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言金玉坊记》墨言

1、千言金玉坊记

　　0.千言金玉坊记
　　国子监附近的临街门面，若说最光鲜最气派的店，这街坊各家定要大声争辩一番，但要论哪家最影响市容，众人便很有默契地一指那犄角旮旯一处灰头土脸门楣紧闭好似歇业状态的小店。
　　招牌早已经积了厚厚一层灰，几乎看不出本来颜色，客人需得运足了目力才能勉强分辨出上面写的原来是“千言金玉坊”几个字。
　　旧式的庭院，木石建筑，属于高危火险警戒，也不知道是什么年代的屋子。
　　据一位八十高龄的孙老太太证言，这老屋是从她有记忆起就是这么个模样。长年荒废，似乎也没什么人住在里面。
　　一年前忽然传出女子的笑声。先莫要想象玲珑珠玉的美妙天籁，其笑声可用魔音穿墙来形容，某夜还吓得一名盗贼行窃不成反昏倒在院外天亮方才被人救醒。周遭邻居都称莫不是闹鬼，还议论要不请个和尚道士来做做法事，那孙老太太更是成天阿弥陀佛叹息“真是造孽啊”，当然也有党员干部出来解释说世上哪有鬼怪，人心虚妄而已。
　　过了几日，有人见一女子出入，便道，“哪里有大白天闹鬼的。”这谣言才算是破去。
　　这女子看来年纪尚轻，不过二八花季，却孤身一人，且不经常露面，没多久又有了新的谣言，莫非不是良家少女。
　　再几日，才发现忽然新开了一家店，那女子成天笑脸迎人似乎亲切和善，于是便有人说，这女娃娃不错。
　　女老板姓杨，细眉小眼，还戴副厚重的镜片，肤色倒还白，苍白的那种，没什么血色，约是终日足不出户之故，头发中长，虽然顺直，可惜头发不多，当然也就没有了青丝瀑布的效果，个头不高，总喜欢踩一双鞋跟尖利可以用来防狼的高跟鞋，总之是离美女的标准相去甚远。其本人还算有自知之明，不敢自称美女，只敢说自己清秀，但如果要认真追究，她其实只能勉强称得上“极普通的清秀”而已。
　　不美也就罢了，毕竟每个人天生的长相不以自己的意志为转移，糟糕的是没气质。附近茶馆的老板娘曾见她和一名贤淑美女在座间聊天，这杨氏说到得意处竟一脚踏上椅子，发出极度可怕的狂笑，引来旁人侧目。
　　她还经常抱一只黑色波斯猫，只差一件斗篷一把扫帚便成魔女形象。但她却得意宣称自己是有了千年道行修成正果的狐仙。立刻招来一片质疑声，哪里有人自认妖孽的，何况那聊斋传奇里但凡狐仙者必定姓胡，岂有姓杨的道理。这女子又举证她那细小的眉眼可不就是狐狸的妩媚模样。然而在唯物主义观念日渐深入的时下，他人终是不信，只当是玩笑话。
　　后来人们发现这女子不但没气质，更是懒到出奇。开店坚持了两个星期，就开始偷懒，三天打鱼，两天晒网，甚至十天半个月也难得开一次门，店里更是从不打扫整理，任凭灰尘层层堆积上去，令人望而却步，自然没有生意上门，而这杨氏就更懒得开门打理了。
　　如此过了一年，此女不知是哪里受了刺激，大约是觉得这样下去也不是办法，但又改不了爱睡懒觉的恶习，干脆弄来一名美女帮忙。
　　这位可真的是美女，不知姓氏如何，只知这杨氏称呼她为清言。人如其名，清雅娴静，好似那古代画卷里走下来的仙子。
　　清言第一天上班就几乎被冲面而来的尘土呛晕过去，忍无可忍的她只好当了清洁工，用了五五二十五瓶消毒水，七七四十九块抹布，九九八十一桶清水，将这楼上楼下彻底打扫整顿。千言金玉坊才是总算像模像样，自此风雨无碍，节庆长开。
　　而杨老板自从请了这清言美人，更是一懒不可收拾，成天睡觉，或者在外面淘宝（实则游山玩水），就连清言也是一周难得见她一面，常常指责老板，却不见任何收效，便只能忍耐下去。
　　与众多华贵珠宝店不同，千言金玉坊卖的与时尚首饰无关，全是古董珍玩，与其说是金玉珠宝店，不如说是古玩店，多数人看了只是摇头觉得处处诡异，行家到了却是两眼放光。
　　但和一般古玩店又不同，也自己打造金玉器皿。
　　这店里自己做的玩意大多也是仿古制品，工艺不错，但其价格相对古玩真品而言便宜不了多少，有的甚至还贵出许多，却偏有这样的肥羊送上门来让这黑店宰，倒也真是希奇。
　　只不过因为明码标价，仿品决计不会冒充真品卖，物价工商文物等各主管部门也抓不到把柄。

　　这日黄昏，清言见天色暗转，叹息又是一个星期不见老板的踪影，正打算起身关门，一人推门而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