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1]逆光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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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1]
冰冷的水像无处不在的触手，从四面八方包围过来，密不透风的架势使得一切光和声音都无法渗透到这仿佛是世界尽头和最终点的水牢。
似乎全世界都只剩下了他一个人一样。
只有偶尔逃避现实，到自己亲手构筑用幻术堆建而成的幻境中时，他才能感受到片刻的近似于愉快的轻松。
比起那充斥了整个世界的水来，这里显得好多了。
的确，有这样的结果，只能说是自作孽，不可活。
可是他仍感到不甘心。默数在水牢里的日子，一开始心中的时间本来是分明的，到了后来，他连时间观念都失去了，因为他感到越数下去，自己就越可能因为经过精准的时间计算后而得出的结果而心防被击碎。
在这被整个世界孤立了的一隅里，他发散的思维常常会想到一个人，有时候仅仅是坐在幻境中调养心境的时候，竟然会恍惚间觉得那人像是一道逆光。
幻境中温煦的阳光暖洋洋地照射在脸上，像温柔的抚慰，像掠过的羽毛。他试图抓住，却发现这些物事只能从指尖滑过，在指缝间消失无踪。
六道骸不喜欢把任何人当做救赎，即使细胞里有点儿感性成分的他也不会盲目地去信任一个曾经的敌人、他平生憎恶已极的黑手党。
可是，偶尔闲散的思维发散到那人身上时，他甚至会感到胸腔里有一阵温暖的悸动，并不快，不是愉悦的兴奋也不是愤怒的杀意，而是一种熨帖的暖和，像热汤从喉咙处沿路灌下去所带来的让人心觉些微烧灼感的外物带来的暖意。
把一个并不值得在意的人看得这么重很蠢，他知道，他把那个曾经打败了他的人看成了黑暗中的逆光一样的存在。
真是……
他想了很久，没有想到一个可以精准地概括自己现在这个沉溺于有着自己最厌恶身份的人的状态的词语。
——愚蠢、不识时务。
毫不留余地地批驳着自己，他翻了个身，在浓郁得铺天盖地的大树所带来的绿荫下眯起眼，看着那从树梢上投射过来的隐约的光束，以及掉落在地上偶尔移动的光斑。
张开手，手中光芒大作，光粒从手中迸射开来，像午夜居民区星星点点的灯光的集中，冷暖各异但却殊途同归的光斑让他莫名感到烦躁。
压抑的烦躁在心底里越来越大，让他无法再去维持幻术所构建的世界。
六道骸慢慢地退了出来，在冰冷的水的压迫下，细细地一寸一寸去感觉那锁缚了全身让他无法动弹的锁链，让那发酵的恨意在心底里用血肉滋养，用光阴生成，用寿命让它们茁壮成长。
然后，他沉沉地合上眼，缓慢地睡去，安详的姿态像母亲怀抱里即将陷入温饱后特有的昏睡状态的婴儿。
那人是他的光，他知道。
可是他明白，究其一生，他也不可能真正地拥抱住那束注定要把精力献给彭格列的光。
把一个人当作救世主，对他来说，没有比这更加好笑的了。
可是让他感到厌烦的是，那个名字在他心底里的分量越来越重。在水牢里已经呆了好些年月了，经由库洛姆，他也偶尔能够见到他。
从来不会措辞的他，也只能言不达意，让自己的语言以本意越来越远的姿态，用着冷漠的态度，去碰触那个人。
隐约里，他在睡梦中看见了一束隐隐绰绰的光，并不明显，甚至只有可怜的手指粗，但他也珍惜地目不转睛地盯着他，在梦境里，他一改从前的姿态，以近乎孩子气的表情盯视着那可怜的细小的光束。
在那一刻，他的侧脸有一种近乎死亡前特有的安宁的平和，长长的羽翼般的睫毛垂在眼睑处，像还未振翅却已经被折断翅翼了的羽鸽。
那道光的名字，是他所熟识的——
“泽田纲吉。”
他在冰冷祥和的睡梦中喃喃着，带起一串水泡。
作者有话说
第1章 [01]逆光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