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界末日时是冰雪还是烈焰》茶己昭

9、第 9 章

　　他做梦了。
　　这个梦非常切合实际，紧跟潮流。
　　是朗切尔在绘制星图。
　　在神话中，朗切尔是光明之神，是日月星辰的父亲。
　　他似乎一直不太满意自己的安排，总是在改动着草稿。
　　那时的艾斯和费尔刚刚出生，和其他神明不一样，他们似乎出生得太晚了，也没有人形，而是巨龙。
　　刚出生的小龙只有神明半身那么长，也没有半点神力的波动。
　　直到几乎从不分开的两兄弟第一次分别那么久。冷和热割裂了众神之所，分别形成了自己的领地，神明们这才明白这两只幼龙所拥有的神力。
　　因为出生得太晚，他们并没有参与到创世中，而是被作为幼崽照料着。
　　朗切尔的星图是艾斯常用的催眠工具，比起闹腾的费尔，他只需要看着那些星星的轨迹就能安然入睡。
　　创世之时，盖亚率先铺成大陆，他精心雕刻着陆地表面的山川河流，精确到每一个小石子。这项庞大的工作令他非常疲惫，不少其他的神明也会在闲暇时来帮助他。
　　大陆铺成时，盖亚长舒了一口气，然后沉沉睡去。
　　接下来是其他神明的工作。
　　而朗切尔的星图，从盖亚开始铺就大陆，到莱芙准备赋予造物生命之前，一直处于绘制当中。
　　最后的成品他似乎也不太满意，但没有时间了，大家都在等着光明降临。
　　绘制星图已经占用了他太多时间，他没有闲心再设计日月星辰的模样，他只是从莱芙的众多作品中挑了一个，然后再加些改造。
　　加上双翅，抹去五官。
　　它们要保持高度的统一性，不需要灵敏的感官来干扰它们，它们只能感知冷和热，知道自己飞翔的方向，然后保持恒定的速度。
　　在计划当中，它们会在极南的梵林斯，烈焰所在之地获得能量，然后将这些能量用于发光发热，一直奔腾到极北的迦莱，熄灭于冰雪所在之地。而后从大陆背面，死地夏洛利斯回到梵林斯。这是一个循环。
　　彼时两只幼崽已经长成了巨龙。
　　朗切尔的日月星辰也活了起来。
　　现在，日月星辰和冰雪烈焰都将启航。
　　——
　　艾斯苏醒的时候，太阳还没有从梵林斯出发，现在正是破晓前夕，夜未尽，天将明。
　　而月亮和星辰已经退场，周遭漆黑一片。他躺在那里，等待光明降临。
　　“你醒了?”火狸的眼睁了一整夜，它敏锐地察觉出艾斯已经醒了过来，在他脖颈处蹭了蹭。
　　“做了一个梦。”艾斯回想起梦中的场景，“梦见了朗切尔，众神之所，好多好多过去的事。”
　　“你在迦莱沉睡的那么多年，都在做梦吗？”
　　“不。”艾斯摇摇头，“我从不做梦。”
　　“我倒经常做梦......也梦见过.....啊......”火狸在黑暗之中摸了摸下巴，它回想起自己那些多姿多彩的梦，却又发现这些梦都有些难以启齿。
　　一道曙光从远方的山丘照来，太阳从梵林斯出发了。
　　艾斯坐起身，将手上的布条拆掉，那道伤口已经愈合，只剩一道浅浅的疤。
　　他望向朝阳的方向，一手捞起火狸，巨龙又一次展翅腾飞。
　　——
　　和冰都一样，冰都是最靠近迦莱雪山的城市，而莫莱尔是最靠近梵林斯的城市。
　　它们之间也隔着一条河流，传说中是通往地狱梵林斯的地狱之河。
　　冥河虽冷到极致，却不冻结，地狱之河滚烫到极致，也不沸腾。
　　虽然现在这条滚烫的河流并没有那么烫人了，它现在完全可以充当一下温泉。
　　事实上已经有大胆的商人将靠岸的一部分修筑成温泉了，虽然并没有什么生意。
　　莫莱尔原本的气候，除了原住民没有人能够忍受，它全年高温，有时候就连原住民也要避一避热浪。
