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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就你不一样 ...

  •   “当你想要证明自己的时候,本身就已经处在了失败者的位置上。所有的一切都只是你一人的愤恨和不甘罢了……你要明白,从十年前你断了腿开始,就与那些生活再毫无可能!”

      江顾躺在冷硬的床板上,周围一片嘈杂和腥臭,一个男子阴沉的声音说着她听不明白的话。

      脑子里两种记忆不断交替拉扯。她努力的逼迫自己睁眼!

      她是计算机学院大二的学生,常年服用着抗抑郁药物,是校园霸凌链最底端的弱者。她最后的愤怒击垮了理智,彻底崩溃以后,杀人变得不再受内心道德的约束。

      她不记得捅了几个人,反正杀红了眼,可突然就冷静了,江顾最后爬到顶可怜了楼,水果刀在手中沉甸甸的。她抹了一把冰冷的眼泪,血混着眼泪黏糊糊的。

      夕阳正照过来,把她裹在里面,很奇怪,冬天的雪这么大这么冷,她却感到一丝暖意。

      吸进鼻腔的凉气竟还有些青草的味道。好想再闻清楚些,这很像是夏天除草机工作后散发出来的,江顾踩上天台围栏,晃晃悠悠的站直,刚才捅了好几个人,她的胳膊已经从最初的颤抖到现在的酸麻。

      天台的门很快被追上来的警察踹开了,江顾只回头看了一眼,就两脚卸力,像是同雪花一起飘散了般坠下楼。

      混混沌沌里,她感觉自己一直在跑,在躲避什么人。

      陌生的记忆疯狂涌入脑海……

      江阿顾曾是大晋最为显赫的那群人之一,现在是最底层的人之一,七岁时被抄了家充为官妓,押送途中出逃了,为了掩盖身份躲避追捕,自己用石头砸瘸了一条腿。

      曾为官家子的骄傲磨没了,她女扮男装逃到沛城乞讨,又卑贱的残喘了十年。

      直到今日,一个鱼贩偶然发现了江阿顾是女子,起了色心,找了个机会冤枉她偷鱼,想把她拖走。纠缠中江阿顾被鱼贩子打伤了脑袋,血流了一地,鱼贩跑了。

      江阿顾不知被谁送去了奴医坊,扔在病床上。而江顾就这样睁开了江阿顾的双眼,从陌生少女的躯壳里复生了。

      她勉强坐起来看看周围,进奴医坊的人可以说都是重症,抬进来等死的,基本都是下等奴、奴妓、乞丐等身份卑贱的,这里说是医坊其实没人管。

      江顾抹了把脸,昏沉沉的头此刻已经好多了,她低头看着被扯得烂了半个袖子的衣服,又油又臭。

      内心消化了一下自己重生在另一个人身上,还是个瘸腿残疾的事实。江顾低头想着,这江阿顾也是个倒霉的可怜人,既然我能重活一回,就不能辜负了这条白捡来的命。

      她深吸了口气,看看天,爬下床,在躺满病人的屋子里转了一圈,从别人床边挑出一双合脚的鞋穿上。

      又扒了一个昏迷不醒女人的外衫和裙子换上,出门前,她又转头一瘸一拐回来了,给女人盖上了刚才自己躺的那张床的床单。

      看现在这个情形,不自救没有活路,江顾刚给女人盖上床单,就听到窗户吱呀一声。

      她立刻转头去看,只看见一个黑色的束发冒顶和灰色的膀子一闪而过,发带上隐约有银纹的缠枝图案。

      江顾赶紧贴着墙靠近窗户,迅速往外瞄了一眼,没有人,窗外只有两串泥泞的脚印。

      她想了想一不做二不休,反正偷衣服和鞋都被人看到了,干脆再看看还有什么可拿的。她在心里已经给自己定位成杀人犯了,不管是不是重活一次,她觉得自己不再是好人,此刻不必要讲道德。

