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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我从未见过如此善变之人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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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悯,此行一去,一定要小心啊……”
金悯看着父亲望向自己的那担忧不已的眼神,还有自昨晚自己确定了要参军的想法后,父亲那便好似一下又老了十岁的沧桑面容,郑重地点了点头,安慰着抚了抚父亲那枯皱的手背。
“是啊是啊,请你一定要帮我们把阿城带回来啊,就算......就算带不回来,也请一定要确定他的平安健康啊,真的...真的拜托你了孩子,呜呜呜......"
说着说着,一旁的妇人竟渐渐地低泣了起来,身旁的男人安慰着拍了拍妻子的背,低着的眉眼也尽是担忧与无奈。
站在一旁的母亲则低着头不知道在想些什么,许久后才抬起头望向金悯,那眼里竟早已盈满了泪水,无法言诉的眼神不知道在表达着什么。
母亲缓步走上前来,却只是站定在他的面前,仍是出神似的。
金悯望着母亲那踌躇不已的模样,有些心疼地将她的双手执起紧握在手心,细细地摩挲着,让人心定的清朗嗓音开口道:
“母亲,我这一去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回来,或者说......能不能回来,您和父亲一定要照顾好自己的身体啊,这辈子不能一直在你们的身边尽孝,是孩子不孝了。”
听了这话,母亲竟忽地落下泪来,上前紧紧拥住了金悯,有些沙哑的嗓轻轻地在他耳边说道:“小悯,你也一定要照顾好自己啊,还有,你要知道阿城......阿城他这件事怪不得你啊,你不要再自责了知道吗,记住母亲的话。"
金悯怔愣了一瞬,余城三年前突然离家参军然后杳无音讯从未回来的原因只有他本人和自己知道,他也想过母亲会察觉到他们之间的不对劲,但没想到母亲竟能隐隐察觉到了他参军的直接原因与自己有关......
他微微苦笑地扬起了嘴角,刚想向母亲应下,母亲忽然又开了口:“金悯,你听好,若是真的见到了阿城......记得护好自己,这孩子我也是看着长大的,那执拗霸道的性子我是知道的,带他回来都是次要,我只怕...我只怕他会对你怎样啊。"
这话语是极轻的,只有相拥的母子俩能听见,但却重重地击在了金悯的心上,委屈和不安在母亲的面前霎时便一齐涌了出来,泪水也滑出了眼眶,轻轻地落在了母亲略显瘦小的肩头,金悯微微哽咽着:“母亲,我会的......我会的。”
又是一段压抑悲伤与担忧不安相融合的告别后,金悯终于在两家父母的注视挥别下踏上了呜呜作响即将启程的绿皮火车。
他有些无神地望着手中的车票,缓缓迈步寻到自己的座位后,脱力似的重重坐了下去,然后双手抬起狠狠地揉起了自己的太阳穴,试图将糨糊似的脑子给揉个清醒,却只落得个越来越混乱糟心,再加上这几天艰难地定下这个决定和匆匆忙忙连续不断地收拾行李,处理事情,他的太阳穴竟隐隐的痛了起来,而且似乎越来越严重,眼前也渐渐的出现重影……
就在他支撑不住即将倒下座位时,一只温热的手掌轻轻搀住了他,然后小心地将他扶坐回了座位。
金悯努力地睁开眼睛想要看清来人,却只是徒劳无用,于是只好继续闭上了眼,紧接着感到了眼皮被微微掀起,没一会又被放下,一种冰凉舒适的触感忽地探上了额角,然后轻缓规律的按揉了起来。
那力度适中的按摩竟像是一剂良药一般,头疼渐渐地缓和了很多,难受不已的折磨渐渐变成了不可多得的享受,紧接着倦意便铺天盖地地涌了上来,意识也渐渐模糊,金悯头微微一侧,便沉沉的睡了过去。
“噗——”,正为他缓解痛苦的男人缓缓收回了手,低低地笑出了声,静静地坐在他身旁凝视着他沉睡的眉眼,扬着嘴角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这一觉也不知睡了多久,金悯迷迷糊糊地揉着眼醒来时,一旁的厚重车窗外墨黑一片,似是早已进入了深夜。
待他扭头望向身旁时,瞥见了一片熨得整齐服帖的西装衣角,再往上瞧去是剪裁得体的深色西装和浅色的条纹领带,领带上方的喉结微微动了动,金悯似是察觉到了身旁人的直勾勾的视线,便直接抬起头向那视线望去,这视线的主人正一瞬不移地望向他,俊逸的脸上隐隐含了些笑意,金边眼镜下的狭长眼眸微眯着在他身上来回梭视,最后定下和他对视着,没有一点的错开视线的意思。
金悯很不习惯这样被人紧盯的感觉,不,或者说是一种带着浓浓兴味的探视,他自觉身上并没有什么值得这样一个一眼望上去就是非富即贵的人来如此探究。
于是他扭过头去不再进行和这个陌生人继续这个摸不着头脑的对视,望向漆黑的窗外,看着在无边的黑暗里还能挣出一丝缝隙现出身形的重重树影快速掠过,刚清醒的脑子里也突然回过神来:他是晕过去的!
意识里隐约还遗留了一个人温柔探过来的掌心和耐心的按压的记忆,伸出援手的那人是谁,眼下看来也只能是——
金悯又扭回了头去,看向前不久才让他感到不适的让人摸不着头脑的...陌生人。
回过头去的一刹那,金悯有些惊奇的微微睁大了眼,并不是为了那堪称完美的俊逸容颜,更不是已见识过的不凡穿着,而是...他周身那转瞬即变的气质。
只见那人不久前身上才贯穿着的,像是随时在告诉别人“我是个气质不凡的富家子弟”的风流气质早就不知所踪,以及那隐含兴味的探视眼神也早已从那狭长眸子里消失,替而代之的是一股扑面而来的知识型精英的成熟与稳重,那眼里重新溢出的温柔眼神让人第一眼就会将他归入了沉稳的儒雅学士那一类里去。
金悯微微睁大的眸子外显了此刻内心里讶异不已的惊叹,这真的是片刻前那个奇奇怪怪的富家子弟吗?
等那转换过来的温柔学士向他抛出了个疑惑的眼神,金悯才霎时回过神来,意识到自己的行为有多失态,也将刚才愣神时差点呢喃出的“我从未见过如此善变之人”给一下咽回了肚子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