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宿敌怎么可以是老婆》岁弥生

15、返校

　　许慕言从床上惊坐而起，大口大口喘息，心脏带动耳膜一起震动，大脑中一片嗡鸣。

　　有那么一段时间他甚至无法接受到外界信息，呼哧呼哧的，直到敲门声再次响起，外婆问他：“乖乖，你起了吗？”

　　他喉结滚动，声音沙哑：“外婆，我已经醒了，你们先吃不用等我。”

　　外婆便停下敲门的动作，叮嘱他快些，转身离去。

　　刷完牙时许慕言已经将做了什么梦忘得七七八八，稍一回忆，只记得一个人说他以后会和唐迟登记结婚。

　　唐迟……结婚……

　　许慕言呼吸急促，弯腰手盛冷水泼面，告诉自己都是梦而已，冷静，冷静。

　　用完早餐后他去后院看雨，雨势颇大，天空一片墨蓝色，乌云望不到头，雨珠再树叶和建筑之间迸溅，声音杂乱，呼吸间是雨天特有的湿润清新气息。

　　外婆站他身后，同他闲聊说雨是半夜开始下的，天气预报说会持续三到四天。

　　“天气要降温喽。”

　　“哪有这么快？”

　　许慕言不太相信，明明那个坐着不动就能出一身汗的夏天仿佛还在昨天，他依旧不愿意在有大太阳的天气出门。

　　面对他的质疑，外婆只是包容地笑笑，感慨：“时间快得很啊，一不留神就溜走一大截。”

　　雨天弱社交，许慕言哪儿也没乱跑，手机也很少打开，书房做作业之余就陪外公下象棋，中午午睡片刻后便收拾着去学校。

　　雨还在下，而且噼里啪啦地在路面溅起一层薄雾，外婆另收拾了些厚衣服让他一并带去学校。

　　在路上他也没觉得怎么样，专心透过车窗赏雨，但当进了宿舍楼之后，许慕言感觉自己走的每一步都有千斤重。

　　他不知道要怎么面对唐迟，磨磨蹭蹭来到宿舍门口，开门时颇有一种破罐子破摔随机应变的摆烂心态，然而推开门，宿舍里却静悄悄的，窗帘紧闭，没有人。

　　说不上松气还是失落地叹息一声，许慕言推着外婆装衣服的行李箱进门，先开窗通风，然后打开衣柜整理衣物。

　　挂衣服的时候他从衣柜深处取出那面害他良苦的铜镜，手指摩挲着它背面的花纹只觉得烫手，但一时想不出好的处理办法。

　　最后也只能放回衣柜深处，在宿舍看了两节网课后回来的学生渐渐多了起来，楼道里全是打打闹闹的动静，戴耳机也压不住，许慕言便起身收拾书包准备去教室。

　　路面时已经积起一连串深浅不一的小水洼，路上人不多，许慕言撑着伞目光紧盯地面，专挑没水的地儿下脚。

　　身前跑过去两个没带伞的女生，许慕言抬头，看见她们跑进不远处的猫咖，透过巨大的透明玻璃他看见一只白猫窝在猫窝里睡觉。

　　他忽然觉得肠胃里凉凉的，急需一杯热饮暖暖，比如咖啡，或者牛奶。

　　而且猫咖里刚好有清净又舒适的包间可以自习。

　　许慕言转道进入猫咖，进门的瞬间一股暖气扑面而来，他环顾一周，看见刚刚的女生正头对头看漫画，不远处沙发上有一对情侣貌似在横屏打游戏。

　　柜台里大金链子和佛珠一块儿戴的老板正和负责烘培甜点的店员以及一位留寸头的学生一起围着一张小桌斗地主，三个脸上各贴着一些小纸条。

　　店员第一个注意到他，抬手给他指了指柜面上亚克力板里的二维码，示意他扫码下单，许慕言选套装的同时顺便选了一个空包间，一边付款一边走向楼梯口。

　　选包间时他顺便看了一眼，店里今日生意冷清，除他以外二十个包间就只有三个显示有客。

　　收起手机上楼的时候他注意到楼梯上居然有一只小灰煤球在蹦跳着上楼，小家伙个子还没一阶楼梯高，爬起来非常费力，从一楼到二楼，对它而言与天梯无异。

　　许慕言观察它爬了四个台阶，为它感到吃力，于是弯腰抄起它抱着一块上楼，余光注意到小猫爪垫居然是粉红的，看着手感不错，便上手捏捏。

　　小猫发出软软的喵喵叫。

　　被放在地上时它还有些昏头昏脑，找不对方向险些从楼梯滚下去。

　　许慕言跟着它，注视它钻进一间没关门的包间，抬眼一看，211，许慕言记得里面是有人的。

　　他顺着门缝往里面瞥去一眼，然后怔住。

　　里面是唐迟。

　　他侧对许慕言，端坐单人椅上对着一个笔记本电脑敲敲打打，鼻梁上架着一副防蓝光眼镜，上身一件高领白色羊毛衫，校服外套挂在椅背上。

　　他就像一团洁白、柔软，可能还会有点甜的云朵。

　　小猫一蹦一跳走到唐迟脚边，仰头，气势十足地：“喵～”

