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祈乐》银晏云之

1、第一悲 锁芯

　　我叫祁乐，我阿爷起的。
　　我原先可不叫这个，时间久了我也忘了，那天我去爷爷那问他。
　　“阿爷，我原先叫什么来着？”
　　“叫什么名字啊，叫殷长悲。怎么突然问这个？”
　　“哦，殷长悲，为什么要改呢？”
　　“...哦，我不喜欢那个，祁乐这个名字我喜欢，咋，你不喜欢？”
　　“...喜欢。”
　　“…傻小子，对咯，作业写完了吗？明天放学你要是再被留下，别怪我无情了！”
　　“哦...”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傻小子快去吧。”
　　我阿爷常说我自小就跟在他身边长大，是他的福气。
　　我不信，我知道阿爷在哄我，哄我开心。
　　可我偏偏心像是块石头，脸像是块木头，永远都感受不到快乐。
　　我不像阿爷说的那么有福气，我连快乐都感受不到，我又怎么给阿爷传福呢？
　　我不想让他老人家伤心，因为我就只有他了，只好认同他的说法。
　　至我初中起阿爷开始平凡的出门，身上破破烂烂的我不明白。
　　那天晚上他回来了
　　我憋了好久问他发生了什么，常常出去。为了让阿爷好说一些，我还贴心的最后加了一句是不是背着我吃好吃的了。
　　我阿爷揉了揉我的头发眯着眼睛笑。
　　可我不想笑，他脸上的皱纹越来越多了，头发更白了，明明一年前还不是这样的。
　　阿爷笑着说：“对啊，我背着乐乐吃了好多好吃的，想吃就好好学习啊，到时候阿爷给乐乐好多好多好吃的，坐那一会儿，爷去做饭喽。”
　　阿爷说完话，就开始做饭了，我蹲在门口看着他，阿爷的行动开始缓慢了，稍微动动就开始皱眉头了，我不明白，他为什么骗我...。
　　可能是阿爷的秘密吧...
　　我是给阿爷造福来的不知不觉就成了我安抚自己的咒语。
　　新一年的开春，他带着我去了一趟很远的地方，这里很吵，人也多。这里的人好像都不欢迎我们，我讨厌他们的目光，就像学校里我的同学和老师。
　　我不喜欢这里，但阿爷却喜欢的很。
　　阿爷把我带到一个地方，他告诉我说
　　“乐乐，你还记得这是什么地方吗？”
　　“不知道，这里人好多，好吵。”
　　“哈哈，这里是咱爷俩相遇的地方，哈哈好多年了，你那时候两岁大又瘦又小衣领缝了名字，就在那里坐着发呆，哈哈哈就这样我把你拐回去了。”
　　“我是阿爷的孙子，永远都是，阿爷来这做什么？”
　　阿爷看着我笑说：“你想见见你的爸爸妈妈吗？”
　　“...不知道，怎么了阿爷。”
　　我看着阿爷，心里不安，再想开口，有人拍了拍我的肩打断了我，一道陌生人的声音传了出来。
　　“真是长长..悲，你..是我的儿子啊！我是爸爸啊！”说完哭了起来
　　我转头看着面前的夫妻，听着他们的话，没有一丝感情...
　　阿爷拍了拍我，对那夫妻俩说：“是你们的儿子，那时候孩子小记不得正常。”
　　妻子从包里拿出纸巾优雅的擦着几滴眼泪说：“啊谢谢啊，辛苦了这些年，长悲啊我是妈妈。”
　　我冷漠的看着他们，余光看见阿爷的表情，还是不为所动。
　　妻子面容动了动指了指我和阿爷说：“不不会是个傻子吧！你怎么养成这样！”
　　阿爷摇头叹息说：“不不不，聪明的呢，次次年级第一，乐，呸长悲是个好孩子。”
　　妻子听了露出笑容，看了看身边的丈夫，对我说：“长悲啊当年你走丢了你爸爸就在这里买了个房，就等着你回来呢，现在好了，回家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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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阿爷见我还是那样帮我说：“明天吧，孩子还有东西没收拾呢。”
　　妻子皱了皱眉说：“能有什么东西啊？破破烂烂的......”
