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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5、6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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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7的估算非常精准，佘晃被光速赶来的警察押出宾馆时，刚好结束了关键行为，但是还没来得及穿上裤子。
于是，在街坊四邻的注视下，他捂着脸，下身只裹了条浴巾，踩着酒店的拖鞋，哆哆嗦嗦走了出来，被押上警车。
佳丽相比之前体面了不少。她应该是在浴室里的时候被抓的，虽然头发湿漉漉，但至少套了件衣服，被押进警车时，面无表情地跟围观群众对上了视线，丝毫没有动容。
安娜低下头，继续吃馄饨，等到警车开走，才去路边又叫了辆车，去了辖区内的派出所。
佳丽和佘晃的审讯分开进行。安娜说明来意，被值班民警告知需要等到审讯结束。于是她坐在大厅里静静地等着。
这个点儿值班民警也想回去休息，又得强打精神，便和安娜搭话：“你认识那两个人？是你什么人啊？”
安娜想了想道：“女的是我姐姐。”
“你俩长得不像啊。”
“不是，我们是老乡，没有血缘关系的。”安娜问，“必须要家里人吗？”
“那不是的。只要你拿身份证和相关证明就行。”值班民警看安娜愿意搭话，就多说了两句。
“我们这儿没少抓嫖的，好多男的没脸打电话给家里人，基本都找的朋友，还有领导进去了打电话给下属捞人的，老搞笑了。”
安娜点头。
民警看她也赞同，继续道：“你说这些人哪来的脸呢，都干这种事了，不干不净的，还想洗白了装没事人，继续老婆孩子热炕头。我呸，到时候查出来阳性就老实了，还跟老婆说是毛巾传染的，毛巾招谁惹谁了。”
这警察听口音是东北的，说话跟春晚小品一样，安娜费了老大劲儿才没笑出来，矜持地表示肯定。
过了一会儿，两人都被带了出来。
佘晃看到安娜，猝不及防，整个人如遭雷击般愣在那里。
民警问：“你是来保释的吗？”
安娜起身，出示自己的身份证件：“我来保释朱佳丽。”
佳丽本来一副无所谓的样子，听到这句话，也愣愣地看着她。
民警例行公事，又问了几个问题，看过安娜的证件，便把佳丽放走了。
*
安娜领着佳丽离开派出所，走了一段路，找到个还在营业的小吃摊，便坐下来：“你也坐吧，想吃什么，随便点。”
佳丽根本无心吃东西，怀疑地看着安娜：“我认识你吗？”
安娜说：“你应该认识的，我们不是约了今晚一起吃饭吗。”
看佳丽没动静，对摊主说，“两份炒面，加腊肠油渣大头菜，其中一份加个鸭腿。”
佳丽猛地起身：“你是钓鱼执法的？”
“不是。”安娜无奈道，“哪个钓鱼执法的像我这么业余。”
佳丽大概也觉得自己反应太激烈了，又坐回凳子上。
小吃摊的凳子质量极差，摇摇晃晃的，在地上发出难听的摩擦音。
“你那个客户，是我的未婚夫。”安娜解释，“不过，现在是前男友了。”
佳丽面露不悦：“你给他下套，想报复他？干嘛牵扯上我？”
“对不起，我的错。”安娜诚恳地双手合十，此时炒面正好上来了，她把带鸭腿那碗推给佳丽。
“是我没考虑周全，害你受惊了，先吃饭，我今晚就吃了几个馄饨，快饿死了。”
佳丽瞪着她，发现安娜确实没有怎么样她，只是埋头干饭，自己也抓起筷子狼吞虎咽。
炒面在套了塑料袋的碗里堆成小山，逐渐塌下去，快要露底的时候，佳丽才闷闷地说了句：“搞不懂你们。”
“所以你从一开始就是冲着你男朋友来的，什么老乡，什么混不下去，都是骗人的。”佳丽想到这里，有些不平，“亏我还担心你，还想给你介绍工作。”
“那倒也不是。”安娜说，“搞他是顺手，我一开始确实是看了你的视频才注意到你。”
佳丽问：“怎么？”
安娜觉得是时候揭开这个谜底了，她郑重问道：“你有个视频，提到了你妹妹。”
佳丽的筷子停在半空。
安娜盯着她的表情，小心翼翼道：“如果你想让你父母受到应有的惩罚，又不想自己出面，我可以帮你报警。”
“我也不知道你家里具体出了什么事，但我觉得这应该是个伤心事。如果你觉得我太冒昧了，那就当我没说。”