　　但就只有这样的条件，他们才能种植火种，那种金色的花儿，光是贩卖火种就能让他们衣食无忧。
　　而现在的莫莱尔，已经算不上酷热了，就算是外来人也可以在城市里自在生活了。
　　只是火种已经无法种植了，所有火种都枯萎了，它们需要更高的温度才能存活。
　　可失去火种和得到这适宜的气候比起来，莫莱尔的居民大都忽略了这个损失。
　　他们可以找到别的法子赚钱，这是个天真的想法，但至少现在还没有实现。
　　而河的对岸，那一块显眼的巨大岩石，巨龙的尸体同样显眼。
　　非常兴奋的火狸被艾斯死死地按在怀中。
　　“天哪艾斯你还在犹豫什么，我的尸体......不对，我的身体就在那边！我们快过去吧！”
　　“稍等。”艾斯却没有理会焦灼的费尔，而是朝城市中央走去。
　　“我需要一个房间。”艾斯朝旅店的老板说道，他看向老板背后的酒柜，“如果可以的话，能否给我一杯酒，加冰。”
　　老板却耸耸肩:“没有冰。”
　　艾斯看着他，掏出十个银币放到桌子上:“两个银币加冰。”
　　“可以问问别家。”老板忽地笑开，他迫不及待地将银币收检好，“请稍等。”
　　“你想加冰自己动手不就可以了吗？”火狸在他怀中探出头来。
　　艾斯没有回答它。
　　费尔又开始不安分地扭动起来:“我说，我们完全可以把我放回去再出来玩！我这个提议怎么样！怎么样！”
　　“不怎么样。”艾斯对上老板奇怪的目光，他把火狸的头又按了下去。
　　“您的酒，加冰。”老板将酒杯向他推来，眼神却开始上下打量他。
　　“谢谢。”这里的氛围让艾斯感觉很不舒服，他又一次一饮而尽，然而拿了自己的钥匙，快步上了楼。
　　“大白天的，艾斯，你什么时候有了睡午觉的习惯?”
　　艾斯进了房间，直接躺上了床，费尔从他怀里钻出来，它倒是想跑，但它不能，它知道自己离开后这里会变成什么样子。
　　“我感觉很累。”
　　他这么跟火狸说，然后就再也没有了回应。
　　——
　　等那蹑手蹑脚的人出了自己房间，艾斯睁开了眼。
　　火狸那夺命般的尖叫也越来越远。
　　艾斯就这么坐在那里，一动不动。
　　老板加在酒里的一点小佐料对他而言当然没有用，这只是放倒一个人的分量，对于巨龙来说几乎可以忽略。
　　但他还是照着他们预想的方向在配合伪装。
　　冰霜从他坐着的地方开始蔓延，他能明显感觉到温度的降低，好像一瞬间又回到了迦莱。
　　这说明火狸离他的距离已经太远了。
　　远到压制不住他的本源神力。
　　也许对方只想打个无关紧要的劫，但偏偏挑错了人。
　　他身上倒没有什么值钱的东西，连衣物都是朴素的装扮，也许只有那只毛皮光亮的火狸能值点钱。
　　突然传来一声尖叫，将艾斯漫无目的的胡思乱想打断，他回过神，才看到整个房间都凝结了一层厚厚的冰霜，甚至有冰棱从屋顶上垂挂下来。
　　他朝窗户外面望去，看见了熟悉的风雪。
　　就像迦莱雪山吹了许多年的那种风雪。
　　冰霜蔓延到了莫莱尔。
　　艾斯将整个门板拍碎了，没办法，已经被冻成冰的它无法正常使用。
　　他沿着冰雕般的扶梯下楼，走出旅店大门，风雪肆意吹着他的长发。
　　他看见街上被突如其来的寒潮冻成冰柱的人，他沿着路向前走去，风雪随着他的前进在减小，他知道自己的方向对了。
　　等到风雪散去，天空重新放晴时，艾斯站定。
　　火狸被店主用布巾裹着，它不知道发生了什么，还在被冻成冰柱的店主手里横冲直撞。
　　艾斯伸手将它解救了出来。
　　“天哪艾斯！这实在是......”费尔看着眼前的景象，完全呆住了，他有些不敢相信地眨了眨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