　　话没说完丈夫制止了妻子笑着说：“好的好的，明天我去接你回家啊，长悲。”
　　我不理，阿爷点头，转身拉着我走。
　　“你恨阿爷吗？”
　　“...阿爷不要我了吗？”
　　“阿爷给不了你更好的生活，阿爷只能这样，乐乐明天就..回家吧。”
　　“您希望我离开对吗？我没给您带来什么福气吗？”
　　“乐乐，听阿爷的话，回去了好好学习，上更好的学校就是给阿爷最好的福气，阿爷舍不得你，但...。”
　　“阿爷还会去看我吗？”
　　“哈哈哈嗯，阿爷会的，走快点，不然回不去了。”
　　“阿爷，冷吗？”
　　“不冷，春天来了，乐乐要更上一层楼啊。”
　　春天，我的心却空空的。
　　回到阿爷和我的家的时候天已经很暗了，阿爷问我吃什么，我摇头，把屋里的东西都看了好多遍，屋里的灯很暗，我的眼睛也渐渐模糊不清，我放下，闭上眼躺在床上，脑海浮现出阿爷和我一起的景象。
　　是梦就让我和阿爷呆在里面吧。
　　不知不觉睡着了，是梦终会醒，再次睁眼天亮了，阿爷坐在凳子上发着呆，我起身走到他面前。
　　“阿爷，没睡吗？”
　　阿爷揉了揉我的头说：“你哪次见过阿爷睡懒觉了，饿吗？阿爷去做饭，屋里的东西喜欢就带着，想阿爷了就看看啊。”
　　我点头，洗漱完就去拿了两个阿爷做的小木头人。
　　我坐在凳子上吃面，阿爷看着我时不时又看看门口。
　　我知道他在看什么，心里又隐隐作痛。
　　吃完了第四口，门口挺了辆车，引的邻居张奶奶和孙女面欣也出来了，面欣拉着阿爷问，阿爷微笑不说话。
　　来的只有殷庄杰，我的..爸爸...
　　殷庄杰跟阿爷聊了几句，就看着我说：“长悲啊，快走吧，家里做了更好的饭菜，跟阿爷道别。”
　　我不理，把碗里的几口都吃完了，看着阿爷说：“阿爷”
　　阿爷拍了拍我的手笑着说：“唉，好好的啊，记住阿爷的话。”
　　我上了车，透过窗户看着阿爷，阿爷以为我看不见他，摸着眼泪。
　　我想说只要阿爷想让我回去，我就一定会回来，阿爷现在后悔了吗...
　　殷庄杰跟我说了这些年的事，我的妈妈早死了，至于昨天那位是我的后妈，还带着一个小姑娘，学校的事已经帮我找好了，是最好的学校。
　　我试着接受：“谢谢。”
　　殷庄杰似乎没有想到笑着说：“嗯，好孩子。”
　　阿爷怎么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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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来到新家，跟我格格不入，殷庄杰带我去了我的卧室，很大，很干净，还有独立的洗漱间，衣柜里都是新衣服，。
　　殷庄杰又说了些，出去了。我洗漱了一下，想叫阿爷给我拿件衣服，却想起阿爷没给我收拾衣服，阿爷也不在这，我从衣柜里面找了件卫衣和长裤，有点大。
　　我下了楼，沙发上坐着小女孩打着游戏，应该就是我同父异母的妹妹了，她看了我一眼，带着好奇的表情说：“哥哥好，我叫沫沫”。
　　“嗯，你好。”说完我想离开
　　沫沫放下手机，拉住我的手说：“哥哥，你好瘦啊，但长的好看。”
　　“呃，谢谢。”
　　殷庄杰从厨房走了过去见这样的场面笑着说：“好了沫沫，放开哥哥，吃饭了，长悲多吃点，衣服都要穿不住了。”
　　我点了点头，餐桌上我低眸不语，吃了点，想到了阿爷，发起了呆。
　　殷庄杰问：“长悲，怎么了？”
　　“...没，我饱了，先回卧室了。”
　　……
　　我回到陌生的卧室，把两个小木头人放在床头柜上，试图说服自己阿爷就在这里。
　　我昏昏沉沉的睡着了，醒来的时候迷迷糊糊的听见阿爷的声音了，我睁眼，是殷庄杰。
　　“长悲长悲，你醒了啊，你发烧了怎么不说啊。”
　　“......嗯...抱歉。”
　　“不不不，没事，吃点药吧，我给你买了几台电子设备，方便联系，你好好休息吧。还有一星期，你就到初三下学期了，加把劲考个好高中，为了你自己还有...你的阿爷，爸爸知道这些年对你的欠缺，没关系，你妈妈在天有灵，保佑着呢，好好休息。”
　　“...谢谢您了，.......爸爸。”
　　殷庄杰顿了顿笑着说：“唉唉，好孩子。”
　　我吃了药，苦的，阿爷给我的都是甜的。
　　………………
　　开学的那天，我来到学校，很大...
