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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4、十四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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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辞非回到祁连峰后,轻车熟路地走到蓝花楹下,用灵力开启树底部的密洞,而衡俞的藏身之处就在洞内。沈辞非掀开挡住视线的藤条,感受到衡俞蜷正在深处盯着自己。
“还不出来。”沈辞非对里面的人说。
衡俞的语气略带委屈地说:“魔气会伤到师尊……”
外面的人丝毫不顾对方的提醒,硬是将衡俞拽出来。沈辞非淡定地为衡俞用灵力掩去魔息,等结束后他才不紧不慢地开口:“不可再有下次。”
“师尊可是生气了?”衡俞小心翼翼地观察沈辞非的表情变化。
沈辞非摇头,衡俞若真答应了堂溪枫的条件,他才恨不得吐出一口老血。
现在最为重要的是,今夜还要赶在宴会结束前回去,否则衡俞的离开可能会让人生疑。临走时沈辞非再三叮嘱,要衡俞寸步不离地跟在自己身边。因为以堂溪枫现在的实力,他足以将衡俞心中的恶引出来,纵然衡俞身上有恒心咒做保障,可万事皆有变数,沈辞非不能保证这张牌会提前发挥作用。
再至仙露庵时,免不了人言纷纷,但这些都是可以忽略的,唯独上方来自堂溪枫炽热的视线,沈辞非避无可避。
杯酒交筹间,堂溪枫不知何时坐在了沈辞非的身边。宴会上的氛围其乐融融,堂溪枫也没有扫兴地将沈辞非强行带走,男人只是不动声色地附在身侧人的耳边说:“小蓝楹,你可知相思之恨?”
沈辞非没有回答,堂溪枫却自顾自地说:“自那日与你分别后,本主就后悔了。”
“本主至今依旧怀念在破庙的那晚。”
堂溪枫的手已经抚在沈辞非的腰上了,沈辞非淡定地捏住对方作乱的手,“境主想来是醉了,否则如此难登大雅的动作让旁人见了,只会损坏无虚境的名声。”
顿时,四周的一切被堂溪枫定格住,他脸上的笑意越发的瘆人,“小蓝楹,你理应与我一起坠入这份痛苦中的。”
转眼间,沈辞非被迫进入到堂溪枫的回忆中。
那是在堂溪枫幼年时,沈辞非对如此真切的场景感到恍惚,身前的花海是他们二人第一次相遇的地方。
沈辞非的心中出现一股不属于自己的失落情绪,他往前拨开花丛,里面竟藏着一个孩子。
对方正是年幼的堂溪枫。其浑身满是伤口与鲜血,过不了多久,他就该因失血过多而死了。
现在的时间节点是堂溪枫脱离家族的时候,也就是在堂溪枫生命最后的关头年幼的沈辞非出现在他身边。
堂溪枫自出生起,便不受家里人的待见。没有人教过他该如何宣泄自己心中的情绪,导致他的性格和思想日复一日地极端起来,但堂溪枫把这些情感藏得很好,在旁人眼中,他不过是个被家人抛弃的可怜人罢了。
直到某日,堂溪枫内心深处的恶魔破笼而出,年仅十二岁的他,将全家上下悉数害死,一夜之间,堂溪氏在江湖中销声匿迹了。
此刻所见到的堂溪枫恰好是灭尽族人后连夜逃离出来的。
但沈辞非的出现于当时的堂溪枫来说,是即将幻灭的海市蜃楼。因为沈辞非当初真心待他,两人相处了一段时间,他们在草屋前种下了一颗蓝花楹,这给了一个即将溺死之人希望,但在堂溪枫自以为可以不计曾经的痛苦时,沈辞非在他的世界里悄无声息地离开了。
在沈辞非眼里,自己所做的一切全是为了计划的进行。可在堂溪枫眼里,这是把他推入深渊的开始。
沈辞非现在能真切地体会到当初堂溪枫的绝望,可他对此没有心生任何怜悯,更不会感到一丝愧疚。
曾几何时,沈辞非为了活命,他一直呆在堂溪枫的身边。沈辞非甚至帮助堂溪枫避免了被族人伤害的情节,他把自己所有的正确观念交给对方,并且也弥补了堂溪枫幼时缺失的爱。
可到头来,堂溪枫依然走上了伤害沈辞非的路。自那以后,沈辞非才算彻底清醒过来:剧情不会因他而改变。
“你究竟想做什么?”沈辞非面对突然暗下来的地方问。
对方没有回答,而是让沈辞非继续感受接下来的痛苦。
转眼间,沈辞非来到他们再度相遇的客栈中。与其说这次是沈辞非在利用堂溪枫,不如说是堂溪枫精心策划过的计谋。
这一刻,沈辞非感受到了几分欣喜。
场景再度转换,他分别感受到了在金盛国时的动情,在堂溪枫违逆天道后仅存的希冀。
静待一切结束后,沈辞非发现了对方的可悲之处,其情由沈辞非而生,恨亦如此。不过在爱恨交织之际,堂溪枫选择了后者。这也是沈辞非所希望的。
画面散去,堂溪枫出现在沈辞非的身前。
“被天道惩罚时,本主就在想,为何你可以随时弃人而去后,依然可以众星捧月?”堂溪枫缓缓向沈辞非靠近,此时的沈辞非才后知后觉地发现自己的身体僵硬在原地,一动不动。
“然后本主又想,若是能让你变得和本主曾经一样落魄,你是否就能体会到那种痛彻心扉的感受,然后不在随意地将任何人抛弃了呢?”堂溪枫的声音宛如噬人心魄的妖音,回荡在沈辞非的耳畔久久不能消失。
沈辞非再度保持缄默。在入宴前,沈辞非早就做好十足的准备应对堂溪枫,若是现在对方恼羞成怒地向他发起攻击,那么沈辞非之前悄悄设下的阵法将会强行困住堂溪枫。所以若真的走到这一步,堂溪枫必定会因阵法的作用自我反噬。
“沈辞非。”堂溪枫的语气不再像之前那般锋利,“你后悔吗?”
