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告白要趁早》橘玳

1、重逢

　　某知名品牌咖啡馆内坐着一男一女，这二人从形象到气质可以说是两模两样。
　　男人叫周灏，身穿某动漫联名款休闲套装，松软的短发毛毛躁躁的，此刻正闲适地窝靠在沙发凳里，时不时吸一口手里的星冰乐，龇着大牙冲着对面乐乐呵呵的。就单凭这一股傻劲，十足像个稚气未脱的青春男大学生。
　　女人叫颜安，有着跟对面那个靠一张娃娃脸打遍天下99%同龄人的傻男人截然不同的成熟气质。她浓眉大眼，身材窈窕，扎的高马尾服服帖帖，再加上一身商务装行头，浑身透露出一股不容忽视的干练和严肃，不笑的时候简直像个上人间来讨命的活阎王。
　　周灏和颜安这两人，一个是市人民医院刚拿到执业医师资格的新手医生，一个是市知名律所赫赫有名成绩斐然的常胜将军。
　　由于二人的工作地点相隔一条街，因此时常趁着休息的空当，相约来这家知名品牌咖啡馆续命。

　　见周灏笑得得瑟，颜安乜了一眼：“她怎么说？”
　　周灏得意洋洋：“还能怎么说？我出马，她当然只能答应啊。”
　　“显着你了！”颜安白眼飞上天，毫不留情地戳穿他：“她本来就打算这段时间回国吧？不然就算是你我生日，她都不可能回来。”
　　完全被看穿的周灏也不恼，一个劲儿地朝颜安傻乐，跟不久前在病房训斥不听话的老头们时的威严模样判若两人。
　　而颜安此刻的松弛感也是为案子抓狂时的自己绝不可能拥有的。
　　当然，打工人哪有不疯的。就如周灏那颗乱糟糟的鸡窝头，都是被住院部那群不好好听话的老头老太太气得抓出来的。
　　“她……真答应得那么爽快？你一问她就同意了？”
　　“对啊，你不是全程都在听着我问吗？她说她最近都有空，什么时间都可以。”
　　颜安还是觉得进展过于顺利，事出反常必有妖。可周灏显然不是这么认为，他神经大条，丝毫没觉得“陶沅一答应参加他对她发出的同学聚会邀请”这件事有什么蹊跷。
　　陶沅一，一个绰号叫“桃子”的美丽姑娘，善良正义且阳光开朗，是周灏和颜安中学里同窗了三年又三年的老朋友。他们仨原先是十分稳固的铁三角关系，直到后来在高中又多了几个交好的朋友，铁三角才扩充到铁六角。
　　只不过，陶沅一高中一毕业就跟他们失了联系，甚至是仓促到连招呼都没来得及跟他们几个老友打就单枪匹马的杀出了国。八年了，别说铁六角了，他们铁三角至今没再见过面。
　　当然——
　　视频不算。
　　陶沅一在出国的第四年，也就是四年前回国过一次，只是据她所说，她只是回来拿了点东西就又出了国。也就是那次之后，她才重新跟他们续上了联系。
　　彼时大家刚刚大学毕业，周灏这个医学生还在苦哈哈的上大五。
　　不管是过去还是现在，他们都不知道陶沅一在干什么。但他们相信，只要陶沅一想说，她一定一定会告诉他们的。
　　“那她这次回来了就不走了吧？”
　　颜安半疑惑半感慨的来了这么一句，周灏反而答不上来了。
　　“这我就不知道了，我也没敢问。”末了，他也感慨了一句，却听不出什么情绪：“之前每次问都说有事，问是什么事又不说，再问就生气了。我是真怕她被我们问烦了就再也不回来了。”
　　颜安默了默，接过话头，叹了口气：“每次视频都觉得她很憔悴，她这些年肯定过得不开心。”
　　“但愿她这次回来能开心点吧，欸耗子，你想好咱下周去哪儿了吗？”
　　他们约定好的同学聚会在下个周末。
　　组织这场聚会的契机，是某天周灏在跟女朋友约会时看了场关于分开多年的一群好朋友再度重逢的电影，突然想起了许久未见的朋友们——自从陶沅一突然从他们的世界里消失，高三一班就再也没聚起来过。
　　所以，周灏当晚便联系颜安，策划起这场只针对铁六角的同学聚会。
　　其中最难邀请，同时也是最重要的一位，自然是远在国外的陶沅一。只是那时候的他们都没想过，一直以来都对“回国聚会”这件事含糊其词的陶沅一，这一次居然真的会应邀前行。
　　虽然他们都不知道陶沅一都经历了什么，但他们在冥冥之中感觉到，这一次，笼罩在陶沅一身上八年的迷雾，将会一一被拨开。