　　唐迟敲打键盘的声音一停，低头找到小猫，单手将它拎到一旁空椅子上，又探手自置物架时取下一罐猫罐头打开放小猫旁边。

　　小猫埋头猛吃罐头，唐迟继续盯着电脑屏幕，神情冷淡专注。

　　一门之隔，许慕言觉得自己听雨声平复半天的心跳，这会儿又乱了。

　　他默默离开，找到自己的包间后一直待到饭点，期间共有三条小猫造访他，许慕言都学着唐迟的方式给它们赏猫罐头吃。

　　提前订的闹铃响起后他停笔收拾书包，走出门的瞬间看见唐迟的背影在楼梯口一闪而过，那一刻他什么都没想，转头又躲进包间，过了大概两三分钟才重新出来。

　　他快步走出猫咖，又在林荫道上瞧见唐迟，他两手空空，没带伞。

　　这会儿雨势已经小了许多，而且从没有淋雨淋死人的说法。

　　许慕言心里这样想着，撑开伞后却依旧大步追向唐迟。

　　唐迟本来好端端走着，突然头顶雨停了，他抬头看见黑色的伞面，再一偏头，看见许慕言。

　　他表情不变，冷淡地问：“你有事？”

　　许慕言错开眼不敢同他对视，紧张地不断转伞柄，说：“看你没带伞，好心和你分享 ，走吧，我们一起去食堂。”

　　唐迟却说：“我不去食堂。”

　　许慕言脚步一顿，低头看着路面问他：“那你要去哪里？”

　　“回宿舍？”

　　“那一起。”

　　明明唐迟之后再没说过什么，但走了一段路后许慕言还是忍不住此地无银地解释：“我原本也想去宿舍的，不过犯懒不想去了，正好你要过去，那我们一起走。”

　　唐迟依旧不搭理他，许慕言觉得自己颇有点多说多错的架势，于是闭口不言。

　　两人一路沉默返回宿舍，许慕言抢先拿出钥匙开锁，他没什么进宿舍的必要，于是就在门口磨蹭，看唐迟拉开书桌抽屉，取出一把伞。

　　一把伞……

　　许慕言气乐了。

　　逆反心理大抵如此，本来许慕言在逃避唐迟不敢靠近，但察觉唐迟也一个想法后，他反而黏定了唐迟。

　　脸皮瞬间就厚了。

　　重新回到一楼，唐迟撑开伞就往雨里走，根本不管许慕言，走了没两步，许慕言追上他，很不客气地夺过他的雨伞，另一只手揽上他的肩膀，推着他往前走。

　　从没有和人这么近距离接触过，唐迟有点没反应过来，被带着走了两步之后才小幅度挣扎，并呵斥许慕言：“放开。”

　　许慕言目视前方，将唐迟拉近些嘴里很正经地：“别乱动，雨滴衣服上了。”

　　至此全程无视他的唐迟终于忍无可忍，问他：“你到底想做什么？”

　　许慕言偏头看他，被他眼中的提防和警惕刺到，那眼神仿佛视他如什么洪水猛兽，唯恐避之不及，许慕言心里怀疑未来的自己到底用怎样的花言巧语将人哄骗到手的，后悔梦里自己怎么没学两招。

　　“我不想干什么，”许慕言叹气，害怕坦白将人吓跑，只能说一半真话，“我就是觉得你很好，我想和你做朋友。”

　　在唐迟的无视和许慕言的坚持下两人还算相安无事地共进晚餐，之后再一道回教室，走进教室门后一个向前一个向左，分道扬镳，连一句再见都没有。

　　许慕言陡然生出点失落来，理智告诉他这是正常的，改善关系不是一天两天的事，别着急，慢慢来，只是情感依旧被牵动着难受。

　　晚背和晚自习他都熬着时间过，做完一道题就抬头看看钟表过去几分钟，还剩几分钟，第一次觉得时间如此难熬。

　　到最后一道物理大题怎么都解不出来，许慕言直接扔了笔，坐直了发呆想等会回宿舍要怎么和唐迟相处，要说点什么调动宿舍安静跟死了一样的气氛。

　　他模拟了几种情景和对话，时间一下开了倍速一样溜过去，下课铃叮铃铃响起，有动作快的已经抓起书包冲出后门。

　　班里多了许多说话声，大多约着一块走的，有人过来询问唐翎物理作业最后一道大题解没解出来，唐翎细声细气说没有，回去再看看。

　　这些声音许慕言通通左耳进右耳出，他收拾好书包从前门离开，走廊里有人发出类似猴子归山一样兴奋的尖叫，他回头，看见依旧埋头在座位上写写画画的唐迟，突然想，他为什么一定要等在宿舍怎么怎么样。

　　他大可以现在大方走过去，和班里其他人一样约他顺路一起走，如果他借口忙也没关系，他有很多时间，他可以慢慢等。

　　想做就做，许慕言转身又要进教室，迎面撞上陆奇，他侧身避让，陆奇却突然抓了他往外走。

　　许慕言：？？？

　　他被陆奇一直扯出教学楼，到男厕附近才放开。

　　心情非常不好。

　　他边整理仪容仪表，边问陆奇：“你又发什么神经？”

　　陆奇看着他吞吞吐吐，欲言又止，最后委婉地问：“你同桌，唐翎家里是不是中彩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