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在九中那些年》南山鸢

22、《送别》

　　“他从一片废墟中醒来。睁开眼，只见脚边不远处燃起一簇小火苗，灰烟向上升起，再向四周扩散。他挣扎着支起身体，拖着自己往后退，想要离那堆莫名其妙的火焰远一点。挪行距离不到半米，他一不小心将手压在身后站立的女人的靴子上，这突然出现的人把他吓了一跳。”
　　“对方居高临下地看着他，面若寒霜。他观察了对方很久，确定自己的记忆里没有这一号人。‘醒了就起来吧。’那个女人冷漠地说。”
　　“他匆匆站起身来，稍微整理一下自己皱巴巴的衬衫，拍掉裤子上沾的灰尘，让自己看起来称头些。他向前迈出一步，伸手对着她：‘你好，请问一下这是哪里？’”
　　“这是他从未来过的地方，这一点是肯定的，他从未见过如此混乱的场景——接二连三的房屋都坍塌了，露出搭建时埋入的钢筋。远处都是灰蒙蒙一片，偶尔还能见到飘起的黑烟。”
　　“‘这是你死后的世界。’她回答。”
　　“‘啊？！’他不可置信，‘那……那你岂不是？别骗我了，这不是个好听的玩笑。’”
　　“‘爱信不信，但是你现在得跟我走。’她双手抱在胸前，语气强硬。””
　　“他对眼前的女人十分警觉，趁着对方没有注意一下转身跳上旁边的阶梯上，狼狈地向前跑。可是无论他从哪里出发，他都会回到原地，回到女人的身旁。最后他跑累了，气喘吁吁，腿一软没稳住身形，直接跪倒在女人的面前。”
　　“她冷哼一声：‘别白费力气了，这是你死后的世界，我是送你离开的人，没有我你根本找不到方向。快起来！跟我走，别耽误我的时间。’她用靴子踢了一脚他。”
　　“他缓了缓气息，用剩下的力气撑着自己站了起来：‘往哪儿走？’”
　　“女人转身走在前面，没有搭理他。他也见对方似乎没有什么攻击性，胆子也逐渐变得大了起来，重新恢复成平时吊儿郎当的样子。‘诶，你叫什么名字啊？你是怎么成为阴差的啊？为什么我死后的世界是这样的啊？这里究竟是怎么形成的？我为什么会死？我是怎么死的？为什么……’‘闭嘴，废话真多。’她转回头来等着他。”
　　“他眨眨眼，弱弱举手道：‘我错了。’她叹息一声，继续前进。他屁颠屁颠跟在她的身后。”
　　“这里是阴阳两地的交界，每一个死亡的人都会先经过这里，去掉身上的阳气，才能前往阴间轮回。交界处会因为每个人生前的执念形成不同的场景，这就导致许多死亡的灵魂找不到去阴间的路，所以下面派我们这种没有轮回的来引导新产生的灵魂。只要找到你的执念点，我们就能出去。”
　　“为什么我的场景会是一片废墟啊？”
　　“谁知道你的执念是什么。”
　　“……他们在这片废墟场里走了一天一夜，周围的景物依旧没有变。还是不断的断壁残垣，还是突然冒起的火苗黑烟。起初还把他吓着往她的身边挨了挨，后面他已经不在害怕了。”
　　“‘我们还要走多久才到？’他快累成狗了，找了块稍微平坦的地方一屁股瘫坐了下去。她也靠着墙，嘴抿成一条直线，面色严肃——这还是她第一次遇见这种情况。按理来说，由他人进入别人的执念中，能够迅速找到突破口，因为外人没有被执念所迷惑。可是……时间已经一天，如果三天之内还没有找到出口，没有回到阴间，他们都会被阳间强大的能量反噬。”
　　“他们休整了一会儿，掐紧时间继续前行。”
　　…………
　　“这几十个小时的短暂相处，他已经摸透了她的性格，虽然看着高冷，但是在很多的时候都会伸出自己的援手，就像……曾经有人一直站在自己的身后，默默地支持他。”
　　“第三天，时间还剩最后的四个小时，她和他站定在一栋红白色涂鸦的别墅前，这是整个片区最完整的房子了，她有预感这里会是最后的希望。”
　　“‘进去。’她对他说。两人推门进去，迎面而来嗅到香喷喷的饭菜香。屋里有两个身影，一个高大的站在厨房里，另一个身形娇小的正坐在沙发上。可惜他们都看不清这两个人的面容，只能模糊地看见两个轮廓。”
