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在九中那些年》南山鸢

53、不愿自拔

　　两人僵持在原地，一动不动，仿佛空气在此刻凝固。
　　温晟睿低头，目光紧紧锁定在景闲手中的挂件上。
　　两只猫蹲坐在一起，一只橘白相间，坐得端正。另一只通体灰色，头亲昵地往橘白猫身上蹭。靠近橘猫的先前方竖立着一块木牌，仿的是一中校门口的那块牌子，灰猫身后尾巴卷着的是九中东门旁边树立的大石头。
　　整个场景被封装在小巧透明的立方块里，像是另一方世界。
　　其实还是有很多粗糙的地方，比如粘合立方体的透明板之间还有胶痕，比如刻有一中的小木牌上明显有无意间擦挂下的其他痕迹，还有比如两只猫都没有来得及细化表情。
　　温晟睿想都想得到这两只猫都会有什么表情。
　　“你……”
　　景闲豁出全部的勇气，占据上风：“给你的生日礼物，哦对，还有这封信。”
　　他趁机赶紧将这两样东西塞到温晟睿的手中：“快拿好，我花时间亲手做的！”
　　“噢。”
　　温晟睿感谢的话含在嘴里，可就是不知道应该如何表达。他看着景闲从柜子里翻找出所有剩余的材料，全部装进一个塑料袋。
　　胸腔里的那一颗心铿锵有力地跳动。
　　“谢谢。”
　　景闲背对着他，自顾自地收拾，耳朵尖带着散不完的热：“不用客气……这是我想送的。怎么样，好不好看？其实我觉得还有地方可以再完善一下，但是好像没时间了。”
　　温晟睿盯着手中的挂件，手指沿着立方体的边缘摩挲。
　　“好看。”温晟睿鼻头一酸，喉间哽咽，“很好看，我很喜欢。”
　　“喜欢就行。其实我还想再做点东西，但是我实在是做不来……我还以为你不会喜欢，毕竟从来没有看过你买过挂件。哎，感觉对你的了解还是太少了，除了机器人我实在是想不到还能送你写什么，所以就给你写了封信……”
　　“景闲。”温晟睿打断景闲的絮叨，“只要是你做的，我都很喜欢。”
　　景闲低头：“嗯。”
　　景闲挑挑拣拣，整理出另外一些可以留下的，剩下的边角料全部扔进垃圾桶。
　　温晟睿感觉自己身上就像是有磁铁一样，景闲走到哪儿，他就跟到哪儿。景闲做什么，他也跟着做什么。
　　景闲站在洗手台钱洗漱，温晟睿也拿出牙刷站在景闲的身后，开着电动牙刷，“嗡嗡嗡”的震动声在景闲背后响起。
　　景闲的目光四处躲闪，可无论盯在哪儿，都能瞥见温晟睿的一点影子。
　　他叹了一口气，弯腰接水漱口。用冷水拍在脸上，胡乱揉搓几下，然后用帕子再擦了一遍。
　　睁开眼，透过镜子，看见温晟睿低着头，神色涣散。
　　他慢慢将手伸到腰间，扯了扯衣服。
　　洗漱之后，贴在景闲手上的创可贴彻底湿透，为了防止伤口感染，景闲小心翼翼地掀开创口贴的一角，慢慢揭开，胶面逐渐与皮肤剥离。
　　温晟睿跟在他身后，屏息凝神，专注地盯着他动作，顺便拆开一个新的创口贴等待。
　　景闲看着对方手里的东西，拒绝道：“不用……就一个伤口，太浪费了。”
　　他手贱地戳弄自己的伤口，那道划痕里又渗出新的血液。
　　“嘶——”景闲将伤口放在嘴边，抿了抿，舔掉血迹。
　　温晟睿撕开创口贴的一半，借着洗漱台突出的一块逼着景闲往后退一步，将其圈在角落。
　　“再贴一张吧。”
　　景闲想要自己贴，温晟睿手一晃坚持要自己帮他贴。
　　“我自己来吧。”
　　“我帮你。”
　　景闲拗不过，看着温晟睿满脸的认真，缓缓抬起手伸向温晟睿。
　　温晟睿喉结滚动，稀里糊涂地让对方的手搭在自己的手掌心里。
　　他这才注意到，那道伤口还不是一般的深。三角刻刀直接戳进皮肤，留下尖锐而深刻的伤痕，边缘的血痂将皮肉连接在一起。
　　为了不让景闲再次受伤，温晟睿动作轻柔至极，除了手有些发抖。
　　颤抖着给人贴好创口贴后，握着景闲的手不愿放开。
　　他注视着被创口贴覆盖的部分，大拇指不由自主在景闲的手背上摩擦，感受着指腹下细腻的皮肤。
　　景闲心乱如麻，一股微妙的电流从手背传递到大脑皮层。
　　“温晟睿，可以了吧。”他局促地开口。
　　温晟睿还没有放开他的打算，像在欣赏橱窗内珍贵的宝藏一样目不转睛，手也一刻没有闲着，不断地、来回地用指尖触碰景闲的肌肤。
　　景闲的一只手他没看够，又抓起了另一只手，详细端详着，捕捉到大拇指侧也有一道已经结痂了的细长伤口。
　　他轻轻抚上，沿着伤口游走一遍又一遍：“这个又是什么时候弄的？”
　　景闲含糊其辞：“周一吧，我忘了，反正很早就有了。这个都快好了，没事的……”
