如何，他和权顺荣是不会分开的，五年前他就是如此认为的，这原本是他最自信的事情。
他以为不论何时，只要他回头，权顺荣一定在那里笑着等他。
可现在，他连他的背影都找不到了。
看着被尹净汉抱在怀里沉沉睡着的小老虎，李知勋的手指蜷缩了下，唇紧紧的抿起成一条直线，上面只剩下了青白的颜色，一丝绯红都不见。
视线投射向下，尹净汉看见了李知勋绷直的脊背。
“他让我带他回家，让我带他来找你。”
听见尹净汉的这句话，李知勋近乎不可置信的抬起了头，看着在尹净汉怀中睡的并不安稳的小老虎，他始终紧绷的身体才终于松懈了下来。
伸出了手接过湿漉漉的小家伙，李知勋的脚步变的一点点坚定。
看着李知勋的背影，尹净汉回想起了方才权顺荣的话。
权顺荣在听完一切之后却突然没有了那股继续向前冲的气力。
“是不是，我可能这辈子都无法替他们报仇了。”
爸爸，妈妈，姐姐，还有隔壁永远漂亮温柔的邻居阿姨。
那些靠鲜血浇筑而成的仇恨，最后仅仅变成了他身上的枷锁，直到自己再无法呼吸的那天。
“不会的，顺荣，相信我们。”
不止是尹净汉，还有那些为了对抗研究所而存在的人。
拉斐尔，加百列，甚至是法涅斯，还有已经死去的向丰柳书。
那些账总得有人去讨。
权顺荣的脸上写满了疲惫，他的目光没有焦点的落在前方破败的路面上，那里破碎的砖石下钻出了一颗青翠的嫩芽。
“哥我想回家了。”他的声音飘远“我这样跑出来，知勋会担心的，他会多想的。”
“我得回去找他。”
似突然想起了什么，权顺荣猛的回头。
“刚才，他是不是跟着我出来了。”
身体沉沉的，头顶的阳光刺眼的让人只能低头看着地面，一滴接着一滴的血液砸在地面上，又慢慢变黑。
这一切都回到了那天。
他终于挣脱了那些爬山虎的桎梏。
不对，与其说是挣脱，不如说是那些爬山虎终于放开了他。
他跌跌撞撞的走上街道，街道上除了那些厮打的痕迹之外几乎和每个清晨没有任何区别。
每一扇门都紧紧的合上，似乎在告诉他从那之后，这扇门不会再因为他的存在而敞开。
他一家一家的走过去，如同进入了异世界一般，整个街道不再有任何生物。
哪怕是尸体，他都未曾再看过一个。
头脑开始发晕，他的身上开始浮现不正常的红色。
晕倒在爬山虎前的时候，他似乎又再次看见了那些熟悉的脸庞。
醒来后，他的脑海里多了一只漂亮的小白虎，那只白虎的身上缠绕着和自己身旁一样的爬山虎。
他知道了自己异能的名字。
困兽。
他低低的笑了一声。
他注定是被枷锁困住的野兽。
那既是拯救，也是桎梏。
他如愿的成为了希冀已久的老虎，可那些笑着说他一定可以的人，都不在了。
一步步的走在空荡的街道上，一遍又一遍徒劳的敲着一扇扇紧闭的大门，双手变的通红，指节泛起青紫。
他的眼睛已经不再会流出任何液体了。
他只机械的重复着。
“我成为老虎了。”
“我真的成为老虎了。”
“你们说过，会为我骄傲的。”
可是没有任何一扇门再打开了。
坐在自家房间的门口，过去他太多次因为顽皮被从家里扔了出来，但他从未想过，有一天这扇门他会再也无法进入。
再次睁眼，眼前的不再是那个回荡着惨叫的街道。
低头看去，一只漂亮的柔软的小雪豹蜷缩在自己的胸口。
李知勋原本一直守在他的床头，看着权顺荣在梦中仍然不安的表情，他只能一遍遍的轻抚过他的身体。
每一次的接触，权顺荣的表情都变的平缓许多，但一离开又会恢复原本的样子。
干脆变回小雪豹，李知勋窝进了他的怀中。
感受着权顺荣逐渐平稳的呼吸，折腾了一整天，阵阵困顿席卷而来。
双眼合上之前，一个念头盘绕在李知勋的脑海中不散。
“明浩珉奎和硕珉他们怎么样了？”
修长圆润的手指顺了顺小雪豹的毛，权顺荣紧紧的抱住了怀中柔软的小动物，埋在顺滑的毛发里，一颗泪珠无声无息的滚了进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