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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给你讲个笑话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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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想当画家?”
顾元吃惊地看着许佑安。
他的脸泛起些薄红,眼睛睁得大大的。
“嗯。”
许佑安笑了。
“很奇怪?我也会有和现实毫不沾边的理想。”
他看着自己的右手,五指纤长有力,食指和中指内侧长着层厚茧,那还有个小窝,是常年握笔造成的痕迹。
这是一只很适合握笔的手。
阳光将那五指渡上一层神圣的光辉。
“为什么是画画?”
顾元问他。
“为什么啊……”许佑安眼睛放空,喃喃自语。
片刻后,他对顾元笑笑:“不为什么。”
迎着顾元疑惑的眼神,许佑安端起碗猛喝一口。
再放下时,碗里液体已没了大半。
要是让许华国知道他的莲花纳帕赤霞珠就这么被许佑安一碗干了,怕是能气得把他从十三楼扔下去。
许佑安咂咂嘴,唇齿间皆是莓果迸溅的香味,隐约还有雪松的清香。
醇厚酒香缭绕舌尖,他感叹自己运气不错选到个好货。
许佑安目光落回到顾元脸上,嘴角不觉露出微笑。
顾元从来没喝过酒,现下初次尝试又喝得猛,到这时候终于返上了劲儿。他面皮晕出霞日般的靡红。眼睛在阳光下如同琥珀般透明,正呆呆的望着他。
顾元身体微屈,整个人快要变成只红透的虾。
“顾元?”
许佑安向他挥挥手。
凉风拂面,顾元又惊醒般:“嗯!”
他两手撑着桌子,试图让自己显得没那么晕乎。
“到你了。”
许佑安好心提醒他。
“好…到我了。”
顾元眼睛不自觉眯起,像只餍足的小猫。
“我的秘密…”
口中蹦出一个字,又一个字…
“我,我不喜欢他们。”
顾元摇摇头,想将什么甩出脑中。
“不喜欢谁?”
许佑安放低声音。
“我的同学。”
顾元表情很是委屈。
许佑安明白这里的同学明显不是四班那些人。
“顾元,坐我这儿。”
许佑安用催眠般的声音引诱着懵懂猎物堕入陷阱。
他看见顾元表情有些疑惑,但还是老实在他身旁坐下。
“告诉我,为什么不喜欢同学?”
许佑安手轻轻勾住他的脖颈,指尖缠上碎发。
“我……”
顾元的眼神变得涣散,嘴也不自觉张开。
“他们很坏…他们对我不好…”
“怎么不好?”
许佑安几乎把顾元半揽在怀里,他目光落在指尖把玩的黑发上,眼神却很冷漠。
那张嘴如同蛇信,嘶嘶吐露出让人心悸的话语。
“好朋友之间,应该互相分享秘密,不是吗?”
“都告诉我,顾元。”
“可是…”
顾元觉得脖子痒痒的,喉咙也痒痒的,就连心口也不舒服,像有什么东西闷在胸腔,难以言语。
他的嘴张了又闭,终于开口:“可是我们还不是好朋友。”
许佑安的手停了。
痒感终于消失,顾元舒服了些,可是胸口却仿佛更加沉重。
“没事,没事的。”
许佑安像是对顾元说,又像是对自己,
“今天过后,我们就是好朋友了。”
许佑安的手又动了,他放开那缕碎发转而抚上顾元后颈。
许佑安满意地看着他一下颤抖起来。
顾元瑟缩着,就像冬日纸箱无人注意里的幼猫,战栗着等待死亡的到来,却又不自觉流露出对生的渴望。
手指轻点那莹白的脖。
“你…不喜欢别人碰这里?”
顾元没回答他,他的头一如既往的深埋着。
“让我猜猜,是因为你的同学吗?”
