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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3、chapter 43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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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哥!等我!”他慌慌张张换衣服穿鞋,没放好的餐盒在嘶哑作响的塑料袋中乒铃乓啷。电梯开了,他没跟上,我先走一步。
还在下小雨,网鞋不防水,我的步伐尽量轻,减少飞溅的水渍。今天唯一能庆幸的事也就出门带伞了,让我不被淋湿。
“哥!慢一点。”他跑过来,没撑伞,或许是忘记了,或许是这点雨对他来说不算什么。不知道水有没有溅到我的裤子,有泥印的话,是需要花更长的时间洗掉的。
“哥,还是热的,回去不用再煮了。”
“你走里面,我走外面。”刚才有车辆碾过积水,霓虹灯下灿丽的弧形水花飞成片洒在前方,他主动提出他走左边。
“移一下伞嘛。”他不满道。不,现在不能说是不满了,他是在撒娇,向恋人的撒娇。他的抱怨也不是真的抱怨,只是让我服软的一种手段;他的请求也不是真的需要帮助,只是希望我能和他一起解决问题,创造更多他想要的接触机会。
如果把他看做追求者,那他之前的一系列行为都能解释通了。为什么要和我挤一张床,为什么要抱我睡觉,为什么要三番两次“亲一口”……全都有了答案。他不是害怕或开玩笑,而是主动追求的自我满足。
“不移我就进你伞里咯。”他在提条件,逼迫我作出让步。他和以前一样,用着他擅长的把戏从我这儿讨巧,获取他的快乐。可我和以前不一样了,游戏过时了。
“俞归,听没听见我说话。”他在表达怨念,算是另一种方式的责怪。
变成这样不全是你的错吗,为什么要骂我,你有什么资格让我先道歉。
前面是红绿灯,再走一段路,我就到家了。
“就到这里吧。”我说。
他不同意,犟嘴道:“我要亲眼看你到家。”
“你想的话,我现在就冲过去。”
“你……”
车水马龙,这是学校附近最繁忙的路口。灯光之明亮,以至于每根细小的雨丝都无法隐藏身影。如果我想,我下一秒就能打乱依靠规则运行、秩序井然的街口。
“那你带回去吃。”他递出饭盒,随打了结的塑料袋旋转。
“扔了吧。”倒计时还有五秒,街边的人蠢蠢欲动,东张西望查看过往的车辆。
“哥,你又要扔下我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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妈妈抱着哇哇大哭的俞年,轻声细语哄着,为他擦干流下的眼泪。
“哥哥……哥哥不要我,哇呜……”俞年说完,又环着妈妈的脖子,埋在她肩头哭。
爸爸愈发心疼,在爷爷奶奶面前责骂我:“你怎么照顾弟弟的!”
“我让他不要乱跑,我和陆宁峰、陆宁顺、还有俞安哥爬上去摘果,下来他就不见了。”我也哭了,我不知道爸爸为什么要骂我。明明不是我的错,但他就是怪我。
“你们四个爬上去,没有一个人看俞年吗!”
“他又不会爬!”
“所以你就留他一个人在下面吗!”
“我让他不要乱跑了!在下面等我们!”
“你不知道俞年坐不住吗!”
我怎么知道!我和他见过几次?为什么都在骂我!“我不知道!不知道不知道!”
爸爸拿厨房烧火的木条打我,爷爷说我不负责任,奶奶在和妈妈安慰俞年,他们都在责怪我。
我跑到菜地哭,一直到天黑了也没有人来找我。回去的时候他们已经吃完饭了,奶奶让我自己把菜热一下,再把剩下的碗洗了。
我们那天去山上摘野果子吃,途中要经过一条陡坡,我们怕俞年不会爬,所以让他在下面等我们。谁知道回来的时候俞年不见了,我们找了大半天,也没发现他的身影。我们打算回去找大人帮忙,但我回到家时,发现俞年已经在家里了。
他浑身脏兮兮的,应该是摔过跤。奶奶打来热水,妈妈在给他擦脸换衣服。他哭得稀里哗啦,手中握着被压烂的野花。
爷爷睡觉前又批评了我一顿,我说不过他,只能挨骂。奶奶则是和我说我是哥哥,弟弟不懂事,要多照顾照顾他。我虽然没怎么听进奶奶说的话,但自己气消后还是决定照他们说的做。
俞年晚上想和我睡,我不让,他又哭了。妈妈也不同意他和我一起睡,可能是怕我欺负他吧,和爸爸一起把俞年抱走了。
但半夜我房间的门被打开了,门外有东西喊着“哥哥”爬上我的床。接着是爸爸在说话,让我不要欺负俞年。我太困了,随意应付两声就翻身睡了。
可俞年不消停,他不会睡觉在冬天和别人一起睡觉,靠我太近了,两个人之间的缝隙被冷空气填满,于是我往墙边挪了挪,但他也跟着挪了挪。我让他睡过去一点,他说不要,于是我把他踢走,他特别难过。
“哥,别扔我了。”他嘟囔着又挤过来,抓我的手臂。
我想起了白天的事。今天确实没有考虑到俞年怕自己一个人待着,我也有过错。于是我调整好被子,牵紧他的手,“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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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关我什么事!是你自己走丢的!”不一样了,至少现在,我不认为那件事是我的错。
为什么要怪我?为什么没有人责他!是他自己不听话跑走的!为什么每个人都在怪我!
