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梦令》沈竹心

9、好吃的钵仔糕

　　新的一周，周一的上午10：00，赵小如被白红梅暴力强行开机。

　　“你看看你，自从不上班，每天都睡到这么晚！”白红梅一边说一边拉开的窗帘，秋天明媚的阳光透过窗户照射进来，闪瞎了赵小如的眼。

　　赵小如一把将自己的脑袋蒙进了被窝。

　　可是人为创造的幽闭小空间也被白红梅暴力破坏了，她一把掀开了被窝。

　　世界上为什么会有一种叫做“老妈”的生物啊！

　　赵小如十二万分的不愿意，可还是起了床。

　　洗漱完毕，坐在楼下餐桌前，吃着老妈做的馅饼，佐着老妈从厨房里传来的喋喋不休：“这一天天的，人都要变懒了。小令可是每天5：30就起床的，你呢？早上要睡到十点十一点，晚上磨磨唧唧要到凌晨两三点，都不知道你在干嘛……”

　　又来了……

　　赵小如利索地换好球鞋，抓起馅饼就走了。

　　真不知道老妈是不是到更年期了，为什么每天都要念经呢？

　　自己不过是裸辞两个月，又不是一辈子都赖在家里了，为啥那么着急要赶自己出去呢？

　　人又不是陀螺，要一刻不停地转动，偶尔停下来，听听风、看看雨、晒晒太阳、睡睡懒觉，有什么不可以的么？

　　赵小如想不通，也懒得想，深秋的京海市，太美了，她觉得出去走走比在家里听念经好。

　　赵家的小排屋在京海城西文教区的近郊，那里距离京海大学新校区不远，是全市的大学园区，教育氛围浓厚。

　　赵小如扫了一辆公共自行车，往京海大学方向骑去。

　　微风不燥，阳光正好。

　　风掠过她的发梢，恰似很多年前妈妈温柔的手指。

　　哎，难怪《红楼梦》里说“女孩儿未出嫁是颗无价宝珠；出了嫁，不知怎么，就变出许多不好的毛病儿来；再老了，更不是珠子，竟是鱼眼睛了！分明一个人，怎么变出三样来？”

　　赵小如可不想变成鱼眼珠，她要永远做自己的那颗无价宝珠。

　　胡乱想着想着，竟不觉骑到了京海大学新校区。

　　赵小如扫码进了校园，新校区没有父母那时候就读的老校区那么有岁月带来的氛围感。这里没有这个季节就该随风落叶的夹道的梧桐，没有黯淡却又隐隐透出书香的教学楼，没有陈旧斑驳但又被岁月包浆的楼梯扶手。

　　但是不变的是校园里的学子们，一样的步履匆匆，一样的眼中带光。

　　赵小如感觉又回到了自己的大学时代，那种追着光奔跑的感觉真好。

　　她把自行车还了，仰面躺在大草坪上。看着天上的白云悠悠然地缓缓飘过。

　　不如……再回校园深造一个？

　　曾经的自己，都是在父母的安排下去学习和工作。那么现在，她是不是可以凭着自己的本心来选择一次？

　　她喜欢历史，爱好写故事，曾经在大学时代在网络世界写过历史小说网文，点击量和好评度都很不错；

　　也喜欢音乐，曾经在大学校园歌手大赛上表演过钢琴，炫技的一曲《鸟之诗》获得才艺类一等奖，为此她足足练了一个学期，从未觉得辛苦和枯燥。

　　好像听起来都没什么用，都不是现在能找到好工作的主流专业。

　　但是谁又规定，做的事情一定要是为了以后“有用”的呢？

　　这个世界上，不是让自己觉得“有趣”比日后“有用”更重要么？

　　赵小如打定主意，就要报考京海大学的历史或文学硕士研究生！

　　她在草坪上躺了好一会儿，直到饥肠辘辘，才又租了个车往回骑。

　　她也不沿着大马路骑，偏喜欢往小胡同里钻。这样才能体会在城市中骑行的乐趣嘛。

　　骑着骑着，竟被一阵甜香吸引了，在饿肚子的时候，这样的甜香味真是致命的吸引。

　　赵小如闻香而动，来到一个胡同口的小摊儿前，那是一个胡子花白的老大爷在卖钵仔糕。

　　两个炉子，上面蒸着钵仔，一个卖豆沙味、一个卖板栗味，糯叽叽的钵仔糕，上面撒着桂花，散发着让人无法抗拒的甜香，让人食欲大动。

　　赵小如咽着口水，“大爷，我买两个钵仔糕，两个口味各一个啊。”

