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界末日时是冰雪还是烈焰》茶己昭

1、第 1 章

　　冰都现在本该是夏季，但天空中还在继续飘着雪，那些纯洁的颜色从一片灰蒙蒙中脱颖而出，然后坠落。
　　地上一层薄薄的积雪，皮靴踩在上面一阵细碎的摩挲声，人们裹着厚重的皮衣，在风雪中如此艰难地前行，犹如千柄利刃，在脚底滑行。
　　酒馆的门被推开，寒风随着艾斯一同进入，醉酒的人打了个寒颤，他的手无意识地抚上自己的项链——那里装着“火种”。
　　进来的人抖落外袍上的积雪，兜帽下滑出一缕银色的发丝。
　　“请给我一杯酒，加冰。”
　　他走到柜台，轻声道。
　　老板娘从昏昏欲睡中抬起头，对上那双银色的眸子，眼前人的面容和他的声音一样冰冷，仿佛连喘气都是冰冷的。
　　毫无疑问眼前的人有一张俊美的脸，但他好像已经忘了该如何微笑。
　　况且眼前这人还算得上是一个名人。
　　以前是荣耀，现在是耻辱。
　　“哈哈哈，这不是沙伦吗？听说你去对岸了？你见到冥王了吗？还是半路就吓得跑了回来?”一个大胆的酒鬼攀着他的肩，嘻嘻哈哈地，吐出一口酒气，但那触及到的寒冷让他缩回了手，改为倚在柜台边。
　　“你要的酒加冰。”老板娘也没什么好脸色，但她还没有出言讽刺的胆量，只是嫌弃地把杯子往前一推。
　　“诶，艾米丽，你太坏了，你怎么给他来了杯‘黄昏’啊！”酒鬼转动酒杯，他的胆量比老板娘大多了。
　　艾斯好像后知后觉地发现了这里的人对他的敌意，但他并没有放在心上。
　　“这个东西，你从哪里得到的。”他的注意力放在了酒鬼的项链，吊坠是一朵凝在树脂中的金色花朵，正发出微弱的光芒。
　　“呸，别碰它！”酒鬼往后一躲。
　　“烈焰的气息。”艾斯自言自语着，他进来就注意到了，不少人都有这种项链，没有的估计藏在衣物之下。他没有再理酒鬼，而是若无其事地端起酒杯，一饮而尽。
　　在冬日里要一杯冰酒，老板娘似乎也并不惊讶。
　　这里本该有极致的寒冷，但这些人看起来并没有什么不适。
　　艾斯将一块银币放到柜台上，老板娘并没有认真看，顺手就扫进了抽屉里。
　　那个酒鬼还在不依不饶地想要继续说点什么，艾斯拉紧兜帽，皱起了眉，转身走出了酒馆。
　　“你可真舍得，一块银币可以买一百杯那种劣质酒了。”
　　一个声音在他耳畔响起。
　　“哦，是吗。”艾斯并不在意，他偏了偏头，“你太热了，离我远点。”
　　但那热源并没有远离，反而变本加厉，整个都缠了上来。
　　艾斯:“......”
　　风雪还在继续，他却伸手解开了外衣，连着兜帽也脱了下来。
　　“那些金色的花儿是怎么回事?”他把外衣拿在手中，朝他印象中的“家”走去。
　　“你就当是溅射的火星......你知道的，这东西我也控制不了。”
　　艾斯忽地一笑，模仿着人们的语气:“烈焰之神在上，请保佑我们度过寒冬......”