　　“‘真进去？’他不确定道。‘场景中的人物都是虚假的，他们不会看到我们。’她补充道。”
　　“有了这个肯定，他便大大方方走了进去。他也希望能够赶紧找到自己的执念点，虽然他根本就不记得他的执念是什么了……按照一般惯例，这种关键的东西都会隐藏在房间这种私密感强的地方，于是他二话不说，用最后的力气冲大步跨往楼上的房间。而她却不知感受到了什么，愣愣地站在客厅里，盯着坐在沙发上的轮廓。”
　　“突然，她看见那个身形似乎有所动作，大概是抬手扶在了自己的肚子上——这是一个怀了孕的女人。也不知道是为什么，她跟着这个女人，下意识也将手搭在了肚子上，似乎曾经也有什么东西降临在这个世界上。”
　　“……他在楼上的房间翻了半天，找到了许多证明房间中两个人关系的证据，他急忙叫醒正在走神的她，告诉她这些事情。话还没说到一半，楼下的房门开了，一个站在厨房里的那个轮廓好像走了出去。”
　　“大门就这样敞着，似乎他们认为这附近都是安全的……从门口踏进来好几个人形轮廓，坐在沙发上女主人似乎与他们很熟，起身接待了他们。”
　　“……一切都在意料之外。几个高大的身影瞬间和女主人纠缠在了一起，然后……然后整个世界迅速分崩离析，一切美好的意象在此刻如同镜子一般被敲碎，尖锐的碎片划过他的眼底，他看着破碎的画面，脑海里突然涌起许多的记忆。”
　　“他全都想起来了！他全部都想起来了！”
　　“他的执念，也是纠缠了他一生的噩梦——那年，他和她刚结婚，日子过得幸福美满，很快也有了一个小孩。那天，他们和往常一样，过着平凡的生活。他在厨房里为她准备营养丰富的饭菜，她在沙发上等待他的成果。下午，门外传来一声巨响，他急忙出门去看情况，发现是街头的水果店搬运的三轮车翻了，年老的车主倒在地上，水果也撒了一地。他立刻出门去帮助车主，匆忙间却忘记关上门。这一来一回花费了他想不到的时间，晚上回到家，他见到了世界上最残忍的一幕——他的妻子，他的小琪，倒在了血泊里，下半身全是血，身体已经僵硬了。”
　　“他的妻子，因为他一次疏忽，被平时与他称兄道弟的邻居，被看起来和善友好的邻居，闯进家门，轮|j致死……无数个日夜，他都在后悔，如果当初多个心眼，如果保持警惕，是不是会改写故事的结局。三个月后，犯人被逮捕的那天，他也在现场，看见对方死不知悔改的嘴脸，愤怒充斥着他的大脑，指挥他抬起拳头朝对方的头揍了过去，一拳，两拳，直到被周围的警察控制，直到筋疲力尽。过了几天，他登上高楼，一跃而下。”
　　“此刻，他站在一片黑幕之下，望着对面泪流满面的她。”
　　“小琪……”
　　“是我。”
　　“小琪，小琪！我是周鸣，我是周鸣啊！……”
　　“周鸣，我好想你。”
　　“小琪，我也好想你……”
　　“他渐渐失了力，双膝跪地，眼泪止不住地从眼角留下，嘴里喃喃道：‘小琪，我对不起你，我没有照顾好你……对不起！对不起……’”
　　“‘周鸣。’她微笑着看着他，‘这不是你的错，是你的善良给了邪恶之人可乘之机。……周鸣，那些害我的人都死了，我亲眼看着他们在阳间被判处死刑，看着他们被押入地狱接受惩罚，我们的仇已经报了。’”
　　“她向前迈出一步，想要继续靠近，却意识到时间马上就要结束，她已经无法再和他接触了，因为她透支的能量已经到了极限，她的身形也逐渐变得透明，开始消散。”
　　“小琪！天地间只剩下撕心裂肺的呐喊。”
　　“他跌跌撞撞向她的方向扑了过去，却只拥抱到无可触摸的空气。”
　　“周鸣，按照规定，只要通过了交界，所有的灵魂都要去轮回。我向下面乞求了许久，用了大部分的能量，所幸才换得了这一次的相逢。我现在已经撑不到入轮回了，抱歉，我先走了。最后，我想跟你说，我从未怪过你，我爱你。”