　　老大爷应了一声，利索地装好递给赵小如。

　　赵小如并不着急离开，反而把车往旁边靠了靠，自己慢条斯理地蹲在老大爷身边，一口口吃着钵仔糕。

　　手里的美食冒着热气，第一口烫着了，赵小如吐了吐舌头，忙不地的吹了吹，又咬下去一口。

　　老大爷看见她这着急忙慌的样子，笑了起来，“慢点吃，小丫头，着什么急啊？”

　　赵小如看着大爷手中仍不停地在制作钵仔糕，也自嘲地笑了笑，随即随口问道：“大爷，您做这个点心多久了啊？”

　　“50年喽~~~”大爷也随口答道。

　　“什么？！也就是说我爸刚出生的时候您就开始做钵仔糕，一直到现在？”赵小如觉得不可思议。

　　大爷笑了笑，“也不对，中间有几年停过，就是自然灾害那几年，饭都吃不上了，哪里还有什么条件去做这个钵仔糕啊？不过其他时间倒是一直坚持在做的。”

　　赵小如喃喃道：“这么久呢！50年做同一件事情，还是很了不起的！”

　　大爷道：“是我老伴儿喜欢吃，我才坚持做了那么久的。”

　　“那奶奶也吃了50年的钵仔糕么？”

　　大爷黯然道：“她去年就先走了……她19岁就嫁给我，最喜欢吃钵仔糕了，喜欢桂花味、玫瑰细沙味，后来板栗味道也很喜欢，都是她琢磨出来的。”

　　赵小如问道：“奶奶也会做钵仔糕吗？”

　　大爷道：“会啊，一开始都是我做，后来她也慢慢帮我打下手，磨粉、蒸粉、煮豆沙、做板栗馅儿，她都会帮我一起做。
　　以前我们还在市中心那片儿开过一家小店，我儿子还帮我做过电商，在网上卖过，销量都很好的。那个店名儿叫‘阿娟钵仔糕’，阿娟就是我老伴儿啊。

　　可是阿娟走了以后，我也就不想做了……做出来怕没有人尝了和我说味道好不好，我也就……不想做了。”

　　赵小如没想到大爷絮絮叨叨说了那么多，眼看大爷有点伤心，她忙道：“那您怎么今天又在这儿摆摊儿了呀？”

　　大爷回道：“今天是阿娟生日啊，以前每年她的生日我都会给她做钵仔糕吃，今年做的多了也没人吃，我就把炉子拿出来了。也不是想卖多少，就是想有人一起来尝尝我做的钵仔糕。”

　　赵小如又用小叉子叉起手中的钵仔糕送到嘴里，那丝丝缕缕的清香甘甜让她深深地感动了。

　　“大爷，真好吃！您再给我打包十个，我要带回去给我爸爸妈妈尝尝！”

　　赵小如拎着满满一包钵仔糕回到家。

　　白红梅看到女儿回来了，没好气地问：“又死哪儿去了？午饭吃过了没有？”

　　赵小如也不恼，递上钵仔糕，黏糊糊地粘到白红梅身上，抱着妈妈道：“吃过了。妈，你别生我气了，你放心我会努力的。”
　　白红梅被女儿这一抱，上午撒的气一下子就烟消云散了。可嘴上还是不饶，“哎呀，起开！黏黏糊糊的，这都买了些什么回来啊？就知道乱花钱！”

　　赵小如甜滋滋地献宝，“钵仔糕！妈，你尝尝。”

　　赵明诚也来到客厅，“哟，什么好吃的？也给我尝一个！”

　　赵小如给爸妈递上糕点，“我说老妈，你烘焙的手艺那么好，要不和我爸一起开一个家庭作坊吧，就做你拿手的馅饼、虾肉饺子、烤芝士蛋糕什么的。我再给你们整个抖音和小红书账号，专门出这些做点心的教程，一定会火。”

　　白红梅咬了一口钵仔糕，“这也齁甜了！”

　　赵明诚在一旁道：“小如这个主意好，红梅，我觉得咱们可以试试。也让大家伙都见识见识你的手艺。”

　　白红梅白了赵明诚一眼，“这些点心都是很寻常的点心，市面上也很多，有谁会来看来买我做的啊？”

　　赵小如又抱上她妈的腰肢，还轻轻摇晃了几下，撒娇道：“妈~~~你就当是平常给我们做点心，我会帮你拍摄和剪辑的，尝试一下新事物嘛~~~”

　　然后转头对赵明诚说：“老爸你就负责线上对接和售后服务。”

　　白红梅点了点头，“行吧，你们俩下岗工人再就业，我得支持你们不是？”

　　赵小如和赵明诚相视笑了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