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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1、chapter 51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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凌晨三点,我醒了。
我听到赵从旭放眼镜的声音,他们应该刚刚从游戏下线,大概率没睡着。密闭的空间内不止我一个人醒着,忽然有了一丝安全感。
我尝试移动僵硬的身体,背部与床分离时忽然有冷气缠身,才发觉自己出了一身汗。
待体力慢慢恢复,我下床上厕所,找了片药吃,顺便把小台灯带回床,打开暖光,调整好角度夹在嵌入床架的蚊帐撑杆上。
我新买的床帘是灰色的,开了灯像晴天和阴天的结合体,看起来怪怪的,但冥冥之中又透露着诡异的和谐。
算了吧,闭上眼睛,除了光的刺激,颜色、形状,什么也感受不到。
“俞归?俞归?”
我感觉有人在掐我,费力抬起眼皮,看见我床上有人。
“你没事吧?我们以为……”
“嗯。”我疲惫地从喉咙拖出音节,“什么?”
“我们见你两点了还没起床,以为你出事了。”
乱成浆糊的脑袋终于听清楚了,这是陈承的声音。
“谢谢。”我撑着床板坐起,身体沉重得不像话。
“没事吧?”
我的魂魄还在游离,眼睛也被蒙上白雾,说话有气无力,“还好。”
沉、晕、累,这是我最大的感受。上一秒好像还在做梦,下一秒就被迫回到现实,溃散的意识让我无法集中精力去应付所面对的事。
“可以帮我拿一下手机吗?”
“好,等一下。”
已经两点了,胃疼,我需要吃饭。下午还约了惠医生和心理学部的老师做检查,不能失约。
“有人打电话。”陈承刚想把手机递给我,屏幕就亮了。
“好。”我拿过手机接通电话,陈承确认我还在呼吸后便下床了。
“喂。”
“小归?你到哪里了?”惠医生似乎很着急,语速比昨晚快。
“我……我刚醒……对不起。”
“昨晚没睡好吗?”
没想到约的是两点,我急忙换衣服下床。
“嗯,醒过一次,然后去吃了药。我现在过去,不好意思……”
晕沉的身体降低我对平衡和方向的把握,凌乱的步伐差点让我一头栽下,幸好我抓住了扶手。
到了地面后知后觉,目光落在最低一级台阶,我的心脏“怦怦”猛跳,呼唤飞离的灵魂。
“没事,你住哪?我去接你。”
不能自己走去了,我告诉她:“梨苑二舍,谢谢惠医生。”
电话最后,她安慰我:“好,别着急,慢慢来。”
“嗯,谢谢。”
“你还要出去?”挂断电话后,温洋瞪大了眼睛,眼皮都要贴到眼镜框了,“我们靠自己也能全寝保研的,不用这么伟大。”
“做梦呢,我约了医生。”我坐在台阶上穿袜子换鞋,“哪知道约的是两点。”
“天呐。”温羊羊感慨,“干巴叠俞哥。”
我苦笑着回应他:“干巴叠。”
加油啊,俞归。
下楼梯时我怀疑我身处云端,虽然身体异常沉重,但每走一步都软绵绵的,像在云朵上。我的骨头是硬的,可它们之间似乎没有衔接,我感觉不到双臂上的刺激,两条手好像只是沾满肉泥的木棍,吊在身体两侧。
我站在宿舍大门外的树底下等惠医生,梨树新生的叶子取代洁白的花朵,春天的雪下完了。
我是不是应该去楼梯下等她,这里她看不见我。
最终还是飘到了写有“梨苑二舍”的透明塑料牌旁,牌子上橙黄色的四个楷体字经过日晒雨淋,已不再鲜艳。明明去年还是个孩子,今年却成为了迟暮老人。
一辆白色轿车停在我面前,车窗缓缓落下,惠医生的脸出现在我的视线。
“俞归。”
“嗯。”我边点头边拉开车门。
等我系好安全带后,她启动汽车,问:“吃饭了吗?”
“还没。”来得急,没注意那么多。
“手套箱里面有小面包,先垫垫肚子。”
“啊?”车上有手套箱这种东西?
