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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chapter 6 ...

  •   生物钟没有大年初一的意识,我醒了,但还是闭闭眼睡过去了。
      主要是身旁有块狗皮膏药,我本来都起身了,结果他一脚拦腰把我压回床上,说再睡会儿,扒拉我的手,抱着不放。要不是我也不想起床,他现在已经被踹飞了。

      这几天我和俞年的关系好了不少,他的主动程度超出我的意料。他对我似乎有一种执念,我想不通。人家兄弟都是抢着分家产,俞琰斌和唐秋信赚了这么多钱,我不在,他应该高兴才对。

      我的火车是初三早上九点开的,我查了下,从这里到车站要四十分钟,以防意外,早上七点起床比较好。
      可能是大城市的缘故吧,我在这里没感觉到过年的氛围,一切冷冷清清。初一初二两天,俞年不是拉着我打游戏就是听音乐、看电影,蛮无趣的。

      初二晚上,我收拾行李,俞年也跟着我一起收拾。他把唐秋信买的新衣服给我叠好,塞到行李箱里,还给我拿了很多吃的,我说我不要,他个“收纳大神·行李箱阎王爷”还是硬塞进去了。
      最后,我的行李箱差点撑爆,沉得要命,我第一次深刻感受到网上说的“行李箱”与“行李箱.zip”的区别。

      “哥,你真的要回去吗。”俞年恋恋不舍,真的像只被抛弃的小狗。如果他有尾巴,肯定耷拉着晃不起来。
      “废话,那是我家。”我对他说。

      他没办法让我真正被这里接纳,如果俞琰斌和唐秋信真的喜欢我,在他们有能力把我和俞年共同养大时,就应该把我接回,那也是我对他们有孝敬之情、感恩之心的最低条件。但他们没有这样做,而是在爷爷奶奶去世后就再也没有回老家,还连我都瞒着,生下了俞满,我甚至不知道我是什么时候成为的弃子。

      “睡吧,明天要早起。”我订好闹钟,放在床头。俞年说明天要送我,我没拒绝,反正他也没法和我回家。
      “嗯。”他沮丧点头,按下床头的开关。光线退散,再次放大其它感官。黑暗中,他依旧摸索着抱我睡。
      抱吧,最后让你一次。

      在进站口目送我登上电梯去往候车厅,是我在开学前留给他的最后一幕。
      即使距离检票时间还有二十分钟,我也不想在这二十分钟里匀出一点给他。
      我居然有些难过,真神奇。
      不论在哪都没人要,我能有什么难过的。

      由北向南,从被雪覆盖的枝丫过渡到茂密的树林,狂躁的风雪渐渐化成柔软的雨珠,操着不同口音的旅客上上下下,我戴着耳机躺在床上听音乐,抵挡诱惑我的热闹人间。
      24个小时,我回到了南城,路人说话熟悉的腔调让我找到了一丝归属。我脱掉大衣拿在手上,走出火车站,搭乘地铁去到也忙于春运客运站。最近一班的车票已经售罄,我买了只剩两张余票的下一班。

      我让我的损友陆宁峰两小时后到镇上接我。
      他很快给我发语音:“噢哟噢哟,俞哥终于舍得回来啰噢!女朋友家不好住喔,现在就回来咯。”
      神经。我都说了我是因为留在学校和老师做实验才留校的,不幸又碰上了列车停运,所以现在才回来。

      但陆宁峰一直觉得我是有了对象忘了兄弟,在听到一个研究生学姐喊我名字后就更不得了,更确信了我是为了谈情说爱才留校。
      我摆烂了,说“是是是,让我对象结几颗豆子明年带回来吃”,还给他发了张“真叫人质壁分离”的表情包,表达我“对象”的无语。
      然后他问我“质壁分离”是什么意思,我让他去翻高中生物必修一。

      没想到快到镇上的时候堵车了,大意了。
      于是我让他晚一点再来接我,如果已经来了的话,就找个奶茶店等我吧。
      他骂我没良心,让他受冷风吹。我说是的,我就是没良心。
      他给我分享了一首歌,叫《为你我受冷风吹》,说让我等着。

      堵了将近半个小时,客车终于到达了目的地。一下车,我就看到裹成球的陆宁峰坐在电车上玩手机。
      我拉着行李箱去他面前晃,那沉迷于手机的小伙终于舍得看我了。

      “哎呀俞哥!”他放下手机拉过我的肩膀,“穿这么少冷不冷啊~”
      “不冷,热死了,给你穿。”我把大衣搭他手上。
      “不穿不穿,谢谢俞哥大恩大德!”他从电车挂钩上提出一杯奶茶,“欢迎回家啊!”
      我刚想说谢谢,结果他又继续说:“被甩了不可怕,兄弟陪你喝一杯!”

