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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态度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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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色浓重的树林里传来一声隐忍的闷哼。
初春的夜晚还有点凉,徐澈额头上的汗珠顺这脸颊掉进泥地里,手上剧痛,或许是碰到某处神经,从手顺到手臂和一侧的肩背的肌肉都在战栗痉挛。
全身又冒出一层冷汗,像徐澈看见宋青铭被强行拖走时一样。
徐澈内心隐隐不安和愧疚,他向吧台要了一杯方冰,一颗一颗放进嘴里咬碎。
他在不安时都会习惯性吃冰,冰块的冷气让他的食管和胃冷得发痛,脑海里一遍一遍回放着刚才的情景。
他犹豫一阵还是去找了老板:“我和宋青铭是朋友,担心会出事。请您一定要告诉我他家的地址,我放心不下,我看他没事就走。”
酒吧老板没多问就给徐澈发了地址,只嘱咐道:“注意安全,你看到了告诉我一声。”
徐澈快走出酒吧就打上一辆出租。
出租车停在小区门口不能再进,徐澈刚下车打量着围墙高度想翻进去,旋即看见大门跑出一个人。
徐澈只看见了那人的外套,顿时迈开步子追在他身后。
好不容易等他停下了,气还没喘匀又看见他抬起手要往树上砸,徐澈来不及多想,下意识就伸出了手。
宋青铭的手陷入薄薄的手心,怔了一瞬,连忙收回手。
他看见面前人手背上都是摩擦出的血迹,他的理智慢慢恢复,月光铺在面前人压抑的眉眼间。他记得这个人,意外他的出现,于是问:“你怎么会在这里?”
“嘶——”徐澈倒吸着凉气,轻轻甩了甩麻痹的手,脸不红心不跳的胡扯,“晚上睡不着,出来走走不行?”
说谎,谁会大半夜的来这种地方散步,难道还刚好梦游止住我砸树的手吗?
不过宋青铭没有拆穿他,此时他也后悔了,他自己的手被砸废,恐怕他连自己都原谅不了。他看着徐澈受伤的手,有些愧疚地轻声说:“你的手要去处理一下,树上很脏,不要感染了。”
徐澈的手机响了几声,他用没受伤的手拿出手机,是舅舅的电话,徐澈很快按了接听。
他没走开,这么安静的林子让人听不见得走多远。
电话里语气温和:“小澈啊,快十一点了,你在哪里啊,能回来吗?要不要我去接你。”
“不用了舅舅,”徐澈张口就说瞎话,他还眼皮一抬看着宋青铭,示意他别出声,“我现在在学校,和老师说好住宿了。”
宋青铭倒是安静的没说话,只是盯着自己砸出去的手,还老鼠洗脸一样狠狠用手心搓了把脸,又来回翻转自己的手看。
“不是后天才上学吗?怎么突然住宿了,行李还在家。”电话里声音小了点,“你舅妈不同意吗?别听她的话啊。”
徐澈连忙说:“不是不是,舅妈很好,只是家里离学校太远了不方便,今天来学校就临时决定住进来了,行李我明天回家拿。”
徐澈看着宋青铭在一洼浅浅的水坑前蹲下,双手捧起水拍在脸上洗了洗,再用袖子随便擦擦。
电话里停了一下也没再坚持:“那你在学校照顾好自己,有事随时打电话,随时回家。”
徐澈道一声“好”就挂了电话。
宋青铭站起来,后背撑着树看徐澈:“这里学校?你今天睡地上啊,还是回家吧。”
“那你呢,你不走?”徐澈怕宋青铭叫自己走了又开始砸手,他低头看着宋青铭腿上的伤口,又说:“你这腿也该去处理一下,流了这么多血。”
“那一起吧,”宋青铭大大咧咧地搭在徐澈的肩膀上,“我腿受伤了,走不动,你扶我一下。”
走不动?自己在他后面追得都要断气了。
徐澈推开他的手,不太习惯,只说:“我手还受伤了,你怎么不扶着我。”
“可以啊,我可以帮你扶着手。”宋青铭笑嘻嘻地说。
这人这么快就恢复了?那还真是皮厚抗揍。徐澈没搭理他,转身就往外走。
宋青铭后知后觉才感觉到痛,一步一拐地跟在徐澈身后。
腿痛起来真是不可忽视,说话都没什么劲,有时候宋青铭都会觉得自己恐怕是比别人多长了几条痛觉神经,虽然感受得慢,但痛起来总是分量十足。
不过受伤得多了,痛是痛,慢慢忍痛能力也锻炼上来了,正常说话还是没问题。
刚走上大街,宋青铭低着头看路,开口道:“那天高铁上对不起啊,心情不好。”
徐澈停了一下。
怎么能这么轻易就这样道歉,显得我多小心眼啊,要不我也道个歉。
没防备就见徐澈转过身来,宋青铭走着差点又撞上,往后踉跄了一步,捂着心口:“我都道歉了,你可不能又趁人之危。”
“那天我态度......”
他们几乎同时开口。
听清宋青铭的话,徐澈就停住了。
什么?又,他是说又吧,他知道是我给他画的口红吗?