堂溪枫的这句话让沈辞非猝不及防。
他究竟想做什么?
“这是最后一次,下回本主不会放过你了。”话音刚落,沈辞非被弹回到现实,周围的人也恢复原状了。只不过刚才坐在身边的人不见了。
“师尊,您怎么了?”坐在另一侧的衡俞开口了。
沈辞非大概猜测到了几分,从堂溪枫坐过来开始,他就已经进入幻境了。
他下意识地用灵识看向堂溪枫所在的位置,恰好撞上了堂溪枫的视线,对方眼角含笑,眼神却有几分空洞。沈辞非只在对方身上停留了几秒,便迅速收回视线。
“本尊有些乏了。”沈辞非端起桌前的酒盏一饮而尽,旋即起身说:“在外面等你们。”
衡俞刚想追上去就被一旁的馥冰沅拉住衣袖,“以你的身份,在宴会中途离去是会被别人说闲话的。”
“可师尊他似乎有些不对劲。”衡俞挣扎着起身。
“你可是临泽君的徒弟,你若是出岔子了,旁人定然也会枉然对临泽君心生其他看法的。”馥冰沅劝解道,“师弟啊,你还是老实坐着吧,临泽君知道自己在做什么,他不会出事的。”
就算衡俞有多想不顾一切地冲出去找沈辞非,但他也不能让沈辞非因为自己的行动饱受争议。
逃离宴会的人来到白日走过的遇乐梯,他放缓速度走上桥面,果不其然,桥身再次变成灰色。沈辞非驻足良久,他听见桥下溪水中的游鱼正欢快的跃出水面;他感受到风拂柳树的婀娜;他明白这天地万物皆自由,却伤自己的每一步都是身不由己。
自这一次轮回的开始,一切都在悄无声息地发生变化。权世御可以在凡间的各个角落苦苦寻他,衡俞可以为他第一次使用魔族灵力,堂溪枫可以在他认为最应该动手的时候退缩,甚至就连鹤栖山也心甘情愿地把命交给他……
这些似是而非的举动反倒是让沈辞非沦为了不择手段的绝情之人。
或许,被困得最深的还是因执念而变得面目全非的沈辞非。
宴会结束后,衡俞在遇乐梯边找到了沈辞非。回扶桑境后,衡俞一直跟在沈辞非的身后,而沈辞非也没有精力再去让衡俞离开了。
“师尊,您怎么了?”衡俞快步上前询问。“自您离开宴会时,您就变得不一样了。”
沈辞非没有回应对方的问题。
“想来是师尊累着了,我就不打扰师尊休息了。”
衡俞前脚刚踏出,就被沈辞非叫住了。“衡俞,你可有怨过本尊?”
“师尊为何突然说这个?”衡俞的语气很轻。
“没什么。”
这时,衡俞不知想起了什么,他的神色有些兴奋,“对了,师尊,在您渡劫的日子里,我翻阅过古籍,上面有治疗眼疾的办法。”衡俞停顿了很久,才接着说:“但有一味药只生长在魔族领域。”
沈辞非比任何人都清楚一旦衡俞回到魔族,那么就离各境与魔族开战的时间不远了。而同魔族之间的战争恰好在他的计划中,若他现在同意衡俞去魔族领域寻找药材,无异于是把他推向对立面。
“本尊的眼疾傍身多年,已经习惯了,你不必再花费心思去寻找什么。”沈辞非缓缓开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