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潮汐锁定》与鹤言

4、二姐

　　晚上九点，季秋生洗了个澡，头发还湿漉漉地滴着水，他坐在书房里准备处理前些天因为出门没来得及处理的文件，拿起手机看到个未接电话，回拨过去，对方几乎是秒接，尖锐的女声冲了出来：“秋秋！明天我就回来了！我要吃澳洲龙虾、盐焗鸡、烤杏仁、清蒸松露鹅肝、黑鳕鱼、爆炒腰花......”

　　仿佛一个无情的报菜名机器，季秋生等对方说了足足两分钟才开口：“那么多，吃得完吗？可别浪费了。”

　　“小看我？出了名的大胃王好吧！”

　　“明天到机场打我电话。”

　　早上十点，季秋生就已经在机场等着了，几分钟后，一个顶着一头红发、身材高挑、戴着墨镜穿着棕色风衣的女人朝他挥挥手，嘴里还大喊着季秋生的名字。

　　季秋生走过去顺手接过女人手里的粉色行李箱，一头红发在人群中是最亮眼的存在，她皮肤本来就白，酒红色只是给她的颜值锦上添花，没有露出双眼，也能感受到她由内而外散发的与众不同的气质。

　　“二姐。”季秋生对着女人喊了一声。

　　“诶，好久不见了秋秋，又变瘦了！你是不是不吃饭啊？感觉你身体越来越差了？嘴唇也是一直没有血色。”苏意抓着季秋生上下扫了几眼，季秋生苦笑着说：“我不一直是这样吗？”

　　小海倾身打开车门，上车后季秋生歪头问坐在旁边的苏意：“你怎么突然回来了？你的事情办完了？”

　　苏意把墨镜摘下来拿在手上，拨了拨自己被风吹乱的头发，她回：“没有，想你们了，回来看看。你有没有准备好我昨天点的菜？”

　　“餐厅已经找好了，我们现在就出发 。”

　　“这还差不多。”

　　她昨天在季秋生那里点了一堆菜，今天季秋生特意找了一个她最喜欢的餐厅。

　　苏意以前创业遇上瓶颈，公司即将面临破产的风险，她找了好多知名的公司和大老板请求合作，都被一一拒绝了，当她找上季秋生的父亲季应宗时，对方甚至没吃一口菜就答应了她，这份恩情苏意一直记在心里。

　　可好景不长，在季秋生七岁那年，季应宗因突发心脏病抢救无效离开了人世，江映淑没学过经商，也没有管理公司的经验，当时的季氏已经变得分崩离析了，苏意突然找上门来，她很认真地说:“嫂子，我把我会的教你，我会尽我最大的努力不让季氏毁于一旦。”

　　她的出现对于江映淑和季氏来说，就犹如天使降临一般。她父母走得早，也没成家没孩子，自己也不打算结婚，就一直把季秋生当成亲生儿子养。

　　江映淑说：“我们两个养她，不就等于她有两个妈了？来，秋秋，喊二妈。”

　　季秋生刚要开口就被苏意打住了，“停停停，这多老啊，喊什么妈？喊二姐！”

　　这声二姐一喊就是十九年。

　　苏意在国外待了几个月就开始想念家乡的美食了，只有在国内才能吃到正宗的中国菜，其他的都差点意思。她用纸巾擦擦嘴说：“对了，我给你和小璟带了点东西，在行李箱里放着呢，晚点拿去给他呀。”

　　季秋生眼里暗了下来，苏意才刚回国，都忘记和他讲楚璟云的事情了，可她迟早也是要知道的。

　　“二姐。”

　　“嗯？”苏意问声抬头看他，察觉季秋生的脸色有些不对劲，有种欲言又止的感觉，她盯着季秋生的双眼问：“出事了吗？是不是出什么事了？”

　　一分钟过去了，季秋生才说：“前段时间，小璟在回家的路上救了他们学校的一个小女孩，头部受伤，身体现在已经没什么大碍了，就是......”