      我不惯着他了,把行李箱往脚踏板上提,“心理学有种投影效应。是不是你被甩了,心理不平衡,映射到我身上?”
      “不会啊,我和小妍从高中走向大学,感情稳定。”他挑眉看我,自豪极了,“倒是你俞哥,这么多年连女朋友都没谈一个,真单一辈子啊!”
      我冷笑一声,“呵,没钱没房没车,你和我谈?”

      我对我的自我认知还是清楚的,我没钱没时间,连最基本的情绪价值都无法提供,去谈恋爱就是祸害人间。
      “抱一丝,有对象了。”他拒绝了我的恋爱邀请,并回复一个安慰:“Don't worry,钱以后会有的,你都读北城大学了,出来那些企业都抢着要!”
      “那以后再说,先送我回去。”我不想在这个话题上扯东扯西了,给他找点事做终结他的八卦心。
      他那一根筋的脑袋终于记起他是来干嘛的了,“诶好!”

      相比北城,南城不算冷,但前几天的强寒潮还是对南城造成了影响,一路上风呼呼吹,打得我脸疼。十几分钟过去,我们村的建筑终于显现了。
      他把我放在门口,我去后窗拿钥匙开门,他把电车开进去。
      “俞哥,我把箱子放你房间门口哈。”
      “嗯,谢谢了。”

      冷风夹着一阵哀嚎传入我耳朵:“我靠俞哥你把工地的砖搬回来了吗,比小妍的还沉。”
      我用他的话来回他:“不好意思,女朋友送的礼物有点多。”
      “哼。”他给我一个充满怨念的眼神,控制着电车掉头,道:“我先回家了,今天我姑要回城,我爸叫我杀只鸡给她带回去。”
      “要我帮忙吗。”
      “不了,你先收拾东西吧。我走咯~”
      他扭动电门,出门右拐回家。

      我从书包掏出钥匙,打开我的房间。才五个月没回来,水泥地板上居然积灰了。
      我将床上和用来装衣服的木箱子上的塑料防尘膜揭开。
      没过几秒我后悔了,在此之前应该戴个口罩,现在咳得我难受。

      拉开沾满蜘蛛网的电闸,去厨房用电磁炉烧锅热水,和冷水兑在一起用来洗毛巾,把我的木板床、木箱子还有我的小木凳擦一遍,接着把水洒在地上,拿扫把扫灰尘。
      幸好今天风大,用行李箱顶门通风,水痕没多久就干了。

      把塞在木箱子里的床褥和棉被拿出去晒,虽然太阳不大,温度也不高,但晒晒还是心安一些。
      俞年塞的自热米饭挺有用,很方便我吃饭,适合现在我不想煮饭的状态。在等待饭熟的期间,我逐个确认家里的电器还能用。

      菜地已经杂草丛生,我找了找,没什么能吃的。我把荒废了五个月的电动车拉出来充电,悬着的心在指示灯亮起的那刻终于放下,我怕太久没用,它死机报废了。
      等收拾完后,下午上镇上买点菜回来。

      将俞年给我塞的衣服收到衣柜时,有几个红包突然掉了出来。用屁股想都知道是他给的,我打开了,每个都有一千,五个红包一共五千。
      俞年真是……突然有点感动了。
      那可是五千啊!

      惊喜过后,担忧也参杂进来。本来家徒四壁得不用担心小偷,现在倒是要提防自身安全了,希望把它存进银行前不会弄丢。
      新衣服崭新得发出璀璨光芒,放在箱子里和我的褪色旧衣一对比,格格不入。
      还是放行李箱里吧,反正也要带回学校。

      三点的时候我把晒在院子里的被子收了,在床上铺好,关门睡觉,等四点的闹钟响去镇上买菜。
      硬卧上铺睡得我难受,早上起来时罕见腰酸。
      我的木板床没有别人家的床垫软,但这张床是我自己的,睡得踏实。

      下午的风没有早上猛,但我还是戴了手套。
      距离开学也就两周,我买了一只鸡和一块扣肉,还有一瓶米酒。看到路边卖的鞭炮,我咬牙切齿买了一小卷,幸好只要15。
      把钱存入银行,再查看令人满意的余额,心情是如此美妙。做完一切,我伴着夕阳回家了。