绿灯亮了,我随人流穿过马路。我不知道周围的人怎么看我——一个抛弃者,或是背叛者,我只知道我现在还是很委屈。
没有心情,我告知苏师兄找到实验数据后,简单煮了碗清水面。
洗碗时,我无意瞄到我左手上的红绳,有两根,缠绕在一起。
两根……另一根应该是他的吧。
怎么,你也后悔了?
这种东西不能乱扔,再厌恶、再遗憾我也只能收进行李箱。
两根放一起不顺眼,我将它们拆开,一个收纳袋里装一条。
左瞄右望依旧难看,而且我感觉……我的箱子脏了。
最终,我把好运红绳留在箱子里,曾经送给俞年的平安红绳收进书桌的空抽屉。
再小心翼翼也达不到想要的结局,我的裤脚还是脏了,有小泥点。但一搓就能洗干净,处理起来比我想象的容易。
支撑灵魂的躯壳关灯躺在床上,我第一次觉得这里环境嘈杂。蛐蛐声、楼道的脚步声、夜班回家的关门声,好像有人故意放大,专门让我听得一清二楚。我睁过很多次眼,有烦躁、有默哀。明明知道看不见,却仍期待重复写出的答案会有所不同。
没有力气再睁眼了,我最后应该是晕过去的吧。房间里很黑,我身旁是他。
“不要……不要!”我忽然惊醒,胸腔剧烈起伏,冷汗浸染衣衫。我摸索放在床头的手机,六点多。
窗帘缝透出薄薄的光,太阳应该升起了,我爬下床拉开窗帘。
黎明已退,朝阳新生,有些刺眼。
还是困,我回到床上补觉。光线太亮,可我不敢拉上窗帘,只能用被我踢到没有床单那边的被子蒙住眼睛。但我还是睡不着,一直到闹钟叫我起床煮早餐。
我昨晚梦到他了,他把昨天下午没做的事……做了。然后……又是那一双双手,他们拖住我,让我和他们溺死在腐烂的黑泥中。
明天……明天再看今晚会不会做梦吧,如果还会的话,去……在网上找找解决方法吧。
迅速解决完早餐问题,我再次回到床上补觉。处理信息时,我看到了他的消息……很多。
点进聊天框,点击头像,加入黑名单,点击删除,确定。
如果结束得早一点……是不是就不会变成这样。
早上、下午,好困,可我睡不着。我的电话响过,是陌生号码,接了,是他。
我把号码拉入黑名单,打开免打扰,翻身,拉紧被子,额头靠在墙壁上,闭上眼睛发呆。
到了晚上还是没办法,我一直打游戏到五点,晨光熹微,给张润师兄发消息说“身体难受,没办法做早餐”、“不用叫我起床”,才关灯睡觉。
起床时是十二点,比我想象的早。我猜我是被饿醒的,因为胃疼。
“醒了?刚好煮了菜。”出门,我看到师兄坐在餐桌前,上面摆有一盘炒肉和青菜,“你说身体不舒服,做了点清淡的,来趁热吃。”
“谢谢。”我弓着身子走进厕所洗漱。
“不用,应该的。”他说。
胃口不好,我吃了半碗饭就感觉吃不下了。
他眉头拧起,关切问道:“怎么了,要不要去医院看看?”
我摇头,“不了,是心病。”我知道的,有个词叫心病难医。
“啊……”他的筷子顿住,估计没想到是这种问题。半晌,他宽慰地说:“心病吗,看开了应该就好了吧……”
“嗯。”我应道。我也想看开,可“看开”如果有那么容易就好了。
直到开学,我的头依旧处于一种懵圈的状态,又困又晕。估计是身体激素出的问题,我失眠的频率从未如此之高。宿舍的环境对我来说更熟悉和安心,开学后多去操场跑跑步吧,或许就能和往常一样睡着了呢。
【小年记事簿】
他把我拉进黑名单了,微信、电话,都没了。
不知道□□还在不在,我不敢试,再试就真的没了。
妈问我今晚要回家吗,我说不回,明天再回。
房间空荡荡的,所有的事情都回到原点了,真的没有俞归了。
【小年记事簿】
我把哥没拿的东西带回来了,好吧,只有床帘。
妈问我为什么不高兴,要不要买什么东西。
我说不用。我想要哥。
不知道他怎么样了,他是不是特别讨厌我。
以前呢,他也不喜欢我,但还是会每年给我寄小木雕。
现在什么都没了,他留下的东西不多。
小满会走路了,她和哥很像。但她每天都是乐哈哈的,俞归不是。如果俞归能像小满一样就好了。明天开开心心的,多好啊。
【小年记事簿】
还剩两天开学,不打算住学校了,没意义,俞归不会来找我的。
我也不能找他,会刺激到他的。那晚的反应不会是假的,他没骗我,他真的会疯。
循序渐进吧,可该从何下手,我找不到机会。
要不先看看吧,就这样看着也好,起码他还在,还是那个俞归,刀子嘴豆腐心。
再加上不喜欢我。
好吧,认清现实,现在升级了,他讨厌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