许佑安声音暧昧。
他看不清顾元此时的表情,碎发挡住视线,但他脑海里却能想象出来。
肯定是愤怒而又恐惧的表情,如笼中困兽最后一武,
就像那天。
“乖,都告诉我,只有我知道你的痛苦。”
许佑安缓缓将头贴近他,低语着。
“你很难受,但是不能和蒲远舟说,他为你做了太多。不能和妈妈说,妈妈会更不喜欢你。”
许佑安边说边观察他的反应。
顾元颤抖的身体逐渐平缓下来。
“顾元,只有我,我什么也不会说。”
“顾元,我是你的好朋友,许佑安……”
许佑安的体温从两人紧贴的头传输到顾元身上。
“好朋友,就是你只属于我,我只属于你。”
“你想要我属于你吗,顾元?”
许佑安看见顾元脸庞闪过丝毫触动。
在这一刻,许佑安为顾元打上独属于自己的烙印,同时也永永远远的禁锢了自己。
“……”
顾元没有回应。
他变成一口井,没有尽头的井。
许佑安耐心等待着,同时将手覆上顾元后脖,感受着血液流动与脉搏的跃起落下。
这一次,顾元没有躲。
两人僵持着,仿佛进行着一场永无尽头的战役。
等到天色昏沉,窗外树叶被雨帘打得哗啦作响时,
顾元终于动了
。
他抬起头,脸上醉意已经消退,全身只剩下浓烈的荒芜气息。
明明只是个十二岁的孩子,却仿佛在这一刻变成了大人。
许佑安嘴角扬起一抹笑容。
他就要获胜了。
突然,一股撕裂般的疼痛席卷至头皮,伴随着力量的冲击,许佑安竟然被顾元扑倒在沙发上。
他整个人都陷进沙发,头发被顾元紧抓在手。顾元一手抓着他的头发,另一只手按在许佑安腰侧的布纹垫子。
“嘶——”
许佑安吃痛叫出声来,随即讶然看着眼前的人。
顾元矮他一截,人也瘦小,鬼知道哪来这么大的力气突然把他掀翻。
他要做什么?
许佑安突然有些好奇,挣扎的手也缓缓收力。
顾元的头发全落在前方,将他的眼睛遮个严实。
他紧抿着嘴,面容挣扎。
许佑安不喜欢剪头发,头发留到锁骨也没去剪,被他叔叔念了好几次,索性不剪了。
现在那令许华国深恶痛绝的长发,正被顾元死死的攥在手里。
许佑安瞳孔一缩。
他观察到顾元在细不可察的发抖,这不是由于恐惧,也不是由于伤心,这是……
顾元觉得自己很奇怪。
莫名的情绪填满心脏,快要把他活活撑炸开来。
他似乎又醉了,不然怎么会任由自己将头放在许佑安胸口,如同孩子回到母亲的怀抱一般紧抱着他。
那双终日怯弱而低敛的目终于安心阖上,耳朵倾听着咚咚跳动声,顾元觉得自己仿佛回到了母亲的子宫中,在那时候,什么东西也打扰不了他,没有忧愁,没有恐惧,只剩下最原始的生理本能。
这就是他,顾元本该活成这样。
“你现在想说了吗?”
许佑安慵懒环住他。
他感觉到怀里的人摇摇头,便轻笑一声。
“那就不说了。”
时间一分一秒的流逝。
许佑安躺在沙发上动也不动,顾元则躺在他怀里静静睡去。
没有关系。
如果不是怕惊扰到怀里安睡的某人,许佑安简直想要放声大笑,让全世界都听到自己的心声。
他的目的已经达到了。
不论顾元告不告诉自己那件事,现在的许佑安和半小时前的许佑安,在顾元心里已经不是同一个人。
他会是顾元唯一一个好朋友。
要是蒲远舟在这里就好了。
许佑安有些可惜。
他很想看见那平静无波的眼眸渐渐碎裂,染上愤怒而又无可奈何的火焰。
许佑安在心里暗暗发誓,他会让蒲远舟深深后悔,后悔遇见自己,后悔对他做的一切。
总会有这么一天。
像是听见了他的心愿。
门口传来钥匙开锁的声音。
许佑安望着顾元。
顾元一直死死搂着他,紧得他喘不过气,许佑安尝试过挣开,但是失败了。
现在,许佑安笑着将他拉得更近,让一只手勾住自己脖颈,另一只手则探入衣内。
顾元的手冷得他腰一抖,但许佑安又咬牙自己挨了上去。
顾元在梦中呓语几声,没有注意到他的动作。
门口传来钥匙开锁的声音。
许佑安耳朵听着,手回搂住顾元。
他们看起来如同一对亲密恋人。
门被推开,灯也啪嗒一声被打开了。
“顾元?怎么不开灯。”
他听见蒲远舟的声音。
钥匙被放下,还有什么东西。
“我给你带了宵夜,你不是还想吃锅盔吗,顾元?”