　　“停停停！”那热气离开了，传来一个缥缈的声音略带可怜地继续说:“艾斯，算我求求你了，我们快去莫莱尔吧，这里真的太冷了，我都快冻僵了。”
　　“我不怎么急呢。”艾斯没有重新披上外衣，他的银色长发被风吹得有些凌乱，他看着远方灰白的天空。
　　“雪山的风已经吹到最南端了。”
　　——
　　“你确定是这里吗？”
　　看不见的热气在他周围乱窜，嘴里还喋喋不休，“我们好像来了很多次这里。”
　　艾斯站在街道上，所幸现在选择出门的人并不多，这里又比较偏僻，空无一人的街道，只有白雪能看见他在干什么。
　　“我只是匆匆看了一眼。”他解释道。
　　“艾斯，我很怀念梅赛，我现在希望是梅赛送我回去。”
　　“她说你太烦了。”艾斯面不改色，朝风雪中唯一开着的店走去。
　　那是一个宠物店，从门口开始就挂满了金色的花儿，靠近一点都能感受到温暖的气流。
　　温暖让艾斯皱了皱眉，他不喜欢温暖。
　　但他还是走了进去。
　　也许是这个客人把风雪也带了进来，店主觉得好像有一阵冷风吹过，温暖让他困倦，而这阵冷风让他猛的清醒了。
　　“抱歉，请问莱恩·沙伦是住在这附近吗？”
　　店主抬头，看见一个穿着黑衣的女子，她整个人好似去墨水里滚了一转，除了皮肤白皙，无论是眼眸还是头发都是漆黑一片。这让店主想起了夜里嚎叫的女妖。
　　“喔，也许吧，他那小庄园不是很显眼吗？”店主好像不愿对这个莱恩·沙伦费太多口舌。
　　女子目光移向笼子里的宠物，她的注意力被一只火红的小动物给吸引了。
　　“我想要买一只这个。”她伸手指了指。
　　“十个银币。”店主取下笼子，放在柜台上，“包括这只笼子的话得十一个。”
　　这只看上去病恹恹的，显然值不了这么多钱，但女子没有异议，她不知道从哪里拿出十二个银币，“还有一个，告诉我莱恩·沙伦的住处。”
　　店主将十二个银币收入手中，望向外面，“茉莉街46号。”
　　“多谢。”女子提起笼子，她的面容始终是那么轻描淡写的神色，店主望着她的背影，觉得尖叫女妖的形象实在是挥之不去。
　　“我一定要把这件事告诉梅赛。”那烦人的声音又缠了上来，如影随形的还有那温暖。
　　“包括‘你的样子很像尖叫女妖’这一个评价么？”黑衣女子在离开宠物店后就变成了银发的男子，他打开笼子，那只病恹恹的火狸一动不动。
　　“你又浪费了，那一看就是奸商啊，浪费了这么多银币。”
　　艾斯随手接住一片雪花，那雪花落手便变成了一块银币，“我只会付出他们真正的价值。”
　　那声音啧了一声，转而开始念叨起其他的，“你买这个干什么？”
　　艾斯没有回答他，而是将自己的项链掏出，那是一个古朴的坠子，树脂封裹着的像是一朵燃烧的火焰，坠子发着可以说有一些烫人的热。
　　他不顾那个声音的惊叫，将吊坠缠到火狸身上，“这是我给你找的身体，你太热了，最好离我远一点。”
　　“天哪艾斯，你居然嫌弃我......”
　　不过他好像没有异议，那个坠子中的火焰逐渐熄灭，最后变成一块普通的树脂，与此同时，那只火狸腾的一下蹿了起来。
　　艾斯眼疾手快地关上了笼子。
　　“天哪艾斯，你怎么可以这么对我，我发誓我只是太想你了，我们已经好久没见了，喂，艾斯，可以开一下笼子吗？让我站到你的肩上去，笼子里太闷了......”
　　但是艾斯没有理会他的喋喋不休。
　　——
　　其实这只能算是一个小洋楼，还算不上是庄园，这显然是人们夸张的说法。
　　小洋楼有三层，看得出来它是一栋装饰精美的小洋楼，虽然积雪掩去了它的光彩夺目，但不管从哪个角度看，都不会是骑士的审美。
　　“就像是女孩子过家家的那种玩具房。”火狸给出了一个中肯的评价。
　　艾斯的目光放到了铁门上那把沉重的铁锁上。
　　“你不会要说你没有钥匙吧？”火狸还在乱叫，“你走得真的这么急吗？什么都没有准备......咦?”
　　冰凝成的钥匙融化成水，却一点都没有打湿他的手，铁锁重重地砸进积雪里。
　　艾斯瞥了一眼火狸，推开了铁门。
　　接下来的大门他也是如法炮制。
　　屋子里乱成一团。
　　那些颜色粉嫩，样式精巧的家具散落一地，艾斯跨过这一地狼藉，朝里面走去。
　　楼梯间挂着壁画，真意外它们还能幸免于难。
　　画上是美丽的金发公主，她穿着粉色的衣裙，头带着白银铸成的王冠，捧着一束鲜花，而这鲜花在她甜美的笑容之下也黯然失色。
　　壁画下是骑士的签名。
　　献给我的晨星，莱恩·沙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