她挑选的这个小吃摊非常恰到好处。
油腻腻的“炒面炒饭”招牌，冒着热气的老铁锅，塑料袋里的小料，尖叫瓶子装的油醋，以及用了不知道多少年、裹满油烟污垢的红塑料凳子，无比和谐地搭建成都市打工人下班后的烟火记忆。
佳丽盯着碗中凝聚成团的油花，一米外的大马路上车辆按着喇叭从蚁群般的电瓶车流中急驰而过，留给二人带着淡淡汽油味儿的空气。
她思考了那么一会儿，慢慢把筷子放在碗沿。
“不用报警。”她说，“警察不管。”
安娜一时不敢接话。
只听佳丽继续道：“那会儿我上初中，我妹妹刚会走路。我去上学，家里没人，他们……打麻将去了。”
“我妹睡醒之后到处找人，找不到，自己跑到阳台，想从栏杆爬出去，掉下楼摔死了。”
“警察来确认了一下，批评教育两句就没了。没有哪条法律规定孩子一个人在家睡觉的时候大人不能出门。他们说我小时候也是这么带的，要怪就怪我妹命不好。”
安娜觉得她应该有很多很多话要说，但佳丽只是简单地结束了话题：“后来我妈说，我要是在家看着，没去上学，我妹就不会出事。正好我成绩也不好，初中毕业就没继续念，进厂打工了。”
喉咙里有什么东西堵住了，安娜勉强清清嗓子：“这不能怪你。”
“怎么不怪我了？”佳丽赌气道，“我要是个儿子，我妹根本不用生到世上来受罪。”
两人静静地对坐，缄默无言。
佳丽又道：“你也不用摆出一副很可怜我的样子，先想想你自己吧，好不容易要把自己嫁出去，就摊上这么个事，以后怎么办？”
嘴硬心软。安娜根本不觉得生气。
佳丽还没习惯过来，仍旧把自己当做那个刚进城的同乡妹妹看待。
她也放了筷子：“那就吹了呗。反正我也不爱他。”
“爱？”佳丽嗤笑道，“你要是因为爱他才跟他结婚，我不看你八字，你这辈子必离婚三回。”
“那你觉得应该为什么去结婚呢？”
“我？我哪儿知道。”佳丽摇头，“反正我爸妈结婚不是因为爱，但凡爱一点儿都不会把日子过成那样。”
安娜索性顺着她把话说下去：“对啊，又不爱，又把日子过成那样，干嘛还要结婚。何况还是个烂人，不结也罢。”
佳丽静静看着她：“你聊天的时候装得可真像，我那个时候真看不出来你是这种人。”
安娜笑问：“哪种人？”
佳丽文化水平不高，一时半会儿找不到合适的话，只能结结巴巴、词不达意地边想边说。
“你这样的，在我老家会被笑话，他们都会笑话25岁还没嫁人的老姑娘，嫁得不好了，也要被笑话，因为他们说要擦亮眼睛找个好男人，婚后安分过日子。妻贤夫祸少，子孝父心宽。”
“女人到了年纪一定要嫁人的，大家都这么说，电视剧也这么演。像你这样都快结婚的，没犯什么原则性错误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反正哪个男的不偷腥，那大明星大导演光鲜亮丽的，私底下不也潜规则，搞小三小四。女人嘛。”
佳丽说到这儿，自己都觉得说不下去了：“一辈子就是忍。”
安娜没有反驳，也没有讲道理，只是点点头：“我就是不想忍。”
佳丽好像第一次听到这种话，小心翼翼地问：“你不怕被人笑话？”
安娜摇头：“无所谓。”
只要能达到目的，她的底线并不高。毕竟被人笑话也就是耳朵痒痒，日子过不好，那才是实打实的一道血一层皮。
“你不是也不怕被人笑话吗，所以你直接离开了那个地方。”
安娜道：“从那一片闭塞、愚昧、恶毒的无知氛围里走出来，一路磕磕碰碰，也没想过回头，还要提醒后来人别走到你走过的岔路上……你已经是‘这种人’了，佳丽。”
*
吃完饭，安娜叫了车把佳丽送回住处，自己去高铁站买了时间最近的一趟车。
佘晃一个劲儿打她电话，也不知道是为了求她来保释自己，还是解释自己没有出轨，反正不会是爱听的。
安娜索性关了手机，百无聊赖地看着车站大厅里稀稀拉拉的行人。
“朱佳丽女士被罚了款。”47说，“如果她下次被抓现行，可能会处罚更加严厉，你可以提醒她。”
“不必了。都是成年人，以后的路怎么走，不是我几句话能左右的。”
安娜道：“而且你不是也说了吗，不幸不是摆脱惩罚的借口。她自有她的命运，我就尊重她的选择吧。”
“是的。”47转换话题，“而且你现在还有个更棘手的问题要应对。”
“你是说佘晃吗？”安娜有点苦恼地挠挠头发，“以退为进的套路我不想再跟他玩了，谁知道他有什么脏病等着我呢，直接把证据发给他公司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