      村里对鞭炮的管制没有城里严格,家家户户房门前都有飘落成堆的红色炮衣,我家门前和院子里也荣幸沾上别人家的喜气。
      我们村是水库移民新村,好巧不巧,还是在我中考毕业后搬的,从小一起长大的伙伴被拆得七零八碎,最远的都去到另一个镇上去了。高中是寄宿制,我寒暑假也在到处找工作,对周围邻居不太眼熟,要说去拜年,我也不知道该去找谁。其实我也可以不回来,但一想到好久没去看爷爷奶奶了,就有些心酸和难过。

      晚上吃饭时,村长带着盐油米来我家。说了一堆客套话,还拉我聊了几句家常,最后因为处理打架的事情骂骂咧咧走了。
      村里的青壮年基本外出务工了,剩下的都是老弱妇孺,甚至村里空置的屋子也不少。也不懂大过年人来人往,村长一个快五十岁的人是怎么知道我回家了,估计是陆宁峰到处叭叭。

      按村里的习惯,我打算九点半睡觉。但因为是过年,这个时间还没完全安静下来。
      不知在床上恍神多久,孩子放爆竹的欢声笑语和男人喝酒猜码的声音渐渐被抚平,待所有的喧闹都沉寂入夜,我终于睡着了。
      早上起得比我想象的早,我烧水煮冰箱里的鸡,带着它和别的我需要的东西上山去祭拜我的爷爷奶奶。

      他们的墓很好找——主要是因为我记得清楚。
      我其实不太了解祭拜的规矩,但这是我的爷爷奶奶,在我家我就是规矩(我认为)。
      清除坟上的杂草,清理一下水泥上的泥土,我把准备好的菜放在墓碑前,烧香烧蜡烛。
      鸡肉,扣肉,马拉糕,沙糖桔,再倒点酒,可以了。我还想要不要拿点瓜子给他俩在地下唠嗑,可我实在是不爱吃瓜子,就算了。

      祭拜过后,我坐在冰凉的水泥台上,望远处蜿蜒的江面和山脚下的村落,真实存在,看起来却虚无缥缈。
      人长大了就是容易触景生情,独自一人时更是容易伤感悲怀。
      我摩挲手上硬硬的厚茧,也不知道在想什么,只是感慨这些年的不容易,虽然现在的日子也没多好,只是裤腰带可以扎松一些了。

      思绪在寂静中放空,又反复扭成结。我很混乱,不知道到底我为什么存在,为什么活着。
      我三年前明明可以一头撞墙去找爷爷奶奶,但不论在田地上,在工地里,还是在学校中,我看到大家都在活着,好像我也必须活着,在学业最繁忙的高中拼命赚钱让自己在社会中生存。

      现在主要是舍不得死去,不然我高中遭的罪白遭了,读的十二年书也白读了,爷爷奶奶也白养了。
      疯狗似地压榨生命敛财是为了在高考后离开人世……我接受不了。
      最后,我一刀划断了打死结的思绪。刀的名字叫——我不能死。

      无事烦恼一身轻。我收拾完用于祭拜的食物,烧了点纸钱,最后把鞭炮围着坟墓放了半圈(主要是不够长),点燃引线,借鞭炮噼里啪啦的声响给爷爷奶奶说“新年快乐”和“再见”。

      【小年记事簿】

      哥回家了哥回家了哥回家了(阴暗爬行)(无能狂怒)(旋转倒立)……

      什么时候开学什么时候开学什么时候开学(阴暗爬行)(无能狂怒)(旋转倒立)……

      我要上学我要上学我要上学(阴暗爬行)(无能狂怒)(旋转倒立)……

      接下来是正经总结: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哥回家了orz

      —————————————
      俞年盯着页面看,气愤,皱眉,甩笔,捂眼。
      算了等一下再写吧……
      —————————————

      【小年记事簿】(接上版)

      哥好像没有那么抵触我了,但还是不开心(╯︵╰)
      但我也不想让哥回家。
      可是他抢到票了啊!
      他有票啊!

      好吧好吧,回家回家,给哥收东西。
      和哥的情侣装(打勾)
      给哥的好吃的(打勾)
      哥的新年红包(打勾)
      给哥的我? ×
      ╥﹏╥

      这个箱子都装满了怎么还这么轻,这么点东西养得活我哥吗!啊!
      点名批评行李箱!内容量太小!

      哥在电梯上的样子好帅!
      嗷,看不见了(┳Д┳)

      我要开学我要开学我要开学(阴暗爬行)(无能狂怒)(旋转倒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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