      江顾快速的在屋里搜罗起来,不管现在有没有用,感觉能用上的都堆在一处,一个陶碗、半截蜡烛、三颗枣干、一卷粗麻线、还有病床上唯一一个枕头。

      她快速用一个床单打包好,观察了一下门外没人,迅速溜墙根出了奴医坊。

      沛城靠着沛江,有一处码头,渔民有时候会扔些不要的烂鱼烂虾。

      江顾白天挎着包袱蹲在码头角落,等着其他乞丐哄抢完,才慢慢走过去,在一堆烂网和水草里扒拉些吃的,晚上躺在破网里。

      就这样凑合到第三日下午,凭着江阿顾残缺不全的记忆,实在是想不出什么更好的生存法子。江顾寻思着离开沛城。

      今日也还好,又捡到一条拇指大的小鱼和几个残破的虾。江顾没办法接受就这样生吃,但是环境所迫,也没功夫矫情。

      她回到角落,抱着包袱,嚼着又腥又凉的鱼,突然头顶一片阴影笼罩下来。

      “你……和上次不同,为什么前两天没进城?你认得这个吗?”一道清澈的男声响起。

      江顾抬头,面前这男人胡子占了脸部大半,粗糙的容貌和声音一点都不相配,唯有一双黑亮的眼睛让人觉得他看上去是个青年。

      江顾脑海中对此人没有什么印象,想到这古代应该也有拐卖人口的,就警惕起来。

      她看了看男人手中的长刀,思考了一下压低嗓音答复到:“大哥这刀闪闪发光,看着就很金贵,我这种人怎么可能见过,不过和我一块儿乞讨的朋友见识广,可能见过,你去那边问问吧。”

      江顾指了指正被一群乞丐围绕的乞丐头头,男人扭头看了眼那边,嗤了一声,抬起刀就架在江顾脖子上。

      “这回认识了吗?我说的是刀把儿上的。”男人左手压着刀,右手弹了一下松绿色的梅花形络子。

      江顾脖子上一疼,后背已经出了一身汗,这可不是现代文明社会。她只好仔细看了看,用十分诚恳的语气说:“大哥,咱们有话好好说,这东西我真没见过,你要不把刀先放下来。”

      周围有乞丐远远凑热闹,声音不大不小传进两人耳朵里。

      “这不是林决吗?那瘸子犯什么事了?”

      “林决不是被徐大人赶出衙门了,怎么,这是又犯疯病要杀人了?”

      “嗨,你们说会不会这瘸子才是偷蓬阁灯的贼?”

      “他能偷蓬阁灯?那我就能偷你老娘……”

      乞丐的笑骂声里,江顾再次回忆着江阿顾知道的人,里面确实没有个叫林决的。

      “说!为什么你和之前不一样了?”林决左手轻微使力,盯着她的眼神里也充满了压迫感。江顾只觉得糟心,这是遇上神经病了吗?

      “我真没见过你的东西,更不认识你,你管我进不进城,你一来就说我不一样了,每个人每天每时每刻都不一样,你这会儿刀用的力还和刚才不一样了,麻烦你的刀移开一下。”

      江顾噼里啪啦说完,还是生怕激怒了这个疯子,抬头看着他,江顾的眼睛里有些害怕,有些愤怒,全然没有乞讨多年被生活琢磨的样子,反而因着愤怒显得生机勃勃。

      林决又盯着她看了一会抬起刀。江顾不敢掉以轻心,警惕的往后缩脖子。

      “我不管你耍什么花样,西城门关闭之前,必须带着吴老三的断臂到云霄楼门口等我。”林决偏头示意的方向正是那乞丐头头。

      江顾对着刀不敢反抗,只能木然的点了点头,心里计划着怎么赶紧乘船离开沛城。

      林决刀锋一震,划破空气的嘶鸣传进江顾耳朵里,他收刀入鞘后捏住江顾的下巴,跟她对视。

      “别想着跑,听到了吗!你逃不出去!咱们都是上天的蝼蚁,你敢破坏顺序搅了我的事,这就是你的下场。”林决快步走向路过的几个码头搬货工,扒拉出一个独眼的矮子。

      那矮子刚挣扎两下,就被林决的快刀抹了脖子,周围一下安静下来,林决瞪了一眼江顾,毫不在意的大步离开了。

      林决走远,周围的搬货工才反应过来,喊喊嚷嚷的拉扯着矮子的尸体辨认,闹腾了一阵才发现,没人认得这个矮子,有人已经把搬货工头老梁喊来了,工头也没登记过他。

      显然这矮子是才混进搬货工里的,货场平白摊上个命案,工头老梁只愣了一下,就吩咐手下脚程快的赶紧去官府报案,一边挑了几个相貌不错嘴会说的,分头去提前安抚几个合作的船主。

      江顾看了一会儿,脑子所思所想已经从林决就这么杀了一个人!转变成这梁工头临危不乱,是见过世面扛得住事的人,不知道通过他能否上一艘船?

