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每》客紊

1、第 1 章

　　1

　　是一个无风无雨的天气，凉爽的海风甚至更冷，皮肤似乎被冰烫过，天的颜色是闷青的。

　　肃杀的气氛，裹挟着海鸥在叫。

　　孤单的几只，它们低低地嘶吼，又在低空盘旋个不停。

　　一朵浪花打过来，大片的浪花叠在上面，翻滚涌动着不停歇，它们在互相推着走。

　　推着你走。

　　那天你站在礁石上，鞋尖亲吻浪花。

　　然后你一跃而下，海滩被大浪冲刷后只留下了一本湿透的书。

　　我当然不是眼睁睁看着你死去，我甚至没能看到你最后一面。

　　这些是我想象中你的模样。

　　我更愿意想象，你是在一个有着明媚阳光的日子里带着笑容地离开这个充满遗憾的世界。

　　可是也又不太现实。

　　死亡怎么是一件快乐的事呢。

　　2

　　他们说我们不检点，我们会在海边亲吻，在岸上做。我们会无时无刻地光着身子，我们有受虐的怪癖。

　　我们有病。

　　我们得了一种耗得尽的病。

　　这种病痛比任何一种病都要命，都更毒，它有传染性，只要沾上一次，比毒品还要慢性。

　　你是怎么样的人，我比谁都清楚。

　　一个辍学的怪学生。

　　明明已经不读书很多年了，却一直喜欢穿着学生服。白衬衫，黑西裤。

　　你也永远是一个孤独的人。

　　但我不否认，你是一个漂亮的、无暇的个体。

　　我是一个欣赏你的、染病的人，我直接导致了你的绝症不治。

　　我有罪，并且我畏罪潜逃了。

　　但我从没有后悔过和你在一起。

　　因为我们和纯净的蓝色相拥，在真正的海风里接吻，光明正大。

　　在黄昏的日光下，我们第一次见面。

　　我的人生往后就再也没见过那样美好的画面了。你捧着一束满天星笑得很开心，很小的一束，只比我的手掌大一点。

　　我想起来了，你那天说，你真的不是一个骗子。

　　我觉得你是纯纯的一个骗子。

　　骗走了我整整一个人声鼎沸的夏天和秋天。

　　春天用来怀念你，人们用冬天议论你。

　　3

　　你会哭，我当然不嫌你。你哭的时候大部分是在笑，可能皱眉的时候我没能看到。你总是把脑袋埋在我的颈窝里哭，脑袋一抖一抖地。我说放手还不肯，抓得那么用力，我的背都疼。可不消一会又会透不上气，又不想撒手，真拿你没办法。

　　眼泪浸透了我的衣领，因为你比我还要高一些，你很聪明，明白哭湿眼睛，眸子里的水雾就能搅乱我的心情。

　　于是想到这里，我的愧疚淹没了满满的一个玻璃杯——我身边只有那个是你留下的痕迹。在夕阳的光辉下，玻璃的折角反射所有的光芒，朴实无华的杯子，又刺眼的光，显得格格不入。

　　你那么想要自由的人，却最终被框在了世俗的眼光里。

　　我想到这回事就觉得可笑。

　　你问我死后会去哪里，我没回答。后来你和你喜欢的大海永远相拥。手臂颤抖着又那么拼命地挽留。

　　我想起来那双手，瘦削的，白净的。抓着我的脖子，划破我的手背。它们也抚过我的双眼，最后停在牵我的手的那一刻。

　　回忆戛然而止，我捡回的书从一堆无味的冷硬书堆里滑下来掉在脚边。

　　你总是抱着这本书——我写了笔记的专业书，其实枯燥得很根本没什么可看的，你却很喜欢。

　　还记得那张合照。

　　你投海后。那本书被留下了。风翻开了书本，内页夹着的无数满天星和一张照片被风卷起飘远了。

　　像是在歌颂你的伟大。

　　4

　　生冷冷的风是很狡猾，不但要刮花挂满泪水的脸颊，还要席卷一场冷冽的寒流。

　　这不是秋天的东西。我也不觉得痛苦。死如果是为了解除心中不安，我愿意赎罪。

　　当然了，我不配和你死在一块儿。

　　所以我会先流泪。

　　鲜花被我投进海港，眼泪被我洒进房间。

　　下辈子我不要做人，这样也不用再让你痛苦一次。

　　爱情是一次性的商品，你不是商品。

　　眼泪会被风干，我似乎回到黄昏的那一天。

　　那一天，那一天。

　　我想永远留在，望见你那一刻、前一秒的瞬间。

　　EN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