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chapter 4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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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是一年国庆黄金周。放假7天，林非又请了3天的假。这个假期她想回湖南老家，看看母亲，也看看父亲。林非的老家在乡下，从深圳坐火车到当地市区，还要换乘两趟巴士，再走上五六公里的山路，才能到家。从9月中旬开始，安铭就明里暗里试探她是不是会回家，她都只是说“看看吧”。搞得安铭发了几次牢骚，直言她不够意思。
够意思？要怎么样才算够意思？
林非自嘲地笑笑，不以为意。候车的时候，母亲给她打来电话：“非非，到哪里了？”
“妈，还没上车呢，下午2点去了。”
“那还有1个多小时啊……那你吃午饭了吗？听说火车上的饭贵得很啊，你上车前买点喽……少喝点水，坐车上厕所不方便哪……你衣服多带件，听说火车上夜里冷，你晓得你冷不得的哦……路上不要随便和人搭讪哦，外面骗子很多的呢……晚上睡觉记得把包包放枕头下……”
母亲絮絮叨叨讲了一大通，就好像在嘱咐从没有出过远门的孩子，每一个细节都想替孩子考虑到，完全忽略了林非是个已经上班八九年的成年人了。殊不知，她自己从没有出过本市。
林非安静地听着，偶尔回应一下“嗯”“哦”“好”。透过电话，她似乎已经看到千里之外的母亲，穿着旧深色花褂子，两只手捧着座机的话筒的样子。
鼻子隐隐有点酸。
哪怕曾经对自己撂出“你怎么不去死”这样的狠话，母亲的唠叨仍然让她想哭。
经过了十八个小时的“哐当哐当”，又坐了两小时大巴，林非终于到了县城。刚从汽车站出来，便看到有一个二十来岁、打扮时尚的男人朝着自己喊：
“林非！”
林非拖着行李箱，看着来人，深棕色短发微卷，浓眉俊目，英挺鼻梁，长得挺不错的一张脸，还颇有点眼熟，仔细辨认了一下，居然是安铭。
林非有点错愕：“你怎么认出我的？”
说实话，她也是花了一番功夫，才认出对方是安铭，毕竟十年过去了，人的样貌变化不小，以前的书呆子安铭，现在妥妥一枚大帅哥了。
安铭热情地冲她挤眉弄眼：“你猜？”见林非丝毫没有要猜的意思，自己揭了谜底：“我几乎天天都去看你□□空间好吧？又看到你最近的说说，像是要回老家。估摸着你应该一放假就出发的，推算也就是这个点到县城了！”言语间似乎对于自己推理的正确还颇为自豪。
林非内心小小地感动了一下。其实自从安铭联系上自己，她便一直有意无意在与他保持距离，甚至说不上自己为什么会这样。然而她却低估了对方对自己的热情。如此有心的关注她的信息，记住她现在的样貌，推测她回家的时间，然后那么出其不意的出现在这里。哪怕她已经波澜不惊多年，却仍是在此刻，内心有了波澜。
彼时安铭一脸惊喜地看着自己：“林非，你真是越来越漂亮了！”
林非有些不好意思，微笑着说：“你也越来越帅了！”
安铭笑了，拉过她拖在手里的行李箱，手正好握在她的手上，“今天要不在县城待一天？我们去学校看看高中班主任何老师？听说他年前中风了……”握着她的手丝毫没有放开的意思。林非不动声色地把手从他手中拿出来，任由他帮自己拿行李：“我们还是约一下其他同学吧，我知道陈宇涛、张然然、姚茜他们国庆也回来了。咱们老同学一起去。我今天还是必须得回家，我妈一个人在家，我想先看看她。”“那我开车送你！”
“不用了，安铭。”林非对他笑笑，“我们家，车子到不了。”林非的大部分高中同学都是住在县城的，家庭条件好过她家太多。在外打拼多年，出身穷苦的她却并不很会攒钱，除了每月寄些钱回老家，自己并没有多少积蓄，至今也没买上车。当然，也和她业绩总是维持在第二名始终没有更近一步很有关系。在生意场上，她总是看似豁达，到底还是豁不出去，固执地守着心里那条底线，也固执地不想去争那个在她看来不是荣誉而是压力的“金牌销售”名头。一个样貌出色，身材出挑的销售，如果不好好发挥一下自己的长处，反而成了一种过错。