“你面前的那个储物箱。”她意识到自己的表达过于专业,笑了,解释道:“我弟弟做汽修的,习惯了。”
“没,是我没怎么坐过车。”我看了半天才发现那个箱子的开关在哪,一拉开关居然整个掉下来了,吓我一跳。
里面的面包不少,我随便拿了一个,就把箱子合上。
她可能是见我没动作,说:“可以在车上吃,没事。”
我随便笑笑:“我吃东西挺快的,下车吃也一样。”
心理学部就在东区,虽然离梨苑有段距离,但周末车少,一路上没遇到什么阻碍。惠医生把车停稳后,我下车飞速把面包吃了,里面的夹心有点凉,但很甜。
“曹老师,学生来了。”
“老师好。”我含糊着还没吞下的面包问好。
“慢点吃哈哈。”曹老师笑哈哈缓和气氛,“今天做的检查和量表有点多噢,吃饱了才能坚持。”
“嗯。”我点点头,吞下最后一口面包,给自己积极的心理暗示。
今天的检查量真的超乎想象,我从来没见过那么多心理测量仪器。刚开始我还能猜测一下仪器的作用,到后面我头都有点晕了(可能是本来就晕),最后只剩下一个又一个实验室开门关门的印象。
曹老师说今晚会给惠医生一个详细的报告,我到时候和惠医生联系就好了。
最后惠医生开车把我送回宿舍,魔幻般的下午终于结束了。
在食堂草草吃了晚饭,我回到宿舍,陈承和温洋热烈欢迎我活着回家。。。
“你的保研梦破碎了哈。”我点温羊羊的头。
“生命高于一切,保研自己努力。”温羊羊轻拍我的肩胛骨。
晚上,惠医生告诉我明天去医院拿药。
唉,刚赚的170大洋又要被掏空了。
这次的药……名字更难念了,惠医生让我谨遵医嘱,不要随便停药。
不会的,我恨不得多吃一点把我的身体速调理好。
当然,我不会和别人这么说,我回了一个表示“收到”的熊猫头表情包。
恍惚了半个月,我的精神状态才稍稍恢复。白天没有太重的疲惫感,晚上开灯能勉强按时入睡,在课上倒头就睡的想法减轻,也不知道是药物的作用还是我真的已经好了。
我已经没有兴趣和力气去关注学习和工作之外的事情了,我只能将精力放在最重要的事情上。幸好以前也不是乐哈哈的性格,除了比较亲近的朋友,没人发现我的变化。
惠医生说我的情况有好转,但依旧没有恢复到遇到他之前的状态。她建议我从学习和工作中脱离出去,找找我喜欢做的事情。
我硬着头皮说了几个我可能感兴趣的活动,她居然要求我每天将做的课外活动记录下来,下次来交流前拿给她看。
虽然知道是对治疗有益,但我感觉是一种负担。我已经很累了,还要我去做别的事情,还有格式要求,很烦。
我第一周写的乐跑,把手机上的数据抄下来再写上自己的感受,交了上去。
不出意外的收到了惠医生难以言喻的表情,反正看起来不像好评价。
“除了这个,你没做别的吗?”
“没,实验的事情比较多。”进入关键期,一件又一件事情向我砸来,即使有师兄师姐的帮助,也挤出不了多少空余时间。
“嗯……我们尽量用一些时间进行活动……”
被纠正了课外活动后,我也不知道要做出什么改变。我没有运动器材,平常就跑步拉单杠、踩踩漫游机,学校公共体育设施有啥练啥,可这似乎不是她想要的方案和结果。
我再问她跑步不行吗,她说只要不是为了跑步而跑步就行。
嗯……好像有点难哈。
说实话,我好像越来越敏感,明明今天只是和以前一样正常的复诊,我却觉得这次不像以往那样能给我舒适的感受。
连后几周也是,每次她看我的“家庭作业”时,我像被架在火上烤,害怕被纠正、审判。或许是我太重视吧,如果能放轻松一点,我是不是就不会有这么大的压力。
而且自从知道她与唐秋信和他有联系后,我不敢什么事情都和她说了。虽然知道医生会有职业操守,但我相信世界上没有密不透风的墙,说出去的话,不知道什么时候就会穿到他们耳中,成为我的软肋。
或许现在已经是软肋了,只是少了几个能用它们绑架我的人而已。
不知不觉走进夏天,候鸟北归,校园里又变得叽叽喳喳起来。清脆的鸟啼于清晨唤醒睡梦中的我,我只能带上耳塞保证我睡眠质量的高效。
期末结束时,人忽然从繁忙的生活中抽离,我终于有时间去做别的事情了。
可我不知道我想要做什么,游戏、旅游、烧烤,甚至是最简单的刷短视频都吸引不了我。我好像被这个世界抛弃了,它们在行走,而我留在原地打转。
【小年记事簿】
好多作业……人活着为什么要写作业……
为什么有那么多的PPT,为什么有那么多的实验……
【小年记事簿】
关注了俞归师哥师姐的宣传账号,发现哥的照片发出来了!
(斯哈斯哈)
诶呦俞归真好看,评论区一个两个都在发疯。
嘿嘿,我眼光真好。
今天给小机器人加程序啦!它会说话啦!
虽然声音没我哥的好听,但起码它现在会说话啊!
诶呦到时候优化一下外观,做个好看的送给俞归!
【小年记事簿】
今天联系了惠医生,悄咪咪跑去校医院看哥。
我躲在走廊,口罩帽子一应俱全,他没发现我。
他又瘦了,走路也没力气,皮肤好像也变黑了些,没有精气神。
我问惠医生他什么时候会好,她说需要很长一段时间。
我知道哥的学业忙,教室实验室田地到处跑,一点也照顾不好自己。
每次看见他会开心,但开心完后又会难过,他不应该是这样的。
不希望他回心转意了,只希望他能向前看。
人活着还是要有点念想的,祝福哥能圆满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