      她想着就慢慢凑了过去,盘算是否能有什么跟梁工头交换的。

      突然,刚刚才去报案的两个搬货工带着一队官差小跑过来。

      “怎么这样快?”梁工头皱着眉小声问。

      “差爷说这人是大孤山匪寨二当家的,叫半截命。杀人越货狠着呢,上个月刚押送到沛城给他逃出来了。官府下令,不留活口直接斩杀。”跑腿儿声音不大,也正好也够江顾听见。

      “可有赏银?”

      “这,小的不敢问。”

      梁工头翻了个白眼,拨开跑腿儿的跟官差打招呼。这几个外地官差风餐露宿追捕半截命将近半个月,此刻确认了尸首,心里总算踏实了,面上也露出了笑容。

      梁工头攀谈了一番,看为首的官差比对了悬赏通缉令上的画像,琢磨着这赏银应该有门道,只是人不是他杀的,不好开这个口。

      “几位官差老爷,我可是现场目击证人,梁工头发现了半截命,把他骗到码头搬货,叫我去寻诸位老爷来拿人呢,不想半截命跟人起冲突,码头乱起来诸位也知道,这天南海北的人脾性各不相同,推推搡搡的他就被捅了脖子死了。”江顾低着头,佝偻着腰,瘦瘦小小的说话却洪亮。

      江顾一番话里,半截命之死说的含糊,可功劳实打实落在了梁工头身上。

      梁工头咂吧了一下嘴,看官差没有不悦,自己也就顺着说下去,胡编了一些如何骗半截命过来的事儿。

      为首的官差也没做记录。皮笑肉不笑的掏出一包封着的银子,塞到梁工头手里。又扭头对着江顾说:“现场目击证人?新鲜!下次咱们也把这词儿用上。”

      江顾跟梁工头目送官差们拖着半截命的尸体走远了。

      “娘的,没一个长脑子。继续开工。”梁工头驱赶了围着的一群搬运工,看江顾不吭声就这么站着,也不走。

      梁工头颠了颠油纸包,他能估出来,不超过二十两银子。

      “怎么?想分一口?”梁工头说着已经把银子塞进了怀里。

      “想出沛城。”

      “嗤……想去哪?这个大的后天去云州,边上的那个下月初二去耀州,最小那个还有那些,初五去宣城……”

      “我现在就要走!”江顾急切地说“我要立刻出沛城,有船吗?”

      “晚上,可能要来两个云州的官船,补给完就走,去甘州。你自己解决晚饭。”梁工头说完扭头走了。

      江顾想了想,自己解决晚饭?应该是让她自己想办法上船的意思。这是个宝贵的消息,现在唯一就是千万不要进城,躲过林决,只要官船来了就有机会走。

      看看天色已经接近傍晚,江顾把包袱里没舍得动的三个枣干掏出来吃了,看着搬货的人跑两趟来回,她就换个地方藏着。一直到天色微黑,都没有意外发生。

      江顾已经开始饿了,肚子不停的叫唤,码头上收工的声音响起来,一些卖吃食的小贩推着车赶来摆摊。香味直往她鼻子里钻。

      今天乞丐都格外的老实,可能是下午刚出过人命。码头到城门全是小贩的车轱辘声和吆喝声。

      突然一声凄厉的惨叫夹杂在里面,听的渗人。

      江顾压住好奇心,压根不去理会,全神贯注的盯着江面,等待官船。

      可是她不找事事来找她,乞丐头子吴老三鬼吼着,就朝她藏身的地方冲过来。顾江看的仔细,吴老三的一只胳膊应该是烧伤或者烫伤,皮肉焦烂。

      江顾想起林决走之前说的“带吴老三的断臂来”,顿时脊背发毛,这个林决杀半截命毫不犹豫,吴老三的胳膊此刻晃晃悠悠也快断了。难道也是林决干的?

      江顾害怕这是林决引她出来的手段,往工人码好的木箱深处藏去。

      她腿脚不灵便,刚快跑两步膝盖就钻心的疼。江顾赶紧蹲身蜷缩起来。可还是被吴老三跟上了,他重重跌在江顾眼前。

      焦烂的胳膊折了,掉在江顾脚边上,吓得她翻起身就往后面爬。

      吴老三已经气息弱了下去,喉咙里的呼哧声像是在配合着江顾的爬行速度。很快江顾的腿被踩住爬不动了。

      她回头一看果然是林决。

      “你放了我吧,我求求你……我知道……我知道你以前是个捕快,你不应该滥杀无辜的……我其实不是你要找的人……我”江顾已经吓到快要说出自己是穿越来的。

      林决根本不给她时间,一刀捅进她心口“你知道我等了多少个三日?全被你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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