不过，虽然她一再拒绝，安铭还是把她送到了老家所在的镇子上，然后看着那条1.5米宽的马路，无奈地驱车离开。
家中的母亲早已准备了四五个好菜，碗筷摆的整整齐齐，等着林非。吃饭前，母亲倒了三杯酒，又点了三炷香，对着客厅的龛台拜了拜：“老头子！非非回来了，来看你了！”
林非看着母亲佝偻的后背，暗暗地咬了咬唇。她望着龛台上父亲那张遗照，照片上的男人板寸头发，皮肤黝黑，脸颊深陷，神情憔悴。农村人很少拍照，那是父亲病重时，躺在病床上拍的。明明不到五十的年纪，看上去却像六十多岁。谁也不曾想到，才四十四岁的男人，就得了肝病，偏偏为着给女儿攒钱上大学，不舍得上医院，不舍得吃药，边干农活，边找建筑活，直到把小病拖成了大病。
但是压垮病重父亲的最后一根稻草，怕还是那个她不能去上大学的噩耗……
每每想到这，林非都好恨自己，心里好似被针扎般尖锐的疼痛，又好像被关在狭窄密闭的空间让她窒息，隐忍了好久的眼泪顿时如泉涌。
“爸爸！对不起！”
母亲回头看到林非的异样，轻轻地给她抹掉脸颊上的泪水：“非非，都过去了，过去了……来，吃饭吧！”
放假的第三天，几个从外地回家过节的老同学，约上在县城工作的老同学，浩浩荡荡一行十八九个，一起去看了生病的何老师。这些老同学中，罗成也在。林非看到他的时候，是在何老师家，他似乎是第一个到的，当时正陪轮椅上的何老师说话。何老师中风后抢救过来，人就瘫痪了，虽然脑子不如从前灵光，但说话还是可以的。罗成就坐在窗户边的木沙发上，阳光透过窗帘从他后背照过来，她看似漫不经心一瞥，也没来得及看清他的模样。可是手心和胸口那冰凉的紧张感，却那么清晰。
老同学们一行提着大包小包礼品鱼贯而入，很快就把何老师的客厅坐满了。因为帮师娘放礼品、搬椅子，林非自己反而没有椅子可坐了。
这时，罗成站了起来，看向了她，很随和地冲她摆摆手：“林非，坐这里来吧！”
林非赶紧摆摆手：“不用了……”短短三个字，她甚至觉得自己的声音有点发抖。安铭很有存在感地揽了一下她的后背，把她带到自己坐的木沙发上，“来，坐我这儿！”等林非坐下，他自己轻靠在沙发的扶手上。几个好事的男同学看到这情景，面面相觑，藏不住好奇的甚至开口问起来：“安铭，你和林非是啥情况啊？”
“没啥情况！”林非立即开口，示意那名男同学不要胡乱猜测，眼光却偷偷地瞟了一眼罗成，他似乎是根本没注意，还在和老师谈班级基金会的事。安铭却乐呵呵地笑，既不肯定，也不否认。
林非正气恼安铭毫不解释，却听到罗成身边的陈宇涛说：“罗成快要结婚了吧？”
听到这一句，林非只听到脑子里“轰”的一声，胸口原先那种冰凉的紧张瞬时转为了一种钝钝的痛，耳朵却异常灵活，听到陈宇涛继续说：“对象原本是个老师，结果却愿意为了罗成，把工作辞了，要去罗成的城市工作。罗成，你真有福气。”最后一句是对罗成说的，但林非知道，这些话都是说给林非听的。作为罗成多年来的好哥儿们，陈宇涛对于林非和罗成之间的恩恩怨怨，知道得最为清楚。
虽然并未知晓全部。
他要结婚了？他要结婚了！林非的脑海里充斥着这个信息，同学们接下来的嬉笑聊天，她全然没有听到了。
他……终于要结婚了！但是他还没有三十岁。
林非记得，他十八岁生日那天，她躺在他的怀里，他一只手穿过她后颈，楼在她肩头，另一只手搂住她的腰。她微笑着听他侃侃而谈自己的人生规划：要在三十岁以后结婚……要在三十三岁以前凭自己的力量拥有自己的事业……要在三十五岁的时候生个孩子……
林非下意识地捂住肚子，她觉得那个地方似乎很痛……
她不记得大家后来还聊了什么，在何老师家又做了什么，她只记得罗成给她倒了一杯温开水，然后问她，有男朋友了没，打算什么时候结婚。但她是怎么回答的？她不记得了，也许说了“没有”，也许什么都没说。唯一记得的，是他那清瘦的脸，更加的轮郭分明，他细长的眼，薄薄的唇，好像还是记忆中的样子，以至于不论隔了多少年，她还是能够一眼就从人群中将他认出来。
我还爱着你！
林非很佩服自己，这句话在她的小心脏里汹涌地跳跃了那么多年，却还是没能跳出来。
作者有话说
第4章 chapter 4
，还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