　　“就是什么？”苏意神色慌张地发问。在她的记忆里，季秋生从来没有这样吞吞吐吐过，肯定是出了什么大事才会这样。

　　季秋生咽了咽又继续说：“他失忆了。就是字面上的意思，他什么都不记得了。”

　　苏意在心里松了口气，冷静后她说：“吓死我了，还好不是什么会要命的病，失忆就失忆吧，不记得我们也没事，只要平安就好，大不了你二姐我养你们两个一辈子，姐有的是钱。”

　　说完后又像想起什么似的沉默了，是啊，楚璟云失忆，季秋生肯定很难受啊，苏意第一次见楚璟云那天，她抽空做了季秋生最爱吃的龙虾面等他放学，开门后苏意瞧见季秋生带了朋友来，十五岁的楚璟云背着一只黑色双肩包憨憨地笑着给苏意打招呼！“二姐好！我是秋秋的朋友，叫我小璟就行。”

　　苏意看着楚璟云阳光开朗的模样，趁着季秋生去卫生间的空隙，她把楚璟云拉到角落里，神神秘秘地问：“小璟，你给姐说说，你是怎么和秋秋玩在一起的？他那么阴沉，你那么活泼，八竿子打不着啊！”

　　楚璟云勾起嘴角回她：“二姐，秋秋不阴沉的，他很好，我天天跟他待一起，他还会给我讲笑话呢，没讲完他自己就笑了。”

　　苏意一脸不可置信的样子，还打算说些什么就见季秋生出来了，他的视线在两个之间流转，“你们聊什么呢？”

　　“哦哦哦，没什么，快吃饭吧，一会儿菜凉了。”苏意匆忙开口。

　　季秋生和楚璟云可以说是苏意看着长大的，这么多年的友谊，现在却因为意外的到来，在他们之间割开了一条很长的伤口，这条伤口虽然没有流血，可轻轻碰一下会很疼。

　　两个亲密无间的朋友变成了素未谋面的陌生人，仿佛回到了十多年前两人第一次见面的场景，楚璟云仰头看月亮，季秋生在旁边看他。

　　“没事啊秋秋，没事，小璟肯定能恢复记忆的，晚点我们去看看他吧，顺便把礼物给他，怎么样？”苏意试探着说。

　　“好。”季秋生点点头。

　　暮霭落尽，黑夜升满。

　　安妍坐在餐桌上叹了口气，她压低音量说：“小璟现在饭吃得少，也不爱说话，这样下去我担心他......”

　　她想说什么，楚腾华是知道的，现在的楚璟云完全不像他们的孩子，整天就待在房间里，和他们也没有任何交流，新闻里都说这样很容易引起抑郁，夫妻二人尝试过，安妍说想带他出去旅游散散心，他也只是摇头说不想去。

　　门铃响了，安妍想起中午季秋生打电话说过晚上来看楚璟云，她起身去开门。

　　季秋生和苏意两人就没有一只手是闲着的，除了给楚璟云买的礼物，他们来之前还去买了点水果和补品，虽然两家已经很熟了，但该有的规矩还是不能少。

　　“安姐，华哥。”

　　苏意在旁人身边还是显得拘谨了许多。

　　季秋生走进去也跟着礼貌喊了两声:“安姨，楚叔。”

　　安妍惊讶地说：“苏意也来啦？怎么也不提前说一声，我跟你华哥好准备饭菜。”

　　“来就来，怎么买那么多东西啊，真见外。”

　　“就是就是，来，苏意，秋秋，随便坐，反正也不是第一次来，就当自己家！”楚腾华客气地招呼着两人坐下。

　　季秋生向二老说明了此行的目的，安妍说楚璟云就在房间里面，还想让季秋生多陪陪他。

　　苏意敲了敲门，门缝里投来楚璟云警惕的目光，在看到季秋生后他就打开了门。

　　“小璟啊，我是二姐，还记不记得我啊？”苏意清清嗓试探着问。

　　楚璟云还是摇头。
　　“啊，没事，不记得也没事，我是二姐，这是给你买的礼物。”苏意把手里一只精致的蓝色礼盒递过去。

　　礼盒上华丽的花纹在灯光的照射下闪烁着，仿佛在宣告自己不菲的价格。

　　楚璟云盯着礼盒看了一会儿，又将目光落在苏意一脸期待的脸上，他接过盒子说：“谢谢二姐......”

　　苏意笑着回她：“自家人，不用客气哈。”

　　季秋生把一个袋子放在书桌上，他说：“你刚刚没吃饱吧，这是给你带的，快吃吧。”

　　楚璟云打开袋子一看，一股香气扑面而来，是烤串，谁都禁不住烧烤的诱惑。他咽了咽口水，拿起一串嫩牛肉问一旁的两人吃不吃，在确定两人都摇摇头后，他迫不及待咬了一口，满足感瞬间充盈着口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