　　“小琪——！”
　　…………
　　“她刚死亡的时候，交界的场景只有这一栋充满温馨生活记忆的房子，这是两人恋爱期间一起打拼下来的婚房。来接应她的引路人就站在门口，向她宣读这里面的规则。她一个字也没有听进去，等到那人说完，她只提出了一个问题：‘如何在这里等着他？’”
　　“那人着急地跺脚义正言辞告诉她：‘做梦吧，没有能够一直留在交界的方法。你还是快一点跟我走，免得轮回的时候出岔子，下辈子再也做不成人！’”
　　“她一脸无所谓道：‘做不做得成人也没有关系，反正活一次就够了。我只想再见一见他，我还有些话没有对他说。’”
　　“那人实在是拗不过她，又不能强行带她走，因为这里是她的执念。苦口婆心劝了一边又一遍，马上就要到三天的期限了，她脸上的表情没有意思动摇。”
　　“‘唉！真是固执的痴情人！’那人告诉她，要想待在交界处，就要消耗灵魂的能量。呆的时间越久，消耗的能量会越多，直到殆尽，彻底消散与天地之间。而绝大多数的灵魂，在这呆不到一个星期。”
　　“但是，她硬生生熬了三个月。她终于，在即将消散的时候见到了他最后一面，她抢了其他引路人的工作，只想把他安全地送上轮回。也由于能量消耗的过多，她的记忆也出现了混乱，甚至遗失，直到最后，她才彻彻底底地想起。”
　　“原来，刻意策划的重逢，是我们盛大的一场送别。”
　　…………
　　景闲刚翻开作业没写多久，突然接到卫晞急促的电话。
　　“景闲你想报复社会能不能不要写虐文啊，你知道一个人在被子里哭是什么体验吗？啊啊啊啊啊我今天是睡不着了你今天也别想睡觉！”
　　“……呜呜呜能不能搞一些轻松搞笑的，本来上个高中心情就烦，结果你还给我一篇虐文，景闲我恨你。”
　　景闲一边安慰在电话那头哭的稀里哗啦的卫晞，一边点进群里收看大家的评价。
　　【曜丛锁死谢谢】：景闲你……
　　【jhp我老公】：景闲你真的，为什么要写这么虐的东西！！！
　　【天启还我神剑客】：大景你不会又失恋了吧？
　　【曜丛锁死谢谢】：我cccccccc
　　【曜丛锁死谢谢】：后劲好大，我以后再也不要点开虐文了
　　【曜丛锁死谢谢】：抱头痛哭jpg.
　　【jhp我老公】：景闲你这篇文有没有番外啊？？！！我要番外！我要he番外！
　　【物理不讲道理】：没有，什么都没有
　　【jhp我老公】：景闲你等着，咱们线下单杀！
　　【曜丛锁死谢谢】：别让我回校看到你
　　【物理不讲道理】：王梦依你可以找卫晞要同人文
　　【曜丛锁死谢谢】：景闲你自己写，别给我加任务，我现在想打你还来不及
　　【jhp我老公】：快，已经半个小时了，再不把番外发出来我顺着网线过来找你
　　【天启还我神剑客】：大景，你是不是前段时间学疯了？
　　景闲：“……”
　　看来想询问他们的意见是不可取的。
　　于是景闲没有理会群里的讨伐，转头把文章发给了温晟睿，请对方给自己一些评价。等到温晟睿的回复已经是第三天晚上的事情了。
　　【温晟睿】：不好意思，我昨天有事，没来的急看
　　然后温晟睿把文档重新给景闲发了一个，里面用红色的文字进行了详细的批注，就像在写阅读理解题那样。
　　景闲被温晟睿的行为感动到，发了一大堆感谢的表情包。
　　【物理不讲道理】：而你，是我真正的朋友！
　　景闲把温晟睿列出的问题都看了一遍，然后结合自己的想法修改了一下，登录到之前发表小说的网站将这一篇小说复制粘贴了过去。上传成功后，景闲点开“个人”界面，查看了一下列表里的读者。其他的都是认识的，任晓玮、卫晞、胡嘉望等人，只有最下面的那个头像一片黑还没有改名字。
　　这个不会就是温晟睿吧。
　　景闲悄悄地给对方了一个回关。

作者有话说

　　灵感来源于《摆渡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