脚步声越来越近,许佑安简直快要抑制不住内心的欢喜。他的胸腔剧烈起伏,颠得顾元眉头不自觉微蹙。
脚步倏地停住了。
一束目光刺到许佑安身上,许佑安有所察觉,他转过头。
窗外天色如墨风声大作,雨幕打得防护栏砰砰直响,恍如世界末日。
但丝毫都比不上蒲远舟眼底燃起的汹涌怒火。
“许佑安……”
字字如刀,剖人心血。
许佑安笑了,他以右手发誓,这是他这辈子笑的最开心最真心实意的一次。
纵使那声音冻人骨髓,而蒲远舟正看着自己,内心怕已将他千刀万剐洒入沸锅再扔入万丈深渊任畜生啃食。
许佑安仍然放肆大笑着,他并没有笑出声,只是身体剧烈抖动。
笑声飞进蒲远舟耳里,仿佛在对他说。
你之前做的一切都是个笑话。
你的弟弟,要远离你了。
“许、佑、安!”
蒲远舟扑了上来。
他的手不受控制地掐住许佑安的脖子,极力让他和顾元相触的地方分离。
手臂被捏出深深红印,许佑安痛得低呼一声,挣扎间他的衣服也被蔺远舟扯得稀碎,露出大片麦色皮肤。
许佑安扭曲着身体,手紧紧勾住顾元,说什么也不让蒲远舟把他带走。
“唔……”
顾元终于被吵醒了。
他本是睡得香甜,突然听见声暴喝。睁眼一看,原来是蒲远舟回来了。
蔺远舟像被施法般僵住不动了。
许佑安大喘着气,挑衅地看着他。
“蒲哥哥…”
顾元眯着眼,有些不确定。
是蒲远舟没错,但他的身影,不知怎的让顾元有些不知所措。
“怎么在这里睡觉,会感冒的。”
蒲远舟自己都察觉话语中的苦意。
“哥哥抱你回床上睡。”
“不,不用了。”
顾元从许佑安身上滑起来,有些迷茫。
“我自己走。”
两人看着他迷迷糊糊进了房间,把门带上。
几乎是同时,许佑安弹身起来向门口冲去!
可惜一股蛮力把他推到墙上,许佑安后脑嘭地撞上墙,痛得眼前发白,魂魄也像撞飞了出去。
“畜生,”
这一次,蒲远舟的恨意在镜片遮掩之下也能清楚显现。
“你为什么就是不肯放过他?!”
许佑安还没来得及回答,蒲远舟的拳头就狠狠撞进他的肋骨,肉都被那拳头打得翻滚起来。
许佑安猛地惨叫一声。
“蒲哥哥?”
卧室传来顾元的声音,他打开门探出半个身子。
“你们在做什么?”
顾元打个哈欠,他已经穿好睡衣了。
“没什么。哥哥有话对同学说。”
蒲远舟挡住滑落在地的许佑安,对顾元笑笑。
许佑安脸色惨白似雪,额发湿得耷拉下来。眼睛无力睁开,恍惚间他听见顾元诺诺应了声,又进去了。
别走啊。
许佑安内心喊着,口中却被翻上来的酸水堵满发不出任何声音。全身力气都被那一拳抽干了。
到现在他才发现,原来蒲远舟之前打他甚至收了力。
眼前天旋地转,许佑安被蒲远舟拖到卫生间里。
他手一松,许佑安的头也跟着重重磕在黑白相间的瓷砖上。
他没叫出声,只是紧咬着嘴,看着蒲远舟把门关上。
“吱呀。”
随着门轻轻关上,两人与外界彻底隔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