徐澈试探着问:“怎么说‘又’,我之前怎么你了。”
“没说啊,你听错了吧,”宋青铭敷衍他,转头往对面街上还亮着灯的小诊所,“那里有诊所,先去上个药。”
还装呢,手心的口红印都没擦干净。
药店门口响起些动静,宋青铭和徐澈一前一后进了店。
在躺椅上看书的医师,扶了扶眼镜,眯起眼睛看着进来的两人:“上药啊,怎么伤的?”
两人异口同声:“摔的。”
“行,”医师又看了他们一眼,就转身在后面的柜子里拿东西,“先在门口的椅子上坐会儿。”
没多久医师就端着个药盘过来了。在明亮的灯光下看,徐澈满手的擦伤,血肉模糊,他轻按着徐澈的手说:“试着动动手指。”
徐澈按他说的慢慢动了手指。
医师呼出一口气:“还好,手能动,没伤到神经。”
说完医师蹲下来,在自己腿上垫着毛巾,把徐澈的手放在毛巾上,用双氧水冲洗,接着用棉签清理上面的伤口。
冲洗的时候,一点一点拨弄的疼痛从手传上脊背,痛得心颤。徐澈紧紧地咬住牙齿,另一只手用力掐在腿上。
宋青铭碰了下徐澈深陷在腿上的手,徐澈感受到宋青铭的触碰,转头看着他,声音有些压抑不住的发抖。
“怎么了。”
宋青铭看着徐澈发红的脸,不知怎么心也一颤。拿了口袋里干净的手帕,抬手碰掉徐澈脸颊上的汗珠,漫不经心说:“别掐了,不然等下腿也要上药。”
正想擦擦徐澈的额头,刚拨开他额前的碎发,徐澈就躲开了,用空出来的手覆在额头上,把头发恢复原样,语气平淡:“管好你自己。”
闻言宋青铭立刻收回了手,低头想着。
刚才看到的是疤痕吗?应该不会有人在这个地方纹身吧。
最后医师给徐澈上完了药,用纱布一层层包起来。
医师一边收拾着药品一边喃喃道:“手不能碰水,不能提重物,至少养两周,每天换一次药,结痂了就可以不包纱布了。”
徐澈看着被包成粽子一样的手,叹了口气。
这样暂时不能去酒吧了,也做不了其他事,思索着接下来该去哪里住。
到宋青铭,医师拨开他裤腿,啧啧两声:“明明这样的伤口不会流这么多血,现在头晕吗?都要低血压了吧。”
宋青铭原本想说自己身体好得很,这点伤不算什么。转念一想却扶住头,矫揉造作道:“有点头晕,眼前都是星光,一直冒冷汗。”
徐澈挑起一边眉毛看宋青铭,像是判断他说话的真假。
医师点点头表示了然,用棉签给宋青铭的腿上伤口消毒:“这里只能先包扎一下,回去了好好休息,吃点糖和补血剂,再不舒服就去医院。不算大事,只要不继续流血就等它慢慢好。”
伤口不大,消过毒就用大的创伤贴贴上了。
包扎完,医师就起身去清洗用具,也给徐澈拿以后包扎要用的创伤药和纱布。
屋子里只剩宋青铭和徐澈,两人坐了一会儿。
宋青铭先开口问:“你今天有地方住吗?”
徐澈低头摆弄着他受伤的手,不紧不慢说:“不知道,随便找个小旅馆得了。”
“那去我家吧,你一个人不方便,”说着宋青铭又拿手盖住了脸,左右轻轻转动头,“而且我头实在是晕,一个人可能回不去了。”
徐澈抬起头来看着宋青铭,一脸无语的神情。
那还不如睡小旅馆,想着和宋青铭他爸睡一个房子就瘆人。
不是你想的那样,宋青铭拿下手匆匆解释道,“是我妈妈的嫁妆,离学校很近,我有时候练完琴很晚了就会住那,现在没人的。”
又想到徐澈说过后天上学,现在放假的高中在潭城没几个,鸿禧不放双休但每个月都有两天半的月假,所以他又开口问:“你在鸿禧上学吗?”
“是,”徐澈直接说,“高二理科七班。”
“真是巧啊,我们一个学校,”宋青铭笑着向徐澈伸出手,自我介绍道:“理科八班,宋青铭。”
宋青铭伸的左手,徐澈抬起包满纱布的手向他碰了碰:“徐澈。”
“伤筋动骨一百天,两个人都要好好休息,”医师拿着一大包的药走过来,打断了他们的对话,把手里的药递给徐澈,“你一只手包扎不好,回家了让家里人给你换药。”
走出诊所,宋青铭脚步还有点虚浮,路都不太会走了:“这边没有小旅馆可住,要去就去市中心吧,那边酒店多些,离学校也近,我家在那边,正好一起去。”
徐澈跟在他旁边,想了想还是说:“好。”
毕竟明天要去学校看看,太远了也不方便。
宋青铭抬手招了辆出租车,两人进去,他向司机说过地址,车就向市中心驶去。