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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第 11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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数天之前。
像浸入了万丈之下的深海，身上似乎绑了一块巨石，拉着何闲往海下的更黑暗处坠去。
他在自己的识海最深处缓缓睁开眼睛。
老头曾经说过，世间灵物，往往要先开灵智后修炼，最后化形。
何闲是个例外，他是先化了形，后来开的灵智，并修炼。
小何闲曾问过霍不离:“我是这个世间的意外吗？”
“你是他遗留下来的奇迹。”霍不离摸着雪团子的头，笑着回答。
“他是谁？”小何闲追问。
“不可说。”
那个时候的老头还不是现在这样离不开酒，每天都醉醺醺的样子。他总是若有所思地盯着北方的最遥远处，那里是魔界的出入口。
何闲曾大胆的设想过，老头有一个已经仙去的道侣，这道侣还是个魔修或是魔族。
但何闲也曾看过霍不离斩杀魔修魔族的样子，出手果断不留情面，不像对这类人有情，反倒更像是有什么深仇大恨。
不过老头对修真者的态度也没好到哪里去，甚至比对魔族的态度还要更恶劣一点。
北方还有什么呢？
识海深处忽然闪过一副画面，那是一处雪崖，崖长左右望不到头，裂开的峡口既宽且深，任何活物掉下去大概率都不会生还。
雪崖以南被冰雪覆盖，往北则是一团纠缠得难舍难分的邪魔气。
它像一道天生地长的分割线，隔开了修真者与混乱无序的魔界。
这里是道魔边界，何闲想起来了，他曾去过这里，但是雪崖上的雪已经被魔气污染大半，没有这副画面中这么干净。
画面还在继续，一个白衣乌发的修者被众多修真者簇拥着，来到雪崖边。
何闲看不清这些修真者的脸，它们模糊成一团混沌，只有声音是清晰又刺耳的。
“神使殿下，魔界要封不住了。”
“这可怎么办啊，这任魔尊残忍嗜杀，让他过界，咱们修真界就完了。”
“神使殿下，您想想办法加固封印吧。”
“神使殿下，现在的修真界对上蛰伏数万年的魔界，就是螳臂当车啊！”
“神使殿下，救救我们吧！”
“嘘。”
站在最前方的神使忽然在自己唇边竖起一根手指，示意他们噤声。
他蹲下来，发现魔界的封印阵上破掉了一角，素白的指尖摩挲过那角破损，发现这一角上还沾着某处仙门的气息。
“哈，看我发现了什么，诸位还真是给我准备了一个大惊喜？”
何闲虽然看不清那群修士的脸，却能感觉到那团模糊瞬间变了，变得扭曲难言，十分不可名状。
白衣神使仿佛对他身后发生的一切恍若未觉，站起来继续悠悠说道:“我最近听到一则传言，说是神界仙位有数，只有上面死一个上仙下面才能飞升上去一个。”
“你们不会以为这是真的吧？”
“觉得我是下来历劫的？”
无人回答他的话，何闲只听见这群人用恶狠狠的语调说。
“神使殿下下来不就是为了加固魔界封印的吗？现在封印要破了，您必须以身作封！”
“否则，便是天下大不敬！”
“您回神界，也会被众神耻笑吧！”
“哈？”
白衣神使听了这番话，仿若极为不可置信地瞪大了眼，在几乎已降至冰点的气氛当中，他又笑了两声。
何闲只听见他似玩笑一般地安抚众人:“好吧好吧，既然你们是这么认为的，我当然会这么做了。”
“只不过不是现在，要等封印完全破除才可以。”
诸位修士目的达到，又恢复成之前的吹捧嘴脸。
“神使殿下果然还是心怀天下苍生啊，为我等所不能及。”
“是啊是啊，神使殿下德高望重，定不会辜负万民。”
“神使殿下的名字定会在咱们这修真史上，千古流芳！永垂不朽！”
而白衣神使只是带着笑接收这些虚情假意的赞美，好像这些人说什么做什么于他都如过眼云烟。
画面一闪，何闲看到了还没留长髯的霍不离。
这是在清净峰，周边还没有种上稻谷和小麦，四周是一片清幽竹林，霍不离正在跟这位白衣神使对坐着饮酒。
他看师尊眼角眉梢都挂着欣喜，酒水一杯接着一杯，白衣神使就坐在对面一手支颐，一手晃酒，眼神品着对面人的欣喜。
白衣神使笑着说:“美酒杜康，一饮可解千愁。未飞升的人喝了，会大醉三天，不离，你还清醒吗？”
不太清醒的霍不离一头栽倒在石桌上。
何闲看见神使把人拖进了一座竹屋里，放到榻上，抚过霍不离的长发说:“别怨我。”