　　想起阿爷给我找的那些学校，根本没法比，但阿爷还是高兴的很，阿爷要是见到了这样的会更高兴吧。
　　殷庄杰把我送到办公室门口让我跟着老师一起，自己还有工作忙，有事打电话给他。
　　我点头，礼貌的像老师问好，是位女老师。
　　“你好，我姓陈，是你最后一学期的班主任，你的学习成绩我看到了，很优秀，继续努力，坚持下去，考个好高中。”
　　“嗯。”
　　“走吧，去见见新同学，自我介绍就不用说了，每次考试的排行榜再见吧。”
　　我和陈老师走进班级，很吵，陈老师拍了拍手说：“安静！这学期来了位新学生，好好相处啊！同学你个高坐那个空位吧。”
　　我讨厌他们的目光，我走到那个空位，坐下，翻着课本预习，屏蔽他们，至于同桌是谁，我也没注意，只记得在睡觉。
　　我细看了看这些课本，都差不多，没特别的。
　　突然肩膀被人戳了下，我看过去面露疑惑。
　　“嗨，你好啊，没见过你新同学吗？”
　　“...嗯，你好。”
　　“我叫卓君越，你呢？”
　　“...想听真名字还是假的？”
　　“嘿，你真有意思，真的吧。”
　　“考试排名再见。”
　　“……咳，行，加个联系方式吧。”
　　“...没有。”
　　“唉好学生啊，放学记得叫我。”
　　“……”
　　中午放学，我理完上午的课，拍了拍卓君越。
　　见他醒了，打算离开，他叫住我说：“吃什么？”
　　“不吃，我去图书馆。”
　　“看你瘦的，行你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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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离上课还有几分钟，我踩点进了班，回到位置上，看了眼睡觉的卓君越，把借来的书放进桌子里，摸到了热乎乎的东西，我拿出来是个饭团，正疑惑是谁的时候，卓君越醒了说：“我买的，快吃吧，瘦的跟姑娘似的，出去别说我认识你。”
　　“...谢谢。”
　　就这样我过完了一个星期。
　　周末，我把作业做完，复习着课本，时不时望着窗外，阿爷怎么还不来看我？
　　我问殷庄杰，他告诉我阿爷这几天忙的很，没时间...让我好好学习
　　一次两次，都是这样，我渐渐的埋在心底，好好学习。
　　成绩排行榜第一我次次都是，阿爷还不知道呢，我想告诉他，还想告诉他我有了一个很好的朋友。
　　模拟考结束，就是中考了。
　　那天送我去考试的只有殷庄杰，阿爷没来，我问他他告诉我考完之后就可以去陪阿爷几天，阿爷这几天忙。
　　我不解，阿爷忙什么啊？我收收心进了考场。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我交了一张张满意的答卷，期待着结束再见到阿爷。
　　出了考场，我给卓君越发了信息
　　【阿越，考的怎么样？有些题我们都做过】
　　两秒后
　　【嗯嗯嗯，刚出来，阿殷好厉害啊请你吃饭，晚上怎么样？】
　　【不行，我要去见阿爷了，我好久都没见过他了。】
　　【好吧好吧，那你替我向爷爷问好，等你回来我再请你吃饭。】
　　【好。】
　　殷庄杰在车上问我情况，我简单说了一下，说完回了趟宅子，拿上行李，去了阿爷和我的家。
　　傍晚，我下了车，熟悉的声音传了出来
　　“什么声音啊，谁回来了，是我的乐乐吗？”
　　“哎呦，怎么可能唉，我去看看，老头子哈哈。”
　　是张奶奶，张奶奶看见我开心向屋里走去。
　　殷庄杰跟我说了些话，就走了。
　　我走进屋里，熟悉的地方。
　　“阿爷，我回来了。”
　　“唉，唉唉！胖喽，哈哈胖了好哈哈。”
　　“阿爷嫌弃我了，这些月阿爷都忙些什么啊，为什么不去看我？”
　　“哟哟哟，长本事了质疑阿爷来了，考的怎么样啊。住几天啊？”
　　“半个月，那肯定是最好的啊。”
