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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2、沈&权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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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月初七,仲秋伊始,扶桑境中尽是火红的落枫与遍地的黄叶。各峰白衣弟子趁晨曦初露时分,赶往主峰听取晨训。
唯独一名穿戴银色凤纹黑袍的少年,手提桃木质食盒往祁连峰的方向走,其玉树临风、身姿挺拔,实属天人之相。
权世御驻足于白玉殿前,他抬手叩响身前的门扉,但等待许久也不见里面的人应声开门,索性他启唇唤道:“师尊,是我。”
话音消弭许久,殿中依旧未曾响起分毫动静,于是权世御捻诀用灵力探视殿门以内,却发现里面没有人影晃动,反而一个体型娇小的东西正在四处爬动。
权世御不禁拧眉,他忙不迭推门而入,把食盒放在桌角,环顾四周。
只见有个白晃晃的东西迅速从床榻后缘奔向另一处角落,他毫不犹豫动用灵力将那东西带出来,悬浮在半空。
映入眼帘的竟是只白色的奶猫,其四只粉扑扑的爪子不断扑腾,尖尖的牙齿露出来,朝权世御发出低吼。
“这是——”
他拎起白猫的后脖颈,放在眼前打量几下,对方生有双淡灰色的瞳孔,同沈辞非白纱下的那双黯淡的眼几乎完全相似。
就在权世御出神之际,白猫居然忽然伸出爪子往他的手背处轻挠一下,留出几道浅浅的渗血的伤痕。
吃痛的人当即把白猫扔出去,摔在冰冷的地面,权世御忍不住低骂道:“混账。”
权世御垂首捂住被划开的伤口,他本就因寻不到沈辞非而苦恼,现在又忽然跑出来只白猫扰乱心情,这让他心中的烦躁更甚。
倏忽之间,被他搁置在桌角的食盒猝不及防掉落在地,里面的糕点被悉数摔碎,沾染上尘灰。至此权世御不再隐忍,他咬牙盯住坐在桌边的白猫,怒愠不自觉攀上脸。
眼见他即将用灵力触及白猫时,原本万里无云的苍穹瞬间被乌云覆盖,一道银索猛地自天上劈下来,让权世御迅速收束起呼之欲出的力量。
一时之间,空气中充斥着缄默与尴尬。
“……师尊?”
半个时辰后,汇聚于祁连峰的乌云层逐渐退散,听完早训的弟子纷纷散去,扶桑君恰好从主峰远道而来,他本想着同沈辞非继续下完昨日未解的棋局,却不曾想他刚踏入祁连峰,便看见眼前之景。
权世御跪坐在一块石头前,其低眉顺眼的模样颇像个做错事的孩子。再转眼往上看,一只白猫俨然坐在石头上,以狠毒的眼神死死盯着权世御。
扶桑君自然是立刻认出白猫的身份,虽然对方身上的灵力不外现,但这世上能如此管制权世御的,恐怕只有沈辞非一人。
他放缓脚步朝两人靠近,听见权世御低低认错道:“师尊……我错了……我才是那个混账……您能不能原谅我?”
沈辞非缄默不言,权世御则抬起另一只手继续说:“不如您再往这里挠?解解气。”
权世御的话音未落,扶桑君便站定在前,扬声道:“今日倒是吾不赶巧,没想到临泽君竟变成这幅样子,看来昨日剩下的棋是下不了了。”
对面的一人一猫相继抬头望过来,权世御先是毕恭毕敬地颔首作揖后,又回身跪坐着面朝沈辞非反省。
白猫抬起爪子挥动几下,嘴里呜咽几声,似是在朝扶桑君请求什么。
“哦?你是说,自己也不知道为何会突然变成这样?”扶桑君俯身凑近道。
白猫立刻点头,然后呜咽着补充几句。
扶桑君不禁扬眉,嘴角勾起笑容,眼神似有似无地瞥向权世御,“行,吾自然会帮你,不过你这徒弟,貌似不太乐意吾把你带走啊。”
沈辞非迅速扭头瞪住权世御,对方自然是不敢多说什么,只好狠心摆摆手,任由扶桑君把他抱走。
“我分明还没抱过……”权世御心有不甘地盯着远去的两人,藏在心中的愤懑始终未散。
直到夜深时分,权世御依然没有踏出祁连峰半步,他今晚势必要等沈辞非回来,哪怕作为见面的借口的糕点被毁,他也有耐心等待对方,然后把沈辞非用力抱进怀里,再也不松开。
窗外竹影婆娑,屋内灯火摇曳,权世御干坐在木凳上,阖眸静修。
当他感受到一股熟悉的力量正在朝白玉殿靠近时,他急匆匆地站起身,为院外之人推门让道,“师尊。”他脸上尽是笑容。
可等他看清来者还是只白猫后,脸上的笑容瞬间凝固,“……你为何还没有变回来?”
沈辞非无视权世御的询问,自顾自地往殿内走,虽然他走起来很努力,但他现在毕竟是只小奶猫,他费尽力气走的所有路程,仅抵得上权世御的一步。
但他当下的这幅赌气的模样,权世御自然是不敢靠近,若对方真的触怒他,定是没有什么好下场。
待沈辞非挣扎着爬上桌面后,才堪堪转身同权世御对视,他愤懑的眼神中仿佛是在说:你为何还不回去?
权世御忙不迭出言解释道:“师尊,我已经三日没有见过你了,之前都是衡俞那小子跟在你身侧……我却只能远远看你一眼。”
“你变回来好不好?”权世御矮下身同沈辞非平视,其眼里全是委屈,“我想抱你……就一下。”
见权世御这般委曲求全,沈辞非的心一软,便慢慢点头答应。他抬起爪子指向挂在衣架上的几件衣裳,又指了指殿门,这大概意思是想让权世御先出去,他要在变回来后穿衣裳。
谁料权世御揣着明白装糊涂,其小声地笑道:“师尊,是要我把门关紧后帮你穿衣裳么?”
不等沈辞非反驳,他立刻抬手抱起沈辞非化作的白猫往床榻走。奈何奶猫偏生力气小,沈辞非完全抵抗不过权世御的怀抱。
权世御把沈辞非放在床榻上后,把衣架上的衣裳放在其身边,旋即他又降下白纱帘帐,哑声道:“师尊,我等你。”
这看似体贴入微的徒弟,实则内心打的算盘沈辞非都知道,当下他算是被逼上梁山,因为扶桑君说过,即使他不是自愿变回人形,再过不久也会自动变回去。他起初的原意是想折磨几下权世御,以解早晨的乌龙事件之气,可没想到他现在居然把自己搭进去了。
不得已之下,他慢吞吞地钻进被褥里变回人形,把衣裳一件一件地往里拿,可他刚拿完里衣再伸手去碰外衫时,却发现自己什么都摸不到。
沈辞非不可思议地露出脑袋往外看时,恰好撞上权世御直勾勾的视线,对方的手里正攥着他的衣裳。
对方没安好心地说:“师尊,夜既已深,外衫就不必穿了。”
“拿来。”沈辞非冷声道。
他伸手示意对方把衣裳还回来,但他等来的不是衣裳,而是权世御四处作乱的手。
“权世御——”沈辞非唤出这声时,整个人都在发抖。
压在他身上的人反倒笑得愈发开心,但对方依旧没有要停下动作的意思,“我在,师尊。”
长夜未央,漆黑夜空下的祁连峰上,竟然破天荒地生出几朵不合时节的稚嫩蓝花楹。
许是今夜的春风荡漾,才让万物皆为此静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