　　“你那个挂件，是怎么做的？”
　　景闲醒了醒鼻子：“就……我下了个网上的教程，跟着别人做的。只不过我有点记不住那只小橘背上究竟哪一片是橘色哪一片是白色。灰色那只猫就是照着景小二复刻的。不过捏的有点丑，你不要介意。”
　　“一中门口的那块木板。”
　　“哦，那个啊，就从家里翻出之前剩的木片，削成那个大小，再刻上文字。”
　　“手上的伤，都是刻木板时留的？”
　　景闲点了点头：“算……是吧。我记得初中的时候美术课教了刻版画，现在快五年没有拿过刀，居然还有些不太会用。”
　　他抬眼，对上温晟睿深沉的目光，轻轻微笑道：“放心吧，睿哥，下次我一定会小心的。”
　　温晟睿进一步向前，逼着景闲后背抵在墙上。胸腔内涌动起一股强烈的情绪，压迫着他有些喘不过气。鬼使神差地拿起景闲的手，靠近自己的唇边。
　　就在即将触碰到的前一刻，景闲将手迅速抽离，悬在空中。
　　“温晟睿，现在不行。”
　　温晟睿如梦初醒，所有的旖旎消散。他捂着嘴，目光移开。
　　“对不起。”
　　他留下一句道歉，落荒而逃，将自己关进卫生间中。
　　景闲整个人都快沸腾了，匆忙上床躲进自己的被窝。
　　…………
　　起床铃还是按部就班地执行它的工作。
　　昨天晚上发生的事情，让两人都没有休息好。
　　温晟睿干脆放任自己减少一次早起背单词的时间，躺在床上，枕头旁边还有已经开封的信纸。
　　景闲心里默数了几百个数，觉得还是有些困，又默数了几百个数。
　　最后是靠谱的胡嘉望班长把他们俩叫醒。
　　迅速穿了衣服，景闲准备下床，手扶在二人床位中间间隔的栏杆上。
　　下一秒，一只更大更温热的手覆在他的手背上。
　　“啊……”景闲睡眼惺忪地向温晟睿看去。
　　温晟睿收回手：“不好意思。”
　　下了床，景闲才忽然意识到自己今天还要做清洁。
　　管他谁没睡醒，赶紧把清洁做了才是王道。于是他边刷牙，边拿着扫把在地上画圈。牙刷完了，地也扫了，景闲迅速将地拖了一遍，留下些许的水痕，跑到门口大喊叫生活老师过来检查。
　　温晟睿拎着垃圾袋默默站在门口等待。
　　清洁合格，两人快速跑到食堂里吃了早饭又快速回到教室。
　　等坐在位置上后，景闲才注意到温晟睿将自己写的信夹在书里带了过来。
　　他凑过去小声询问：“你都看完了吗？”
　　温晟睿目光闪烁地点头。
　　景闲：“……”
　　这有什么值得高兴的。
　　通过昨晚温晟睿的举动，景闲感觉自己仅从朋友的角度写的这封信根本就不负责任。
　　他握着自己的手，愧疚了一晚上。
　　“我觉得……”
　　景闲话说到一半，突然看见温晟睿将自己的书包搬到腿上，从里面翻出一个文件夹，他悄悄瞄了一眼，里面收纳的全是之前上课时间他给对方传递的纸条。哦，好像还看见了运动会时写的加油稿。
　　不对，那张纸不是给主席台交了过去吗？！
　　温晟睿这是……过去找人给要回来了？！
　　景闲不可思议地收回目光。
　　余光再次瞥过去，发现温晟睿从衣兜里拿出昨天送的挂件，挂在了书包上。
　　景闲盯着讲台，不断眨眼。
　　救命。
　　高冷tag后面好像要跟一个恋爱脑tag了。
　　不，还不能这么说！
　　景闲心里又开始矛盾了起来。
　　周末和卫晞信誓旦旦地说着要远离，现在发现距离更近，揭晓关系网的那层薄膜更加透明。
　　一方面，景闲的理智在告诉他，他现在的能力不足以让他挑明。
　　另一方面，景闲实在是贪恋温晟睿带给他的温暖与那份深情。
　　真的要推开吗？
　　可是又真的不舍得。
　　景闲啊景闲，你可真他妈是个渣男！他在心里如此骂道。
　　下周三、四要考一诊，从本周星期五开始停课复习，共五天的时间。
　　景闲觉得自己的大脑被各种各样的事情都占据得太多。才一天的自习时间就让他精疲力尽。
　　晚自习下课，景闲收整出来好几本书。
　　温晟睿轻声叫他，敞开书包，示意他可以把书先装进他的书包里。
　　景闲：“……”
　　他记得有的人以前无论是去食堂还是回寝从来都不会背书包。
　　书包上的那个挂件实在是显眼。
　　他摇头，谢绝了温晟睿的好意。
　　下楼梯的时候，温晟睿走在前面，景闲在他的身后，看着书包上那个挂件左右摇晃，发出丁零当啷的声响。
　　这怎么办。
　　好像自己也陷了进去。
　　无法自拔吗？不，是不愿自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