　　**
　　时间像装了加速器，流逝得飞快。聚会如约而至，而两位攒局者因着工作原因姗姗来迟。
　　周灏将聚会地点定在了母校的操场，那儿宽广不说，还熟悉，还能拉近彼此之间的距离。
　　只是，两人都没料到会来这么多人。
　　周灏先是环视一圈，见到了当年几个顶顶下头的刺头，却没看到那个大家都想看到的人。他认命似的闭上双眼，摸了一把额上因过度无语而沁出的汗：“要死，该来的没来，不该来的扎堆来。”
　　颜安双手怀抱于胸前，冷眼旁观不说，还嘟嘟囔囔地吐槽他：“不是你说只叫咱六个要好的来吗？谁知道反手就把邀请发班级大群里！这下好了，关系好的不见来几个，关系不好的全来了。”
　　“我也没想到那俩群名长那么像啊？再说了，我哪知道桃子退群了呀！”
　　周灏气得要死，但还是侧了侧身，朝着颜安的方向，用堪比蚊子叫的气音小小声地为自己辩解，一边辩解还一边东张西望，生怕这话被多事者听了去再讹传给其他脑子长在屁股上的人听。
　　但这事儿也不能全怪他。一共也就两个班级群，一个叫【高三（一）班班级通知群】，另一个叫【高三（一）班班级聊天群】，要是不认真辨别，乍一看真的很容易看错。
　　当初他们几个还是为了防班里某些大喇叭发现他们私下建小群，从而在外编排他们，才想到建这个名字看起来能以假乱真的聊天群。
　　八年没改名，纯纯是因为懒。没想到八年过去，一时的犯懒却像回旋镖一样正中周灏眉心。

　　周灏看着操场上呜啦啦的一大帮人，头都大了。
　　要知道，他最初想叫出来的只是他们当年玩得最好的小团体，有且只有六个人而已。
　　“班长，我看人应该是齐了，你要不要点个名啊？”
　　“班长，咱一会儿逛完学校去哪儿啊？咱这么多人一起去吃饭吗？这么多年没见你不得请客啊？”
　　“班长，这么多年没见你还是那么帅哦，听说你学医噢？现在在哪儿高就啊？”
　　“班长班长……”
　　……
　　七嘴八舌一拥而上，班长周灏两眼一黑，耳朵嗡嗡作响。
　　听听这说的什么话！陶沅一没来呢，怎么就人齐了！高三一班永远不可能缺斤少两——哦不是，缺一不可！
　　不过在陶沅一刚失联的那段时间，也不是没人问过她的现状，只是都联系不上她，所以全都跑来问他们五个。周灏和颜安与她关系最为亲近，也被问得最多，但无一例外的都得不到答案。因此，那些人便很现实的，彻底将她这个“不合群”的踢出局了。
　　尽管还没到重头戏的场次，但作为班长，周灏还是得硬着头皮出来主持。他扬起双臂，做了个让大家小声些的手势，大有领导发表演讲前让各位噤（闭）声（嘴）那味儿。
　　“那个——大家先静一静！静一静！”
　　乌泱泱的一片难得默契了一回，纷纷闭了嘴。
　　“咱都是参加了工作的人了，就甭说点名这晦气玩意儿了。首先感谢大家百忙之中抽空来参加这个同学会哈，你们来，都是给我这个前班长的面子。今天把大家约在这儿呢，是想借着熟悉的环境让大家亲近亲近，但人呢，肯定是没到齐的。”
　　“班长，你不会是想说，少的那个是陶沅一吧？”
　　挑起话头的是昔日傲娇犟种庄蜜琪，绰号“米奇”，是个很豁的出去、敢爱敢恨的主。
　　这姑娘当年有桩十分闻名的事迹，便是向铁六角之一的“班草”齐玏告白失败后脱粉回踩。
　　整个班里就数她最是“嫉恶如仇”，因此她对高中一毕业就单方面失联的陶沅一没什么好脸色，铁了心认定对方背叛了他们“革命”了三年的同学情。
　　不过就算是陶沅一在也不会太当回事，毕竟那三年里，她们二人的交流也属实算不上密切，最多也就是单方面请教难题如何解答——至于为何不说是“互相”，那是因为这二人之中，至始至终处于成绩上位圈的，都只有陶沅一一人。
　　也就是说，庄蜜琪在过去有求于陶沅一，态度诚恳且卑微；如今却站在道德制高点对后者嗤之以鼻，冷嘲热讽。这在明眼人看来，属实算不得体面。
　　并且，陶沅一只是没有联系她，不代表她没有联系她的好朋友们，也不代表她不重视友情。

　　“当然！咱们一班永远都是四十八个人，少一个都不行！”
　　庄蜜琪白眼还没翻完，又听周灏接着说道：“再说了，桃子只是迟到了，不代表她不来。”
　　周灏话音刚落，人群开始沸腾了起来，似乎都在谈论陶沅一这个人。
　　就在这时，闹哄哄的人群里响起一个熟悉的女声，音量不大不小，刚好能让内容被清晰地听见。

　　“我可没迟到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