　　“嗯嗯嗯，开朗了点，挺好的，吃饭了吗？阿爷做。”
　　“吃面吧，醋多点。”
　　“好嘞，阿爷出手，就等着吃吧！”
　　张奶奶笑着跟我聊着阿爷这些月的事情。
　　我吃完了面，时间不早了，洗漱了，我还像那时候一样和阿爷躺在床上聊着天，我跟他说了很多事情，和阿越的事说的最多。
　　“阿爷，我替阿越向您问好。”
　　“唉好好，这是你第一个朋友吧，好好的，都是好孩子。”
　　“嗯，他很好，阿爷睡觉吧，明天早上再聊吧。”
　　“唉好。”
　　……………………
　　这些日子过得可真快，阿爷越活越年轻了好像。
　　还有最后一天了
　　晚上，我记得阿爷躺在床上跟我说了好多话，我想躺下，可阿爷不让，他说
　　“不行，今晚我自己睡，不然你后天走了我缓不了喽！”
　　“行行行，那我睡哪啊？”
　　“门口，大地那么多，随便躺。”
　　“啊阿爷”
　　“阿什么爷，乐乐听话。”
　　“行行行，阿爷晚安。”
　　“...嗯，晚安。
　　......我出了门，听阿爷的话找了个草堆，夜空中星星好多，不过阿爷怎么怪怪的，算了，明天一定好好问问。
　　隔天一早，我起的早等阿爷开门，让他看看我是不是起的比他更早。
　　我第一次做了早饭，也凉了，我还想让阿爷夸我呢，明天吧，不过阿爷怎么睡起懒觉了？
　　我等阿爷到中午，他也没开门，我不想等了，推开门进去。
　　我站在床边看着阿爷，我推了推他，不动，我叫他，也不理我。阿爷昨天还跟我说了好多话，今天就不理我了。
　　“阿爷？”
　　“您不是说不睡懒觉的吗？”
　　“阿爷...”
　　我的阿爷死了...
　　“明明昨天晚上还好好的，我怎么办...阿爷....。”
　　脑子一片空白，枕头下面掉出一张纸来。
　　我僵硬的打开。
　　亲爱的乐乐，看见这封信的时候阿爷可能不在了吧，你可不能哭啊，阿爷在天上看着呢！阿爷最开心的事就是那年捡到了你这么个宝贝，那时候的你小小的一个，哈哈哈好了现在你有了本事了，阿爷希望你快快乐乐的，像你名字，祁乐，祈乐。
　　阿爷文化少，回去了让你爸把名字改了啊！他起的什么玩意，名字带悲？！记住了啊，听阿爷的话。最后一次了，阿爷的宝贝，我去找你妈妈好好问问怎么就弄丢了你这个宝贝呢，阿爷的字错的多，你可不能笑啊！对了，老地方有个小盒子留给你的，想阿爷了就开一个，离你18岁还有两年，阿爷等不到了。
　　乐乐，阿爷要睡懒觉了，棺材就在后院，我想安安静静的，天上呆够了我还能转转，你明天走了把院子锁上，别丢了啊！我可不能再给你开门了。
　　好了，乐乐晚安。
　　我抖着手，眼睛模糊不清。
　　想起这些天，阿爷的种种迹象，是回光返照...
　　傍晚，张奶奶来送院子里刚摘的水果瞧出了些什么，问了我好久，最后她自己发现了。
　　阿爷死了
　　张奶奶叫来了村里的人，想大办阿爷的葬礼，我出了声，说出阿爷最后的想法。
　　村里人也只好妥协，简单收拾布置了下，就入土了。
　　没什么讲究，做了简单的流程，各自也都离去了。
　　很快很快，想是梦...
　　唯张奶奶还在，看着院子里的点点滴滴，眼泪直流，颤颤巍巍的对我说了好多。
　　夜深了，我送张奶奶回了屋，就走了。
　　星星为什么不亮了？
　　隔早，我把这些天阿爷和我的东西都放进行李箱里，还有我和阿爷的秘密基地里的小盒子，我不敢开...
　　我锁了院子，不仅仅是院子，还有小时候的我和阿爷。
　　……
　　殷庄杰开车见我拉着行李出了村，很反常。
　　我上了车，殷庄杰说。
　　“唉，长悲啊，这么早？”
　　“嗯，爸爸我想改个名字，长悲长悲不好听。”
　　“嗯嗯好，确实，想改什么？”
　　“...祁乐。”
　　“好，回去就改，你中考的成绩快出来了，紧张吗？”
　　“没，我困了先睡会。”
　　“嗯。”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