他解下自己腰间的乾坤袋，又摘下手指上的乾坤戒，把它们放在了霍不离耳边。
之后神使在屋外布下了里三层外三层的禁制，确保别人进不去，霍不离也出不来，这才安心的走了。
何闲的视角跟着神使一起回到道魔边界，发现这里的封印已经被破坏大半，周围等着那些曾催促过神使的人。
他们的目光在神使空无一物的腰带和手指上晃过一圈，最后停在了神使腰间那把上有银光流转的佩剑上。
神使笑了。
“我说诸位，惦记遗产可以，但不要在我还会喘气说话的时候就开始打算吧？这剑过会儿我还要用的。”
众人被他说的连忙移开视线。
何闲本来只是浅浅扫了那佩剑一眼，却忽然被剑格上镶嵌的那枚雪白莹润的灵石给吸引了。
“这……”
这不是他的本体吗？敢情他能看见九千年前的记忆因缘在这里。
之后，便是神使以身殉封，身躯消散之际，他看着像饿狼一般扑上来的修士们，忽的一笑。
他指尖点在陪伴自己许久的仙剑上，剑身段段碎裂，化为凡铁，触及何闲这块灵石时，他的指尖顿了一顿。
许是发现这块跟了他许久的灵石已经生出自己的造化，他只是将它从剑格上敲了下来。
灵石与数枚凡铁混在一起，向着天际的四面八方而去。
之后发生了什么，因何闲已不在神使身边，他的潜意识也无从介入，只好从深度入定中醒来。
但想知道后来发生的事情，也不是没有办法。
占星楼总部有记载修真界历史的玉碟，往上可以推至修真界第一人飞升，往后可以推到现在。
依照他师尊与神使的关系，之后必定会大闹一场，占星楼里定会有记录。
何闲叫来了鸾拾星，得知储存玉碟的地方就在顶楼。
鸾拾星带着他绕到顶楼的另一边，拿出钥匙解开了门前封印。
“因为你总是不往这边转，这些历史我们家老古董还蛮看重的，就一起放顶楼了。对了，你要找哪一段时期的历史？小时候我不想修炼时经常来这边看书，说不定能直接告诉你那段历史。”
“九千年前神使以身殉封，之后我师尊他做了什么惊天动地的大事，你知道吗？”
“哦，这个……这个……”
鸾拾星突然犹疑了起来，脚步悄悄往外挪去。
这副做了亏心事就想跑的德行何闲可谓再熟悉不过，他一把抓住鸾拾星的后领把人拎过来。
“说，不说，我就把你绑到墨天床上去。”
“喂喂喂，何闲你不讲武德。好吧好吧，别用那种想刀人的目光看我，我说就是了。”
鸾拾星清了清脚下的两个蒲团，分给何闲一个，自己盘腿坐下一个，面目纠结的开口讲故事。
“九千年前神使那事，我稍微知道一点，确实是咱们老祖宗做的不地道。”
何闲打断他:“是你们老祖宗，没有我。”
“好吧，我们老祖宗，神使在的时候就跟你师尊交情不浅。所以你师尊，当时不知道为什么突然消失了三天，欸这中间肯定是神使做了什么，不然就仙尊年轻时那脾气，肯定在神使消逝前就跟我们老祖宗打起来了。”
“后来你师尊一人一剑，屠了修真界半壁江山的人物，本来还能继续杀，不过再杀下去你师尊自己就要自身难保了，拉得仇恨太多容易被集火。就在这个时候，神界来人了，给你师尊送了一封神使的口信，说成了神的修士是不会真正死去的，神使只是暂时魂归天地，万年之后，神使就会回归。”
“我心想这不就是轮回吗？还万年之后，鬼知道回来的神使是个什么样子。”
“我师尊信了？”
鸾拾星摇摇头:“没有，他还想继续杀，但神界来人把你师尊封在了蓬莱，时限千年。这也算是一个保护措施吧，至少千年之内，没人能跃过蓬莱那道坎去围堵你师尊。”
“后来你师尊在蓬莱成立问川，没事就不出蓬莱了，我们老祖宗也自知打不过全盛时期的仙尊，就把这件事当做密辛封存起来，粉饰太平。”
“……”
“虽然我身上是有点老祖宗的血，但是咱们这么多年的朋友了，你要替仙尊报仇能略过我吗？”
鸾拾星泪眼汪汪地看着何闲。
“我要继续闭关。”
何闲站起来，手掌用力拍了拍鸾拾星的肩。
“别抖了，我分得清前尘和现世，知道哪些人才是该死的。”
他还有些想知道的东西，神使不像那种能慷慨赴死的人，一定留了什么后手坑害活到现在的老怪物们。
就像他能在仙逝后托神界来人护住师尊一样，也能千年之后再下一步棋，把那些敢坑害他的人弄死。
何闲回了自己闭关的地方继续冥想，鸾拾星则擦干净脸上的湿意，从乾坤袋里掏出个鸡毛掸子，手动清理暗格上的灰尘。
“千年事，千年了，莫向前尘问今生，莫从今生观来世，来世空，来世无，莫问故人今安在……”
“且看且行且仗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